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蓮誓要她兒子死, 柳湘琴為救獨子,幾次求見丈夫鬱泓不得,大房又袖手旁觀。柳湘琴孤注一擲, 二房要動私刑的前一晚, 她到處潑油放火。

也合該鬱家徹底敗落, 當晚適逢刮大風, 火助風勢,木質結構的鬱家大宅猶如烈火烹油,很快劈劈啪啪地燃燒起來。

沒有自來水的地方, 易燒著的地方又給潑了很多油, 僅僅靠著廚房院子裏囤積的七八口大水缸裏的水,哪裏能救得了這樣大的火?不到半個時辰, 鬱家宅子裏那些古色古香的雕梁畫棟很快化成殘垣斷壁, 最後傾塌,終成了灰燼。

主子和下人,眼看這火救不了, 隻好各自卷著細軟財物跑的跑, 逃的逃。

等到天亮了,有幾波人回到廢墟,相顧看看, 最後竟然隻剩了鬱齊書一家同李小蓮和著兩個兒媳婦---林寄眉和秦思思。

林寄眉是鬱齊山的正室,不可能跑。秦思思給鬱家生了唯一的小孫女,也不願離開,死活都是鬱家的人。

鬱齊山得了訊息, 火急火燎至晌午趕回來時, 李小蓮同馮慧茹坐在冷灰堆裏哭號---癱在**的鬱泓沒人去救, 也成了鬱府瓦礫殘灰中的一抔。

灰燼中沒找到鬱齊涯、柳湘琴和沈傲雪的屍身, 不知道是也燒成了灰,亦或是逃走了。即使僥幸偷生,想來後半生他們也隻能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地過活。

總之,這把大火,燒掉了一切。

不多的財產、恨之入骨的怨憤、青梅竹馬的感情。

李小蓮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若是沒有她同柳湘琴的這起紛爭,至少還有一處屋簷遮風避雨。

已沒什麽可留戀和爭搶的了,事實上算是分家了,鬱齊山帶著母親和一妻一妾離開了牛家村,後來蘆花聽說他們在楓橋鎮上賃房子居住。

說起來,二房李小蓮同鬱泓本就是牛家村走出去的人,所以鬱府燒了,她也去不了多遠,她的根基在此。

鬱齊書一家留在了牛家村。

其實主要是沒辦法走出去。

老的老,小的小,拖家帶口的,他還是個走路不利索的。

香秀家裏騰了兩間茅草屋子給鬱齊書一家五口人應急。

香秀爹娘生了好幾個女兒,女兒們大多嫁人了,屋子就有多的了,否則也沒辦法讓他們長住。

隻是土牆茅草蓋起來的屋子,漏風滴雨,濕氣重,還有一股黴味兒,比起蘭苑差遠了。

加之隔壁就是豬圈,豬圈旁邊就是茅廁。

農村人不講究,屋裏是不擱尿壺的,地方又不大,所以茅坑離著房間不遠,不說如廁時不時可能走光,這人畜都往茅坑裏拉,那氣味兒不擺了。

馮慧茹住了幾日,私下裏同蘆花和鬱齊書叫苦不迭。

大火那天晚上,深更半夜,睡夢中被驚醒,保命要緊,馮慧茹便隻來得及帶走幾件首飾。

也是因為那幾樣首飾平時常用,又正好擱在梳妝台上,拿取方便才順手帶走的。

蘆花本來頭麵不多,顧著鬱齊書和婆婆,更是啥也沒帶走。後來回去扒灰,也沒找到什麽值錢的東西,都燒光了。

鬱泓下葬,小家庭安家,哪哪兒都要用銀子。馮慧茹便將那些首飾交給鬱齊書,讓其變賣了換成錢使用。

牛家村少有人能消費得起金釵銀鳳,需要拿到外麵去典賣,此事交由清簫去辦。

說到這事,還著著實實傷了回清簫的心。

人在非常時期,即使平時再怎麽信任,出了周保和張媽的事情,也會留一手。

鬱齊書跟清簫說帶回來銀子,就可以換取他的賣身契—清簫的賣身契捏在鬱齊書手裏。

結果清簫不辱使命,鬱齊書卻跟他說賣身契已經在那場大火裏燒沒了,他已經是自由身,來去隨意。

轉身清簫就在背地裏哭了一場。

蘆花瞧見了,問他咋啦,還道他受了鬱齊書的欺騙而氣得哭呢,可清簫抽抽噎噎地講:“少爺不拿我當心腹看,我委屈!不說我早猜到賣身契肯定給燒沒了,就說我若是真心要離開,當晚火燒起來,我便也跟著姐姐哥哥們一起跑了,你們又能拿我怎麽辦呢?”

蘆花聽罷,替鬱齊書臉紅。

可鬱齊書告訴她,他也是沒辦法。

他們一家子厚著臉皮住在香秀家,他作為話事人,吃飯住宿,都要多考慮一個人,於現在的狀況,是負擔。

清簫孑然一身,鬱齊書實際希望他能主動離開。

鬱家大火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鬱齊書又一次拄著手杖去了鬱家大宅的那片廢墟。

蘆花來叫他回去吃飯。

鬱齊書站在仍舊一片焦黑的廢墟上,濃眉深皺。

以為婆婆又跟他抱怨了住得不好,蘆花找話安慰他,“牛武叔和桂香嬸每日都上山打柴,牛武叔已經扛了有五六根榆木回來,茅草也積累了一堵牆高那麽多了,說是給我們留著蓋房子用。隻是春天來了,草木發芽,樹就砍得少了。等讓草木瘋長一季,最早秋天,我們便可以在原址上重建家園。牛武叔和桂香嬸反複給我說屆時他們要來幫忙,讓我們不要請多人了,費銀子。也好,不然他們老覺得欠咱們的,讓他們早還了,他們也安心。齊書,等到那時候我們也蓋上兩間香秀家的那種房子,年底便就不用住人家屋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