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早晨的早些時候與蓋坦和菲利普分別,在雨變小後不久就出發了。雨看起來不會完全停下來,傑洛特不想再待下去。在一個行人的幫助下,傑洛特設法找到了切特的小屋,尋求他的幫助。在某個價格下,那人很樂意護送他去,但他告訴傑洛特他需要在這幾天內回來,是由於他的繼子的問題;男孩不能在他離開後別人的陪伴下待很久。他很依賴他的養父。
讓傑洛特感到欣慰的是,切特有自己的馬,這意味著他不用分享他的馬鞍了。他們把菲利普提供的新鮮供給裝上,談論他們可能行走的路線,然後一路騎行進威倫的中心。傑洛特通過聽力跟隨他的同伴。馬蹄在泥地裏濺起的水聲使他非常容易跟蹤。大多數街道空空****,除了幾個流浪漢,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讓他混淆。
旅程的幾個小時後,雨比之前下得更大,他們不得不在附近的樹林下避雨。這場旅程注定漫長且艱難。傑洛特的手指冰涼,僵硬且難以彎曲,他用手指打開裝食物的包時感到疼痛,他胡亂地把一片已經冷了的烤蘋果片塞進嘴裏,不是很夠,但在長途跋涉中他不想吃更多了。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過早地把食物消耗掉,結局會很悲慘。當他還是一個年輕的獵魔人時,不止超過一次,他不停地減緩食物的消耗量,直到他在餓死的邊緣徘徊,才能夠到達下一個目的地,吃點東西恢複些力氣,然後再次振作起來後盡可能地接更多的合約。
在雨變小後,他們繼續騎行,在找到某處幹燥的地方後搭營度過這個晚上。這是個狹小、長滿青苔的洞穴,不過已經能滿足他們的需求。
他的同伴在夜間翻了個身,轉身搭在了傑洛特身上,口水全流到了傑洛特的胸口上。他沒有叫醒切特,想盡可能延長他們的休息時間,他忍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他們在閑聊中度過,然後在莫布裏戴爾短暫逗留了一會,接著繼續經過吊死者之樹。從那裏開始直走將會一直到邊境哨所。他們一路上足夠幸運,隻在沿路上遇見了幾隻狼,用伊格尼法印就能很輕鬆地驅逐它們。隻要一直沿著道路走,一般很容易能避開怪物。
幾個守衛正站在邊境哨所的入口處。實際上,是三個。傑洛特可以聽到他們平穩的心跳聲。守衛沒有加快速度接近他們,所以傑洛特認為沒什麽意外他們能夠通過。
“我們可以通過嗎?”他的同伴問。
“往前走,”其中一個人說,“不過,要小心點;這附近還是有些怪物。”
“怪物?這裏?”傑洛特好奇地問,“對它們來說聚集在這個地方很奇怪。”
“最近尼弗迦德人在這清理了一個強盜營地。可能他們忘了帶走其中的一句屍體吧。小心對待。”
“我們會的,”傑洛特的同伴說,“感謝你的建議。”
“客氣了。噢,還有,尼弗迦德人還在路上!最好離遠點。他們可不怎麽友善。”
他們騎著馬一路小跑通過邊境哨所,一直跑到路上才慢下來,避免碰見任何在邊境上晃悠的人。
“不遠了,”切特喃喃細語道,“不過我們應該稍微休息一會兒。”
“隻要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到諾維格瑞了。”傑洛特說。
“我沒有像你一樣擁有獵魔人的體力。我已經累壞了。”
“我們傍晚就能到了。”
“求求了,獵魔人大師。我的屁股疼。”
傑洛特歎了口氣,讓蘿卜停了下來。他們離哨所足夠近,因此不用擔心吸引到野生動物或者是他們所擔心的怪物。在這裏休息好過在路邊上。
他們坐在樹下,坐在還沒有被雨打濕的草地上,然後分享著同伴間的那種沉默。過了一陣子,傑洛特意識到切特在打呼嚕。很不情願地,傑洛特發現從他那裏感受到了舒服的氛圍,他進入了冥想狀態,嚐試把鄉村間的陰沉與寒冷拋之腦後。
他們一直到日落才啟程。回到路上時傑洛特感到無比安心。
他們經過德拉希姆城堡時天上下起了傾盆大雨。傑洛特衷心希望他從威倫出來的時候能事先帶上一件連帽外套。他太習慣於陶森特的溫暖,在旅程上隻披上了輕甲,沒有考慮到實用性。釀酒師的生活讓他變得過於懶惰。
雨下得太大了,以至於傑洛特沒有聽到一隻野獸正在接近的沉重腳步聲。不過,他確實聽到了,當它跳到蘿卜疾行的腿上時才聽到它的咆哮聲。
一隻食屍鬼。並且哪裏有一隻食屍鬼,哪裏就會有一群食屍鬼。
馬兒們嘶鳴起來,蹬起腿,切特在前方吼道,“獵魔人,我們該怎麽辦!”
“繼續前進!”他吼了回去,把他的銀劍從劍鞘上拔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刺向食屍鬼,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蘿卜的韁繩。劍劃過野獸皮革似的後背時發出美妙的聲音,傑洛特用腳後跟使勁踢蘿卜的側腹,策馬前進,蘿卜飛馳起來。切特在他前麵奔馳著,馬蹄聲在大雨中消失了。至少,在這個時候,傑洛特沒理由會迷路;他隻需要一直向前到達遠角就好。
食屍鬼還在追趕著他,很快又有幾隻加入了隊列。他們在身後飛快地追逐,擊打蘿卜,偶爾會打到她的側腹或者傑洛特的腿,最終它們達到了它們的目的——蘿卜揚起後蹄躍起來的時候,傑洛特從馬背上被甩了下去。他以背著地,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起來揮舞著劍,空氣快要從他的肺裏擠出去時他也不敢停下來。一隻食屍鬼用長滿利齒的大嘴牢牢地咬在他肩膀上,傑洛特痛苦地叫喊起來,他翻身把食屍鬼甩了出去,一劍刺穿了它的喉嚨,但在這之前,食屍鬼如此有力的下顎已經咬穿了傑洛特的血肉。他吃力地爬起來,準備逃跑,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對付一大群食屍鬼顯然毫無勝算。他沒走多遠,大腿上就被撕咬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利維亞的傑洛特,布拉維坎的屠夫,巨人的殺戮者,狂獵殺手之王,就要死在一群食屍鬼的利爪之下。他希望沒有會發現他,這樣就不會有訃告。不管他最後死在哪,他很肯定這樣死去的屈辱肯定會跟隨著他。
有人身上盔甲發出的哢噠哢噠聲傳到了他的耳朵裏。在前麵,那裏一定有三個,可能四個人在路上前進,離他有點遠。
“嘿!”他大聲呼喊,一隻食屍鬼向他張開血盆大口,他躲閃到一邊去。“嘿!我需要幫助!”
讓傑洛特感到欣慰的是,盔甲移動發出的哢吱聲猛然停下了。
“有食屍鬼!”他越跑,情況變得越糟糕。現在,它們包圍了他,從四麵八方向他撲過去。避開它們猛烈的攻勢並保持移動極其困難。他在泥地裏跌跌撞撞地前進。如果他摔倒了那他就完了。
他很幸運,緊接著盔甲的哢噠聲又響了起來,越來越多人趕了過來參與對他的救援。他們非常,非常地有效率:幾分鍾之內,食屍鬼全部被殺死。其中一個人把他攙扶起來,他搖搖晃晃地離開原地。
“他們已經解決了那些怪物。”那人說道,他帶著濃重的尼弗迦德口音。這讓傑洛特的感激之情下降了好幾個度。“你可以冷靜下來了。”
“我很冷靜。”他說,他小心翼翼地從士兵的攙扶中抽身出來,轉過身。“我離諾維格瑞還有多遠?”
“很短的一段路。”那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你不就是利維亞的傑洛特嗎?”
“我是。”
“盡管情況如此,我依然很高興見到你。我是指揮官漢斯·德·柯林斯。”士兵點頭致意了一下,因為他聽到了金屬間的摩擦聲。“我聽說過你的很多英勇事跡,傑洛特,但我從未從丹德裏恩大師的歌謠中提到過你有失明的情況。”
“最近的事態發展所導致,”傑洛特說,“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故事,但我現在正血流不止。”他指指他的大腿,他的腿首當其衝地受到了傷害。它們不像身體的其它地方被盔甲包裹起來。除了他腿上的傷口,他相當肯定他之前和強盜打鬥留下的傷口又裂開了,他感到衣服下流出了什麽黏膩的**。
“噢,當然。”漢斯清了清喉嚨,“我不是一個醫生,但我可以幫你看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來吧。”傑洛特說。他受了如此嚴重的傷,讓人看看傷口不會有什麽壞事。
漢斯指引他坐在旁邊幹燥的草叢上,並在他身前蹲下。當靈巧的手指剝下他的盔甲以對傷口的檢查時,傑洛特尖銳地吸了口氣。“啊,這些傷口比看起來還要深,”漢斯低語道,“恐怕我們沒有必要的工具來縫合你的傷口,不過我至少能包紮一下。你可以去諾維格瑞進行進一步的救治。”
“謝謝,”傑洛特說,他笨拙地摸索著腿甲上的鎖扣,“不知道原來這麽多士兵會如此熱情好客。”
漢斯嘲笑。“我知道你指的是尼弗迦德人。我知道你們北方佬是這麽看我們的,但皇帝現在統治了北方。你是我們的鄰居。”
不知道該禮貌地回複什麽好,傑洛特選擇在這個話題上保持沉默。士兵在用濕潤的紗布清理他的大腿傷口時,他依舊默不作聲。清理結束後,士兵遞給傑洛特一個帶著木塞的小瓶子。“我一直留著這個以備不時之需,不過它對止痛很有幫助。把它全喝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是說路程很短嗎?”傑洛特說,蹣跚地艱難站起。他整理好他的褲子和盔甲,打開那瓶**的塞子。他不認識這種味道。
“以你的狀態,不太行。”
“這是什麽?”傑洛特嚐了一小口,問道。絕對不像他之前喝過的任何止痛劑。太酸了。“嚐起來像屎一樣。”
“通常止痛劑都很好喝嗎?”
“不。”
“哈,那不就是了。”漢斯說,他伸出隻胳膊放在傑洛特的腰上,幫助他行走。漢斯越過他的肩膀,用上古語對他的部下喊話。他們聽到長官的命令,立即停下手中所做之事,向他們小跑過來。考慮到傑洛特蹣跚的步伐,他們本可以不必那麽快。
“快點喝完。”漢斯說,他指了指傑洛特手中還剩一半**的瓶子。“我想讓這個旅程更快一點。”
傑洛特表達了一下感激之情,然後兩大口喝完了剩下的**。一滴不剩。因為這味道,傑洛特帶著痛苦的表情,把瓶子遞了回去,用手背擦了擦嘴。碰到的那部分皮膚帶著不適的刺痛感。他認為這不正常,但他還沒有擔憂到要去深究它。
“我需要去變色龍旅館,”他告訴指揮官,“你知道在哪兒吧?”
“我知道。”漢斯說。“事實上,我就是在那裏的音樂中認識你的。他最近新出了一首關於你的歌:是關於一個怪物和鮑可蘭的。很有趣味性。”
考慮到他沒能成功殺死那個怪物,還因為席薇雅·安娜的死而鈴鐺入獄,他希望他這些經曆永遠不要在歌裏出現。他無法想象這要如何大肆追捧。
“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傑洛特說。
“不,你會被帶到大使館,”漢斯說,“為了更進一步的治療。”
“我可以在變色龍旅館裏接受更進一步的治療。”
“你會被帶到大使館。”漢斯又一次說道,這次聲音大點。他抓著傑洛特的力度變輕了。“不需要擔心:你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傑洛特皺起眉頭。“那就帶我去大門口。我會自己找到路去那裏的。”
“我不會那樣做的。大使館需要你。”
他張開嘴想反對,接著意識到他的嘴唇逐漸麻木。沒過多久他全身都進入那種麻木的狀態,讓他變得軟綿綿且睡意昏沉。盡管他受傷了,他知道這不是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這是人為造成的。
“你給我喝的是什麽?”
“一些能讓你放鬆下來的東西。所以,請你放鬆下來。”
傑洛特雙腿發軟。多了一隻手過來幫助他,他太虛弱了以至於無法阻止。他的下巴垂到了胸口上。
“什麽……”他嚐試講話,但他的下巴不太合作。它快要失去知覺了。
“這是鎮靜劑。”漢斯說,他像搬運一塊厚實的肉一樣挪動他。“適用於動物或者怪物,且絕對不能用於口服,對人類來說很危險,不過你不太算是人類,對吧?你應該會沒事的。”
傑洛特除了發出一聲咕噥,再也做不出什麽回應。鎮靜劑正在發揮作用,毫無疑問他感覺不太好。惡心作嘔的感覺在他胃裏翻騰著,膽汁湧上喉嚨,正火辣辣地燃燒著,凶狠到即使在麻木的狀態中也能感覺出來。在他毫無懸念地倒下時,他希望自己不會因嘔吐物窒息而死。
“皇帝想要見你,”漢斯繼續說,“是為了什麽合約,我不知道。但他沒有懸賞你的腦袋,所以你大概率還會留著它的。”
他對皇帝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個謊言,是個關於他女兒的謊言,所以傑洛特相當不確定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腦袋。眾所周知恩希爾·瓦·恩瑞斯可不是個仁慈的人。過去他忽視傑洛特的傲慢無禮,如今他再也沒理由去容忍它,因為他知道傑洛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把希裏交給他。在做了這些事之後傑洛特能僥幸逃過一節已經很幸運了。當然了,假設恩希爾知道了希裏還活著,不過他想象不出其它他會叫傑洛特回去的理由。上一次談話中,他已經明確地告訴傑洛特他永遠不希望再次見到他。
傑洛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然後又在切特的呼喊聲中醒來。“獵魔人,嘿!他還好嗎?獵魔人,你的馬,我會帶它去詩人那裏,我會——”其中一個士兵製止了他說話,盡管傑洛特不知道那人是怎麽做的。希望不管他幹了什麽,切特都沒有受到永久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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