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一個昏暗的山洞裏, 身前一堆篝火正嗶嗶剝剝地燃燒著,暖黃色的火光照亮山洞一角。

被位麵意識電得死去活來的疼痛仿佛還在身上留有餘跡,保持一個姿勢坐久了的脖子也酸疼不已, 林晚齜牙咧嘴地扭了扭脖子, 看到了坐在一旁正盤腿閉目調息的紀寒聲。

林晚稍稍一動,紀寒聲的眼睛便睜開了。

看到林晚生龍活虎地伸懶腰,他臉色閃過一絲喜色:“醒了。”

他起身來到林晚麵前蹲下, 伸手在林晚額頭上探了探,關懷道:“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你之前一直暈著,身上的防具自動開啟讓人無法觸摸, 我也不能喂你吃療傷藥或者查探你的傷勢, 便隻能讓你躺靠在這裏。”

林晚伸完懶腰覺得自己又原地滿血複活,老實搖頭:“沒有不舒服,我挺好的, 就是餓了。”

她一邊說一邊掏出兩隻還熱乎的肉夾饃,順手遞給紀寒聲一個:“師兄也肯定什麽都沒吃吧, 先墊墊肚子吧。”

紀寒聲搖頭失笑:“你倒是什麽時候都不忘準備吃的。”

“那是當然。”林晚腮幫子鼓鼓的,努力咽下一口才繼續道:“你看這修仙界這麽大, 到處都是林子荒野, 常常一出去做任務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要是不小心迷了路或者被困在哪裏出不來, 那日子可就難過了。”

“而且你看我身上穿的一身銅皮鐵骨, 不怕別人要對我喊打喊殺, 就怕別人把我抓起來關在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到時候打不死我也得活活餓死我,唯一的弱點就在這上頭了,我可不就得好好準備一下食水嘛。”

她拍拍自己的乾坤囊, 得意道:“我屯了至少足夠自己吃二三十年的食物呢,就是哪天把我扔在哪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也能好好活二三十年,有這功夫在,我用手挖地道也挖出來了。”

紀寒聲好氣又好笑:“你就這麽不信任你師兄我,覺得我會讓你呆在哪個地牢裏二十年也救不出你?”

林晚一臉高深莫測地搖頭:“你不懂,有備無患嘛。”□□人民的屯糧

癖你不懂。

林晚吃飽了就要出山洞去看看,紀寒聲一手捏她給的肉夾饃,一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往洞口走,等林晚被洞口掉下去的小石子嚇了一跳,才涼涼地提醒她:“咱們呆的山洞在崖壁上呢,崖底下都是生性嗜血好戰的凶猛妖獸,到處紮推,不然那妖獸烏鷲也不至於被排擠地去囚崖另一邊討生活。”

“我現在受了傷,暫時也奈何不了它們,先在這上頭呆一陣子等我傷好吧。”

林晚訕訕地回篝火旁坐下了。

做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那師兄你試過往上飛了嗎?”

往上飛,自然是飛回囚崖上去。

林晚問出這個問題,山洞裏頓時沉默了。

紀寒聲的臉映著明明滅滅的火光,一半在光明裏,一半在陰影裏,神色不明。

過了一會兒,他才聲音嘶啞道:“試過了。”

林晚心中一驚,原著裏可沒提紀寒聲為啥子不往上飛,隻說紀寒聲掉下去就直接順著妖獸走廊出去了。

“上不去,”紀寒聲繼續道,他頓了頓,垂下長長的眼睫,聲音更低沉了一些,“上麵被人封印住了,應該是上古之人為了防止崖下妖獸上行專門設下的封印,這等封印的破解之法早已失傳,憑蠻力破解更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這是條死路。”

林晚眨眨眼,好奇地歪了歪重點:“那烏鷲怎麽上去的?”

紀寒聲也跟著想了想,猜測道:“囚崖深淵的禁令據說是飲雪山莊的師祖所下,那這封印應該也是他那時設的,烏鷲應當是在此之前就去了上麵。”

探究完烏鷲的謎題,林晚也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篝火裏的火焰搖擺著,像是死去之人不甘的靈魂,歇斯底裏地嘶鳴扭曲。

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天亮起來,林晚就下去打獵了。

她穿著一身防具無人能傷,那群妖獸也奈何不了她,更何況她也不缺隱匿身形的工具,加上雷爆彈的合理使用,出去半個時辰就拖回來一隻妖獸屍體。

“師兄給我切切,這妖獸皮太厚了我割不動。”林晚把龐大的一隻妖獸扔到紀寒聲麵前,理所當然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等著紀寒聲給自己打下手。

紀寒聲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林晚眨眨眼睛真誠又梗直地看回去:我出力你出工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

紀寒聲又收回目光,默默拿出一隻匕首開始細細將妖獸的皮剝下來,再切做兩半。

林晚驚奇地看著手法嫻熟的紀寒聲,看著那一整塊除了被她炸毀的地方其餘部分毫無破損的皮毛,發出驚歎:“你為什麽這麽熟練!”

紀寒聲收了匕首,妖獸已經被清理好內髒,四肢分離,剩下的肉切做了大小一致的二十餘塊,正好一塊兩掌寬。

紀寒聲拿出帕子精心擦去手掌上的痕跡,雪白衣衫滴血不沾,這才一臉若無其事地在篝火旁重新坐好,淡淡道:“從前發放的物資不夠,常常自己去野外尋吃的。”

一句話解釋了他為什麽這麽熟練的原因——原來是自己經常私下開小灶。

林晚一拍腦袋回想起來:好家夥,你給自己射點獵物就可以,給她射幾隻妖獸就要她求了這麽久,還是她特意跑到懸崖上犧牲自己才答應。

想明白了的林晚憤憤地盯住紀寒聲,紀寒聲被她的目光盯得臉色僵硬地移開臉,不甚自然地解釋:“我打的都是門派放養的妖獸,你總是盯著宗門勢力外那些妖獸自然不太好。野外的妖獸大都各有宗門勢力歸屬,屬於別人的資源,打了別人的妖獸,被人追上來又是一番麻煩。”

意思是要薅羊毛最好隻盯著飲雪山莊薅,薅了別人的羊毛,主人家是要追究的。

算是解釋了之前他為什麽不答應——也讓林晚弄明白他為什麽那麽容易就答應給自己打烏鷲吃了。

原來不是因為被自己感動決意報答自己的大恩大德了,而是因為飲雪山莊內的烏鷲本來就可以打。

再次被迫蓋上一次自作多情的戳,林晚的心情不太美地把多餘的妖獸肉收起來,然後指揮著紀寒聲把其中一塊肉切成可以燒烤的大小,再切了薄片,臉色臭臭地離開山洞去外麵找河流清洗去了。

讓紀寒聲去是不可能讓紀寒聲去的,林晚一個凡人穿個隱身衣金蟬殼就可以在下麵妖獸林立的地方隨意行走不被發現,可要是讓紀寒聲下去,就非得像上次從魔

宮逃離時一樣,把能夠掩蔽氣息修為的避靈珠也給紀寒聲才行。

倒也不是不能給,就是避靈珠是融在身體裏的,每次拿出來就得麻煩一番,過程也不是很舒服,所以林晚就懶得麻煩這一趟了,反正她本來就對做飯做菜感興趣,親自處理這種沒見過的高級妖獸肉,也算是積累做菜經驗。

林晚把肉清洗幹淨回來,紀寒聲已經默默綁好了袖子,林晚驚訝地看他一眼,紀寒聲臉色不變,耳尖卻有點紅了:“你不是說你不善烤製……咳,正好我比較擅長。”

烤肉林晚確實不怎麽擅長。

她痛快地把已經串好的肉串交給了紀寒聲,本來還想著紀寒聲出門在外肯定沒帶調料吧,正準備把自己隨身帶著的料酒蜂蜜孜然辣椒粉什麽的給紀寒聲,就見紀寒聲已經自然無比地從乾坤囊拿出了一堆燒烤調料還有燒烤的架子……

林晚在原地呆立片刻,才反應過來,拿出鍋另起了一灶煮了點飯。

紀寒聲這種修仙人士對米飯沒有追求,她這個凡人卻摯愛大白米飯。

林晚的米飯還沒有煮好,紀寒聲就遞了一串已經烤好的肉串過來。

林晚特意選的妖獸肥瘦相間的部分烤,這妖獸膘肥體壯,皮香肉嫩,脂肪分布得十分均勻,被火一烤,那油脂就滋滋作響,邊緣被烤得焦黃微卷,內裏的肉卻還嫩著,再撒上林晚最愛的孜然和辣椒粉,香味一下子就霸道地擠占了整個山洞。

林晚在一邊看得嘩嘩流口水,本來以為按照紀寒聲的小氣巴拉自己肯定蹭不到第一口,沒想到紀寒聲大方無比地把第一串直接遞給了她,然後頭也不抬地繼續烤下一串。

林晚受寵若驚地接過,顧不上燙就呼呼哈哈地吹著吃了起來。

沒過多久,紀寒聲又把第二串遞了過來,考慮到紀寒聲這個廚師還一口沒吃呢,林晚的良心稍稍動搖了一瞬間,在紀寒聲理所當然地目光下很快就被烤肉的香味死死按了下去,腦子一個不注意,烤肉已經在她嘴裏了。

紀寒聲連續給她喂了七串,等林晚自己覺得已經飽了大半,才開始烤自己的。

林晚抱著自己還空出一部分的肚子給自己炒了個菜,

去盛米飯吃了。

一連大半個月,林晚和紀寒聲都呆在山洞裏,靠偶爾下去狩獵生活。

半個月後,紀寒聲終於修複了體內被程雪意震碎的秘法,帶著林晚開始朝崖底外探索,試圖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兩人都穿上了隱身的金蟬殼,林晚再把避靈珠給紀寒聲,這樣輕易招惹不到厲害的妖獸,即使招惹到,紀寒聲現在至少也能帶著她迅速毀屍滅跡,從一幹妖獸手中逃生。

兩人一路朝外,很快就探明了這懸崖底下的地形。

懸崖下的地形簡單,隻要稍微順著妖獸生活的區域往外走一段,就能發現這懸崖底下是一條長長的縫隙樣地形,沿著兩側崖壁一路往前走,地形就漸漸開闊起來,不難推測,出口應該在外麵。

兩人就一邊低調地躲避妖獸,一邊朝外走,遇到妖獸格外密集的地方,實在躲不開了,就利落打死收進乾坤囊就跑,絕不給其餘妖獸發現不對追上來的機會。

這妖獸走廊的妖獸密集度達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修為也可怕,有的甚至不比柳成歸等人差,一旦聚集起來共同針對哪個生物,可就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兩人馬不停蹄大氣都不敢喘地朝外走了將近半個月,妖獸的密度終於漸漸降下來,林晚高興道:“咱們肯定是要走出去了。”

紀寒聲也道:“多虧了你的避靈珠,不然我是必然走不出來的。”沒有避靈珠,他一個人類出現在這裏,肯定要被妖獸追殺的。

林晚麵上得意得應承下來,心下卻想,即使沒有她,紀寒聲也會走出來。

即使是奄奄一息,傷痕累累,也是走出來。

出了妖獸走廊,就是魔界邊境了。

不比仙界的修仙者善於創造適合生存的環境,人脈繁衍昌盛,魔界因為地理環境本身惡劣,魔界的魔修又個個隻擅長攻擊破壞,所以生存環境十分惡劣,這裏生活的凡人很是稀少,林晚兩人在荒地裏一連走了四五天都見不到一個村莊。

林晚和紀寒聲進了魔界也不用穿什麽金蟬殼了,反正一個本身就有魔脈,一個是氣息接近於無的凡人

,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按照魔界習俗一人戴個麵具,走在魔界的大路上。

林晚走了一路,覺得有些反常。

他們走的地方雖然是邊界,但是看他們走的路是平整的大道就知道了,按理說交通便利處往往是人流的聚集處,這一路不應該這麽荒涼啊。

又朝前走了兩天,兩人才看到前方隱隱約約有個村莊人家的模樣,顧不上激動,兩人都飛奔上前。

紀寒聲是要問問他們的位置,林晚是想找戶人家洗個澡。

但是沒再走近幾步,兩人的腳步忽然就頓住了。

因為肉眼可見的,前方的村莊上空冒出一股股黑煙,隱隱有痛苦的尖叫和嘶吼聲傳來,林晚抽抽鼻子,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作為一個受正統仙界教育的前飲雪山莊弟子,紀寒聲一扯嘴角嘲諷地笑了:“難怪是魔界,未開化之地。”

林晚卻麵目嚴肅地拉住紀寒聲的手臂,搖了搖頭。

“師兄,我看沒那麽簡單。魔修也是人,也是修士,修士不輕易對凡人出手招惹因果惡煞是公有的規矩,怎麽可能隨意在凡人村莊屠戮。”

“也行是魔修肆意妄為呢,或者魔界的凡人自己相互廝殺也未可知。”紀寒聲帶著一絲輕嘲緩緩走近了,他視力遠超林晚,一眼就看清了那裏有什麽東西。

紀寒聲瞳孔微微一縮,忽然轉身捂住了林晚的眼睛。

“別看,走!”

作者有話要說:拖著一更來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