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林晚自從進了自己大號的房間,就再也沒能出去,連晚飯都是在房裏解決的。

程雪意的身體狀況正在急劇惡化, 她體內的天魔之種已經到了完全成熟的邊緣, 越是即將成熟,需要的能量就越大,對程雪意的掠奪也就越凶猛。

天魔之種對程雪意的影響不僅是在身體方麵, 隨著天魔之種距離完全成熟越近,對方的能力也越強大,對程雪意的意識影響也越發厲害, 在林晚小號回來之前, 要隔著那麽遠的距離穩固自己大號的心神,林晚也已經費盡心機,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

甚至最近兩次抵抗天魔之種的蠱惑影響時, 林晚在不知不覺差點就被對方奪去了意識,雖然她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然而事後一想,簡直汗毛悚立。

還好當時她為了不讓外人知曉程雪意的不正常, 早就不讓程雪意出門了, 不然要是當時附近有人, 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也是因為這兩次危險邊緣的失誤, 讓林晚不得不顧及賈自微那邊的反應, 匆匆忙忙打破了規則把林晚和紀寒聲召了回來。

她已經想好事後賈自微懷疑該怎麽應付了, 有了上一次那林晚做借口的經驗, 這樣的推辭她已經可以信手拈來了,還拿林晚做理由就可以了,反正現在全仙界都傳遍了她是如何疼愛林晚的事情了, 想來賈自微聽到這樣的理由,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就算他生自己的氣又能怎樣,自己大號這全仙界第一戰力的名號可還立在那裏呢,隻要她還沒死,無論是魔界還是仙界,就無人敢冒險來犯她逆鱗。

等她把紀寒聲送往魔界,那邊有魔尊接手照顧,紀寒聲必能得到魔界的保駕護航,到時候他拿到魔界的一半神器,實力就會超過鼎盛時期的程雪意,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攔他的長成——她也就能高高興興地送紀寒聲一具程雪意的屍體了他最後的執念了。

在等待弟子把林晚帶來的時間裏,程雪意一直呆在房間裏寸步不出,隻因她剛隔著門吩咐完弟子,她體內的天魔之種就像是預感到了自己將迎來一股強烈的抵抗,趁著威脅還沒來在她體內興風作浪,

做起了最後的劇烈狂歡。

無數劇痛的靈魂撕咬從四麵八方傳來,程雪意把自己鎖在了密室痛苦地掙紮,不敢讓外人聽見自己野獸般的嘶號。

這期間,林晚一直在咬牙隔著距離死命和程雪意體內的天魔之種對抗,久經曆練,她和天魔之種對抗也熟練了,不會再向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失去意識。

然而雖然不會失去意識,可是來自靈魂另一半的所有痛苦和自己要在天魔之種的撕扯中努力保持清醒的痛苦是一點也不會減少的。

在紀寒聲看不到的地方,林晚手心的傷痕好了又長,長了又好,卻沒敢讓一路和她同行的紀寒聲看出來半分。

一借機回到金檀台,林晚就跑回程雪意的房間再也沒出去。

程雪意已經躲在了密室深處,一路機關重重,防備森嚴,林晚徑直進入了密室最深處,來到自己大號躲藏的地方。

隨著小號的靠近,程雪意已經能感到自己身上的痛苦在稍稍減弱了——至少她已經能稍稍恢複一點理智了。

等到最後一層機關的門打開,一半是理智,一半是本能,渾身是血的程雪意拖著血跡斑斑的粗重鎖鏈艱難地朝著大門爬出一步,下一刻,林晚已經衝到了大號身邊。

溫良細軟的手搭在自己另一個身上,同一個靈魂在此刻傳輸著無形的力量,程雪意身上抵抗天魔之種的力量頓時大盛,混沌如泥的意識清醒過來,瞬間逼得在程雪意身體深處肆意掠奪的天魔之種龜縮不少。

程雪意長長吐一口氣,睜開被血痂糊住的眼睛,一隻手抬起來,不用任何交流,林晚自己扶著自己的另一個身體爬了起來。

扶著自己的大號坐好,林晚拿出手帕替自己另一具身體擦去臉上的血汙,露出狼狽麵孔下榮光逼人的一張臉,此刻的程雪意臉上已經不見了威嚴跋扈,向來淩厲的眼裏也隻剩下疲憊的苦笑。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此刻這個氣喘籲籲,滿臉虛汗的狼狽女人,就是仙界第一威嚴跋扈的強大女人程雪意呢。

不過,有了小號到來,近距離的靈魂加持,程雪意就輕鬆多了。

林晚的手按照位麵意識的指導一直搭在自己大號肩上,無形的靈魂之力透

過手掌的接觸傳往程雪意身上,直接越過程雪意的身體,對上了天魔之種的掠奪力量。

良久之後,程雪意的呼吸忽然急促,下一瞬,猛地咳嗽一聲,吐出一口淤血。

吐出這口積鬱的淤血,程雪意紙一樣慘白的臉色終於稍稍有了一絲血色,額頭的虛汗也不再往外冒了。

熬過這一關,天魔之種的攻擊逐漸弱了下來,林晚這時才有功夫想起自己臨走前紀寒聲好像和自己約好晚上見麵。

林晚看一眼外麵的天光,深更半夜,還見個屁,更何況,自己大號這裏還凶險萬分,一刻也離不了自己,哪裏有時間去見他。

紀寒聲見自己,無非也就那老三樣,練劍,練劍,練劍。

自己大號都要不行了,還練個鬼的劍,到時候直接滿級不香嗎?

林晚沒心思理會紀寒聲,隨便派了個弟子出去打發他。

渾然不知,在她的金檀台後殿,紀寒聲已經把程雪意祖宗八代都問候了個遍,才綠著一張臉回去了。

哦,昨晚太急,她已經忘了她告訴過紀寒聲程雪意覬覦林晚的事了。

林晚被徹底留在了程雪意房間裏,這一留就是整整十五。

這十五天內,林晚急於將處於崩潰邊緣的程雪意從死亡邊境拉回來,全心全意,把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雖然她和位麵意識約得好好的,說程雪意死後的力量可以給她繼承,可是那條件是她完成位麵意識的任務之後。

在那之前程雪意要是死了,必須遵守規則的位麵意識也沒法破壞自己和林晚立下的約定提前將程雪意的力量給她。

本來按照位麵意識的估算,程雪意是完全能夠撐到紀寒聲徹底逆襲那一天的——畢竟等紀寒聲徹底逆襲回來找程雪意報仇也是原著一大爽點呢,死扣每一份打臉的原著作者怎麽可能白白浪費。

但是現在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個世界的進度早就已經超出了位麵意識的預估,不然也不需要找她這個外援了,要是程雪意提前死了,力量無人接收自動逸散浪費了,林晚都沒地方哭去。

林晚已經和位麵意識說好了,等紀寒聲拿到魔界的烈日神弓,即使沒有仙界的神箭,紀寒聲的實力也將成為整個位麵最強

,到時候就再也沒有別人能阻攔他拿到仙界的神箭,所以隻要紀寒聲拿到烈日神弓,就算她保護紀寒聲順利成長拿到一切金手指的任務完成。

所以她當然不能讓程雪意在紀寒聲拿到魔界那一把烈日神弓之前死去,再怎麽,也要想辦法拖到那一天。

位麵意識當然也不想白白浪費一個戰力,所以在這件事上,位麵意識和林晚的利益是一致的,在商量過後,位麵意識背著被規則反噬的風險,教給林晚一個任何人都可以用的,穩固鍛煉靈魂的法子,用來延長程雪意抵抗天魔之種的時間。

目前林晚在密室這裏用的就是這個。

能教給林晚這個法子,據說位麵意識也是承受了不少的懲罰,但是為了保住這個位麵,對方也顧不了什麽。

能被位麵意識給予的,雖然不可能太逆天,但是也絕對足夠幫助程雪意再撐一段時間了。

就是這個秘法使用極難,雖然人人可以用,但是實則和靈魂強度有關,換成林晚這個沒有修煉過,靈魂強度一般的凡人來用,需要足足十五天。

當林晚再次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她覺得天地都恍惚了。

額,主要是餓的。

餓了十五天,林晚一清醒過來,就急匆匆從乾坤囊拿了些食物充饑,但是林晚餓了這麽多天,才不願意簡單用那些東西果腹呢,所以在密室簡單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之後,她匆匆忙忙就出門去後殿廚房了。

她要好好吃一頓獎勵辛苦的自己。

在踏入後殿那一刻,林晚看到自己的大殿深處貌似放著一尊落滿了灰的石像,不過下一刻,她就看到那尊石像飛快地站起來,然後下一瞬,一個人影直直地立在了她麵前,死死掐住她的肩膀上下一頓打量,然後把她提了起來,著急道:“小師妹,你怎麽樣?那老妖婆對你幹了什麽!”

石像,哦,不是,紀寒聲在看到林晚的這一刻,簡直心急如焚,但是一直懸了這麽久的心也終於放下了。

十五天前,他在金檀台收到程雪意“強留”林晚過夜的消息後,不得不負氣離開了。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來到金檀台後殿等林晚出來。

卻不想,一等又是一整天。

這期間,

他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衝到前殿去問,但是每次都被人攔住了。

幾次糾纏過後,那些侍守金檀台前殿的弟子才肯告訴他,程雪意帶著林晚一起閉關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修煉的地方,違者格殺勿論。

都是被程雪意壓迫的弟子,這些金檀台的弟子雖然會仗著程雪意的暗示欺負他,但是還不至於真的要殺他,特別是現在還有林晚的麵子在,但是程雪意又下了這樣的命令,他們當然也要攔一攔,不讓他真的觸犯了程雪意的命令。

得到了這樣的消息,紀寒聲即使心急如焚,想要即刻就見到林晚,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等待程雪意出關。

他和前殿的弟子打過招呼,讓他們一看到程雪意出關就立馬通知他。

對方再三和他保證過,他才神思不屬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但是回了自己住處他也呆不住。

他嚐試靜下心繼續修煉懸崖上得到那秘法,可是一想到林晚和程雪意關起門來共處一室,那程雪意還對林晚有覬覦窺視之心,他就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滿腦子都是林晚會不會被程雪意哄騙……

而修煉他這秘法還非得心無旁騖才行。

他有了擔憂自然修不下去,於是幹脆跑到林晚的住處等人。

他一個人等在那裏,雖然前殿弟子保證有了消息立馬通知他,然而他根本坐不住。

一想到自己才剛剛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下決心和林晚表白自己的心情,程雪意就在這時候把林晚帶走藏起來不讓他見人,他就恨得牙癢癢。

程雪意對林晚早有覬覦,現在把她叫去,到底想做什麽……

紀寒聲心亂如麻,忍不住一次次往前殿溜達。

等到了前殿附近,前殿守衛的弟子圍過來,他也不靠近,就遠遠站在那裏,示意自己沒有要靠近的意思,隻是站在那裏看看。

他時不時就出現一下,久而久之,那些弟子也就不管他了,任他在那裏看。

弟子們有更加讓人興奮的事情要聊。

紀寒聲隔一段時間就忍不住要去前殿附近看看林晚什麽時候出來,他滿心滿眼都在林晚身上,是以並不把那些在金檀台附近各處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時不時露出詭異又興奮的笑容的

弟子們放在心上,更不關注他們這麽興奮是在聊什麽。

隨著時日的推移,紀寒聲看著那座雄偉堂皇的金色大殿,暗暗捏緊了拳頭。

程雪意,不管我得到什麽,你都要毀掉奪走,讓我一無所有,這一次的林晚,我絕不讓步。

程雪意,我必殺你!

他改變了主意。

他再也不想讓程雪意多看林晚一眼!

也就是某日,某一個讓人心煩氣躁的下午,蟬鳴聲陣陣,紀寒聲從金檀台後殿走出,去前殿查看林晚出來的消息。

金檀台弟子的竊竊私語再次出現在他耳邊,林晚遲遲不出讓他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糟糕,再聽到這些蒼蠅一樣嗡嗡的竊竊私語,他的心情更壞了。

這些人,從他來的那一天就開始了,一個個躲在角落裏,兩眼發光,臉上帶著興奮的潮紅,像是喝醉了酒,一有人靠近,就把聲音放小了,卻仍然不肯停下,隻是躲得更遠——再遠也有嗡嗡聲。

紀寒聲終於受不了地朝一群聚在一起興奮的嗡嗡嗡的弟子走過去,煩躁又不解地發問:“你們整天藏在這裏,到底在談論什麽!”

聚在一起的弟子被嚇了一跳,嗡嗡聲立馬消失不見,一個個抬起頭臉色尷尬地看著他。

其中一個弟子,紀寒聲對他有點印象,平日裏受了林晚很多照顧的,性子軟弱,同樣的,心地也比較軟,感情十分充沛,是以對“溫柔善良”的林晚極為推崇,是她的頭號粉絲之一。

此刻看見他,他的臉色變了變,終於還是忍不住對他露出一絲同情。

紀寒聲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異樣,他的臉頓時抽了抽,心裏卻不由閃過一絲詭異的不安。

他又走近了一步,不由放出一絲剛剛修煉有成的威壓:“有什麽是我不方便知道的嗎?”

“啊,這……”一個弟子忽然抬頭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一臉自然道:“今兒這天色不太好,可能要有急雨,我屋子外麵還曬著被子呢,先走一步。”

另一個弟子也像是才剛想起來似的,一拍腦袋道:“哎呀,我灶上還熬著粥呢。”

“我的丹才煉到一半!”一個弟子急匆匆走了。

“我……我去修煉。”

……

一群弟子一瞬

間就跑得影地沒了——除了那名臉上露出同情之色的弟子。

他反應慢,等他反應過來想逃的時候,師兄們已經把好找的理由都找過一遍了,他站在那裏哼哼嗤嗤半天找不到個理由逃跑,最後被紀寒聲堵在那裏逼問:“說,到底有什麽攔著我?”

弟子小心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回眼裏的同情之色就很鮮明了,紀寒聲堅強了大半輩子,此刻卻險些被這同情的目光灼傷。

他現在樣樣都好,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走,除了有一件心事還來不及向林晚說,再沒有別的遺憾,這個時候,對方同情自己做什麽!

他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壓下了自己往那個方向猜想的心思。

“到底是什麽!”

弟子低下頭,揪著衣角猶豫逃避。

然而在紀寒聲的逼視下,他終於忍不住瞥著自己的鞋底,向之前他提醒紀寒聲程雪意要和林晚秉燭夜談的事一樣,小聲道:“紀師兄你還不知道仙尊和小師妹之間的關係麽?山莊上下都傳遍了。”

“你要不還是……別在這裏等小師妹了。”

“反正,反正……仙尊疼愛小師妹……兩人感情甚篤,恩愛有加,一時半會也許還出不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有點忙,先扔半章上來,白天還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