腦袋沉沉的,莫名的疲憊壓在心頭,讓她喘不過氣。明知道是夢,卻舍不得醒來。

“若音姑娘!若音!醒一醒!”

“……唔,誰呀……好吵……”

日頭已經爬到三竿高,子衿坐在屋頂上,遲遲不見若音出來,試探地喚了幾聲,未見應答才發現情況不對。想起朱言的囑托,他一下子就慌了,顧不男女之別闖進若音的房間,這才將她從夢境中喚醒。

開玩笑,撇開他和若音的交情不說,等朱言回來,萬一發現親親小徒弟居然出事了,他的小命還不得交待出去?

若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費了半天功夫才勉強認出眼前的人:“……子衿?”

子衿站在床邊,俯身仔細察查看她的臉色,聯想到她昨日的問題,擔憂地問:“又做夢了?”

“嗯。”若音抬手遮住眼睛。隨著她的清醒,夢中的場景攸然退去,像是指縫間的流沙,抓不住,握不牢,無端生幾分悵然。若音怔怔的:為什麽會生出莫名的錯覺,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記。莫非夢裏的人與她大有源淵?

子衿原本認為,若音每天夜裏做夢,除了看到的事情多些,其它沒有太大影響,此時看著她發白的臉色,深覺不妥,害怕她哪天睡著再醒不過來,關切地勸道:“朱言大人留下的心法,姑娘還是學一學吧。”誰讓她拜的師傅太過彪悍,踏遍六界難尋敵手,發怒的時候連天帝寶座都敢掀。萬一若音在夢裏出點變故,造成嚴重後果,讓他如何向朱言交待?

若音對朱言的袒護持懷疑態度,完全沒往心裏去,可子衿從來沒有懷疑過朱言的用心。一方麵是因為朱言的實力太強大,完全沒有繞彎子的必要;另一方麵,子衿聽到傳聞,數百年前朱言墮天時,曾得到若音女仙的幫助,兩人私交甚好。

誰知若音聽到子衿的勸告,閉眼想了片刻,搖搖頭拒絕。她怕學會心法以後,再也不會做夢,再也見不到昨夜夢中的人。無論他是誰,她至少要弄清楚,她的夢與他有何關係。

子衿

不同意:“你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遇到危險怎麽辦?”

若音將遮住眼睛的手移到額上,疲憊的神色稍稍緩解,語調變得輕快:“說到打架,寧城裏誰人不知本姑娘的大名?”她從小是遠近聞名的打架能手。

子衿急道:“你如今一介凡人,半點靈力都沒有,遇到會使法術的,如何施展拳腳?”

若音想起便宜師傅朱言用過的術法,知道他說得沒錯,仍是無所謂地回答:“那我便學些法術。”不就是修煉麽!從小到大不管遇到什麽問題,若音從來沒有畏懼過。她知道自己的做法莽撞,但是想想最近的遭遇,不弄清楚夢裏人與自己的關係,她無法定神。

退縮,不是她的性格。

打定主意,若音立刻從**爬起來。李興旺老早已經起床,收拾了簡易的早餐,自己煎好藥,坐在院子裏編竹器。若音陪他說了一會兒閑話,見他傷勢明顯好轉,不太需要擔心,便鑽回房間翻看朱言強塞的東西。

符咒不同於書法,都是秘文繪就,彎彎曲曲的線條像是扭動的小蝌蚪,看得若音分外頭疼。好在子衿耐性極強,一遍遍地教她識記。

按照子衿的意思,若音最需要學的是寧神心法。因為是最基礎的東西,危險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計,而且修煉起來相對容易,最重要的是避免她再被夢境侵擾。可是若音偏偏扔下心法,抓著蝌蚪文的符咒辨認。

她腦袋裏小九九轉得飛快:修煉是個苦差事,對修煉者的資質要求也十分苛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效。倒不如先研究下朱言給的那堆符咒,效果立竿見影。如果遇到危險,隨便甩張雷符定身符什麽的,爭取到逃命的時間就足夠。

若音記得很清楚,子衿說過,靈力會引來危險的妖魔。她不需要如此麻煩的東西。

不同的符號有不同的功效,若音手裏這些符咒都蘊含著朱言強大的法力,用錯了會造成嚴重後果。子衿極力反對她一開始就碰觸這麽危險的東西,奈何拗不過若音,隻得打起精神,教得分外仔細。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若音看符文看得頭昏腦漲,勉強學會分辨雷符和風符,正兀自開心,結果被子衿的一句話瞬間打擊到:“符咒發揮真正的效用時,需要用靈力做引。相同的符咒,使用的人靈力越強,效果也會更強。”

簡單說,就是若音現在沒有靈力,根本無法發動這些符咒。眼前這堆紙對修道者來說是寶貝,對她而言,就跟廢紙差不多。

若音揉揉腦袋,哀嚎一聲撲倒**。

事實上,符咒本身是一種極複雜的術法,優秀的符師尋遍世間都找不出幾位。否則如果符術這麽容易學,符師早就遍大街了。子衿看著若音喪氣的模樣,反過來安慰她說:“你掌握的速度已經很快,謹記欲速則不達,莫心急。”說完還尋出寧神符,囑咐她早些休息,睡覺的時候把寧神符壓到枕下,免得夢境侵擾。

符紙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就算無法發動,對修道者無用,對凡人而言,隻要貼身放置,仍然具備寧神靜氣的效用。

等子衿離開房間,若音立刻摸出那張寧神符,揉成一團丟開,閉上眼沉入夢鄉。

夢境迅速前來造訪。

若音看到元秀清的前世,那位名叫樊慕蘭的少女,赤著雙足衝出房間,傲然立於庭院中。平日精致的妝容花成一團,發髻鬆散地偏在一邊,身上衣衫帶著拉扯的痕跡,外袍胡亂裹在身上,袖角已經破損,像剛從桎梏中奮力掙脫開來,曾經明亮的大眼睛裏帶著血絲,昭示出遭受的折磨。麵對滿院表情各異的的人群,她不顧狼狽的模樣,仍然昂著腦袋,倔強地不肯服輸:“我不嫁!誰來都不嫁!除了子衿,我誰都不嫁!”

若音敬服樊慕蘭的倔強,可她對元秀清的前世暫時沒有興趣,立刻轉身退開。眼前場景隨之發生變化。青翠的大樹拔地而起,清新的山風撲麵而來,像是隔絕人世的仙鄉隱地。耳邊依稀聽到泉水叮咚。若音踩著鬆軟的草地,沿著清澈的山溪,一步步走到小路盡頭,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麵。陽光正當好,湖底的鵝卵石反映出七彩色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