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真正的龍兒身入虎穴的同時,另一邊,“假龍兒”正躺在馬車上默默地想著心事。
潛龍嶺上的大雨已經停了,笨鳥兒被萬二眾人從山上搶了下來,開始確是一頭霧水。任憑他再聰明伶俐,也被眾人一口一個“少爺”叫懵了。更詭異的是,居然還有一個美豔少婦號稱是自己的母親。
笨鳥兒從小孤苦伶仃,身邊算得上親人的隻有瞎子一人,父母的事情他也曾經多方打聽過,據鄰裏說,他是被一個外地男子抱到綠水溪旁安家的,不過沒多久,這個男人就不見了。剛剛學會走路的笨鳥兒,是靠著鄰居大嬸、隔壁大媽家的剩菜剩飯養大的。所幸的是,笨鳥兒很快就被瞎子收養了,這才苟活了下來。
對笨鳥兒來說,母親這個詞太遙遠了,他甚至並不羨慕別的小孩有媽媽,因為他根本就不了解母親意味著什麽。
這次忽然有個人說是自己的母親,笨鳥兒更多的是感到好奇。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渾身疼痛,頭腦也不清楚。無論如何,得先捱過眼前,再從長計議。
於是笨鳥兒借坡下驢,順著眾人的話語,唯唯諾諾的說:“我剛剛被天雷劈中了,腦袋裏一片空白,能不能找個地方讓我休息一下?”
萬二背著笨鳥兒,曾夫人在一旁滿臉焦急的看著笨鳥兒,忽聽得他說話了,頓時喜出望外:“龍兒,你終於清醒過來了,剛才見你一直不說話,可嚇死為娘了!萬大他們就在山下,剛才為娘已經飛鴿傳書,讓他們備好馬車等候,很快就到了,你再忍耐一下!”
“娘……”,笨鳥兒隻能違心地應合道:“咱們這是去哪裏啊?”
“咱們現在就回京城,你父親他……唉,一言難盡啊!”,曾夫人說到此處,聲音變得哽咽起來,“你父現在已被關入宗人府,爵位也給削了,從現在起,再沒有忠勇侯了,咱們娘兒倆以後在京中……算了,你還是先閉目休息吧”,曾夫人想到之後的艱難處境,一時間悲從中來,撲簌簌掉下淚來。
萬二見夫人難過,不由得低聲勸慰道:“夫人,侯爺對我們兄弟恩重如山,我們就算豁出性命,也必然保得您們母子平安!”,頓了一下,萬二繼續說道:“況且,侯爺之前位高權重,朝野上下得過侯爺恩澤的人不計其數,總會有人幫您的!”
“那些牆頭草怎能靠的住?”,曾夫人擦了擦眼角,冷笑道:“侯爺的恩澤自然是要報答的,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侯爺了,那些恩澤恐怕還不如這道旁的露水恒久!”,曾夫人想了想,低聲自言自語道:“我也不指望誰來幫助咱們,隻要沒有人落井下石就謝天謝地了,等龍兒進了致知館。等他的身份公開,一切自然順理成章……”
笨鳥兒趴在萬二背上閉目裝睡,其實時刻側耳聽著二人的對話,心中有些了然。原來這些人把自己當作了別人,而且這美貌少婦貌似還是出自大富大貴之家。隻是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兒子能當多久。
其實笨鳥兒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上的裝束有變,看
起來竟好像是和自己拚命的那個鐵衛小子的衣服,現在再對照眾人的言語,更加篤定自己在昏迷的時候,那小子更換了彼此的衣服,隻是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如此,不由得閉目苦苦思索。
萬二背著笨鳥兒,很快就來到了山下,這時禦前鐵衛已經不見了,隻剩下萬大諸人。而且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法子,居然在短時內湊出來幾輛馬車。
萬大遠遠望見曾夫人一行眾人,趕緊迎頭跑過來,不等他靠近,曾夫人隔空喊道:“萬大,趕緊把最好的馬車騰出來,龍兒受傷了,需要休息!”
聽得龍兒受傷,萬大赫然色變,也不知傷勢是否嚴重,不過隱約看到萬二背上的笨鳥兒一動不動,心下更是忐忑不安,趕緊回到馬車旁,竄上車轅,撩著車簾等候夫人。
曾夫人先一步來到馬車旁,探頭朝車裏看了一眼,柳眉微皺:“萬大,這是哪裏弄來的馬車,怎麽車裏連個墊子都沒有,還有一股腥臊之氣……”
“夫人,是小的辦事不利……”,萬大也不多作分辨,“這方圓十數裏,就這幾輛馬車,都被兄弟們弄來了,至於這氣味……”,萬大搖頭苦笑道:“這些山野農夫家的馬車,都是這個味道……”
“算了算了!把你們的大氅全脫了,鋪在馬車裏墊腳!”曾夫人一聲令下,萬大等黑衣人立刻開始寬衣解帶。他們這些鐵衛,常年行走江湖,身上通常都裹著翻毛的大氅,這些大氅都是精選獸皮縫製,既能遮風擋雨,又能當作鋪蓋,極為方便實用。
曾夫人見車內已經鋪上了厚厚的幾層大氅,看了萬大一眼,萬大立刻會意,趕緊走到車旁,單膝跪地,曾夫人不緊不慢地踩在萬大背上,悠然上了馬車。
車廂裏,曾夫人先從懷中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瓶,打開紅寶石做成的瓶蓋兒,傾斜瓶口,輕輕扣了幾下,這才轉身對萬二說道:“隻能先用這百花玉露蓋一下車內的醃臢氣味了,等會兒記得把熏香點上!”
萬二唯唯稱是,小心翼翼地把笨鳥兒送到了車廂內,輕手輕腳地安頓好笨鳥兒,轉身下了馬車。曾夫人見“龍兒”還在“昏迷”之中,輕輕歎了口氣,也下了馬車,對萬大說道:“龍兒吃了我的百草回魂丹,按道理說性命肯定無憂。而且我也試過他的經脈,似乎並無內傷,不過他被天雷劈中了,身子一定虛弱,你趕車的時候千萬小心!”
“夫人放心,小的別的事情不敢說,趕車……嗬嗬,從小就會!”萬大自信言道。
“那就好,我去前麵的車,你們其餘人等隨護左右,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也真是乏了,沒有重要的事情,別來打擾我!”曾夫人邊說邊用手輕捏著自己的額頭,眉頭微皺,那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萬大眾人紛紛低頭,不敢抬目盯著夫人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什麽不肖的神情被夫人發現。曾夫人卻早對男人的目光習以為常了,根本毫無反應,緩緩轉身朝前麵的馬車走去。
笨鳥兒一個人躺在馬車裏,終於可以自在一些了。他
一路上生怕露出什麽破綻,心想:要是讓人知道自己想殺那個“龍兒”,那可真“大事不好、小命不保”了。
天已經開始放晴了,太陽從雲層的縫隙裏穿過來,照在車篷上暖洋洋的。笨鳥兒歪在厚厚的獸皮中,心中愜意萬分,“這大戶人家就是講究,隨手扔上來幾件衣服,都是又軟又暖,還有一股好聞的香味兒,聞起來和百花閣裏姑娘們的胭脂味兒差不多……”
他哪裏知道,剛才曾夫人輕輕點下的幾滴百花玉露,可是正經八百的皇家供品,別說百花閣的煙花女子,即便是京城裏的豪門貴胄,也輕易不得見。這一小瓶玉露,需要采集全國上下百種名貴花草,再輔以無根水,用宮廷秘方煉製而成,要說價格,恐怕這瓶玉露,能把整個百花閣買下來了。
笨鳥兒聞著香水,摸著柔軟的皮毛,在車廂裏東瞅瞅西看看,忽然他發現車廂內居然掛著一麵銅鏡,看來之前也有女眷坐過這個馬車。
笨鳥兒隨手把鏡子摘了下來,打算對著鏡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裝貌,別讓車外的那些人看出什麽破綻才好。這一望,可猶如晴天霹靂,大吃一驚!
他赫然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另一幅麵孔,更可怕的是,這不就是那個鐵衛小子的臉嗎?
笨鳥兒慌慌張張地在自己臉上又摸又捏,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定下神來。他從小就是一個神經大條的人,從不信鬼神,更不信什麽借屍還魂的說法。不過現在的情形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看來老子真的借屍還魂了!我們這是都被雷劈死了,然後小爺爺比較幸運,上了他的身?”,笨鳥兒轉念又想:“不對,我能上他的身,他保不齊也能上我的身啊!這事兒還是糾纏不清楚,頭疼頭疼……”
“既然想不清楚,就不想了!”笨鳥兒一拍大腿,“既來之則安之,小爺我從小沒爹沒娘,現在有這麽個好機會,咱也嚐嚐富家公子哥兒的日子滋味如何!”
“嗯,先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別讓人看出什麽?”笨鳥兒從最初的錯愕到之後的興奮,現在慢慢冷靜下來,“等小爺我穩定下來,瞎子的仇咱們慢慢算……哼哼”
沉思良久,笨鳥兒心中有了決定。他趴到車窗旁,隔著窗簾,低聲哼唧道:“有人沒有,我要喝水……”
萬大人在前麵趕車,但多年的訓練下,可謂耳聽八方。笨鳥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萬大卻是聽得真切,他喜出望外,“少爺醒了,還能要水喝,看來身子沒有大礙!”
萬大趕緊招呼車旁的其他鐵衛代替自己駕車,自己一個後空翻直接落到了後麵的車簾外,他沒敢直接進去,在簾外畢恭畢敬地言道:“少爺,您終於醒了,您想喝點什麽?咱們帶著貢茶,還有梅湯和桂花露……”
“這說的都是些啥玩藝兒?”笨鳥兒除了井水,喝過最好的東西也就是瞎子手裏的劣質黃酒了,根本不知道萬大說的都是些什麽。不過他假裝鎮定,低聲道:“清水就可以了,我口渴得緊,你趕緊給我拿進來,另外我有事問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