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地府,妤初去了裴如鏡所說的雪山。

天色已晚,四周一片昏暗。雪山仍是一片霧茫茫的景象,不停的飄著雪。她邁過去,似邁進了一個新的世界。

她一頭紮進雪中,腳踩皚皚白雪。

她向上攀爬,一次也沒回頭。

雪落在她的肩、她的衣衫,覆在她的發梢、她的眼睫。即便她嘴裏含著能驅寒輔熱的丹藥,她亦能感到滲透骨髓的涼意。

妤初走得有些累。

她抬頭瞧。

前方是一望無垠的白。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驚覺厲臨淵站在她身後幾步外的地方。她一怔,看著加快步子朝她走來的男子,往回走了一步。

“我本來是要等你的,但看你遲遲沒有來,就想出去尋你……”睫上堆積的雪壓得厲臨淵彎下眼睫,他有些冷,牙齒止不住的打顫,“我見你來了雪山,擔心你,所以跟著你一起來了。”

身前的姑娘驀地雙手捧住他的臉,吻著他。

他想將人抱住,將人緊緊摟在懷裏,卻怕身上沾染的、更重幾分的寒氣傳給妤初。於是,他隻張著唇,回應著這個吻。

一個溫熱的東西送進他的口中。

身體暖和許多。

妤初道:“三陽丹。我好不容易從裴如鏡庫房裏偷來的。”

珍貴得很。

咽不得,嚼不得,僅能含在嘴裏,等它慢慢化開。三個時辰會完全化完,隨後再過三個時辰,散寒生暖的作用便會失效。

“就你這樣子,還擔心我,我看是你更讓人擔心。”她牽起阿鰍的手,“走吧。”說著,往回走。

厲臨淵撓撓妤初手心,手朝雪山指了指。而今他含著丹藥,說不得話,隻能這般用軀體動作來表達想法。

妤初:“不去了。”

“本來我就沒有‘一定見到天道’的心思,無非是試一試。我沒來過這兒,不知道是何模樣,亦不知道雪山多高。僅曉得會冷些,所以才去庫房悄悄偷了丹藥。瞧著這雪山是個沒頭的地方,何苦還要繼續爬下去。”

她拉著人朝山腳走。

她將丹藥渡給阿鰍的時候,丹藥已差不多要化完,還未到山腳,阿鰍便開口說了話:“怎的突然想來雪山?”

妤初反問:“你有意見?”

厲臨淵:“沒有。我是想問你,是不是有想讓天道完成的心願。如果你有,可以告訴我。我帶著你的心願,再爬一次。”

妤初心下一動。

但還是調侃:“你當這雪山是妖潭的鬆嶺山,任由你爬著玩兒?我聽如鏡講了,你是見到天道,天道把你送回去的。要是沒見到,你早被大雪埋在山上了。”

頓了頓,追問:“你那次爬了多久?”

厲臨淵稍稍回想:“我記不得。但聽淩夷說,他在山腳等了我九天。妖潭派人傳話,他得知我回去了,才沒繼續等。”

九天。

妤初暗自喃喃。

她這次,含著丹藥爬了三個時辰,都有些受不住。若是讓她再背著個屍體,怕是一個時辰都難以堅持。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她不大喜歡。

出聲打破:“那你如廁怎麽辦?”

厲臨淵:“……來到這兒,很多需求都消失了。不知饑飽,不知困倦,唯一能感受到的,隻是累和冷。”

到了山腳,往前走了幾步,雪花消失。

妖潭正值夏季,吹來的風都是暖的。

妤初身子疲乏,道:“你不是會瞬移嗎?”眼看人要施法,她忙攔住:“不、不是。我是想讓你教我。”

厲臨淵點頭:“好。”

片刻後。

妤初一手搭在阿鰍的肩上,一手運起靈力,她默默念著咒語,映入眸中的景物上下顛倒,天旋地轉,身子向後傾倒。

眨眼的瞬間。

她和阿鰍躺在同一張床榻。

妤初:?

故意的是吧?

她質問:“你是不是故意教錯?”

厲臨淵搖頭,並起四指:“天地良心。”

身側傳出一陣水花聲。

二人齊齊扭頭。

看見床榻邊有一個較大的、能坐得下兩個人的木桶。桶裏麵放了水,水中有兩個人。

四人麵麵相覷。

厲臨淵忙起身下床,擋在妤初身前,將人扶起後,用手捂住妤初的雙眼,歉意笑笑,拉著身側姑娘往門口走。

他捂住眼,但沒捂住嘴。

“裴如鏡是吧?你別以為你沒點燭火,我就認不出你。之前我在水裏的時候,你還氣衝衝的把我訓斥一番,如今倒好,你自己進去了!你說你這人……哎喲!”妤初眼前一片漆黑,被人拉著走,一不留神踩空了。

遮著她眼睛的手挪開。

她環視四周,發覺她已從廂房出來,連房門都被阿鰍順帶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