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在皇宮離奇消失,皇帝震怒之下殺了禦馬苑裏的養馬內侍和兵卒。朝臣們紛紛諫議,讓董梧田在涼州再選出一匹天馬來進獻。這才使得董梧田死裏逃生,又一次逍遙法外。
得了赦令的董梧田並未因此收斂,反而更加狂妄囂張。借著為皇帝挑選天馬,四處敲詐勒索,胡作非為。西涼府不論養馬還是不養馬的百姓,都受到了他的壓榨盤剝。短短數日,引得西涼府民怨沸騰,有無數百姓為此家破人亡。
張鼎憤怒之餘,隻能帶著官員們各處安撫百姓。
然而,天馬豈是那麽容易就能尋到的?董梧田折騰了半個多月,也開始焦躁不安。縱然擁有了金山銀山,若是選不出天馬,別說是皇帝會治罪,就是西涼府的百姓們也不會放過他。
一旁的王大牙看著庫房裏無數的金銀珠寶,早已垂涎三尺,哪還顧得上理會焦躁的董梧田。他拿起一錠金子,貪婪地看了又看:表哥,當官就是好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金錠!
董梧田心裏煩躁,見王大牙沒心沒肺,隻顧著金銀珠寶,頓時火冒三丈,一腳將王大牙踹翻在地:沒用的廢物!要是找不出天馬,你我都將性命難保!再多的金銀也沒命享受了!
王大牙見董梧田火氣這麽大,趴在地上不敢再出聲。
蠢貨!還不快去找馬!董梧田咬牙切齒地又罵了一句。
王大牙嚇得一骨碌翻起來,連聲回答:是是是!我馬上帶人去找!表哥息怒,息怒!
王大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臨出門時,還偷偷拿了一個金錠揣進了懷裏。
董梧田望著王大牙的熊樣,翻眼罵道:不成器的東西!
怎麽才能再找出一匹天馬呢?董梧田抬手捏了捏眉心。
挨了踢的王大牙一邊走,一邊摸了摸懷裏的金子,嘀咕著埋怨:找不出天馬也不能怪我呀!那麽多的金銀珠寶,還不都是我弄來的?
王大牙有了錢便有了很多心思,暗暗盤算:囡囡那個賤人,居然在太守府公堂上指認他,差點害死他。這樣的女人靠不住,撩開手也罷。何況當時也隻為了玩玩才將她收到身邊,又沒打算娶她進門。原本想著回頭慢慢算賬,可他們一家子當日就卷包跑了,算她溜得快!王大牙恨聲道。轉念卻想到一個人,那可是他遐想了很久的姑娘呢!隻有她才有資格讓人高頭大馬迎娶進門。俞囡囡算什麽?竟然還妄想做他的夫人。王大牙“呸呸”啐了兩聲,整了整衣冠往匠作坊走去。
哎喲!大管事,你今日得空了?怎麽到我們作坊裏來了?譚一馬作坊裏的小夥計看見王大牙進來,趕緊上前招呼。
王大牙聞聲抬起了頭。真他娘的晦氣!本來是想見阿離的,怎麽迎頭就遇上了這小子!原來這個小夥計是一個豁了嘴的,說話漏風不提,關鍵讓人看見鬧心。西涼府不知道怎麽流傳著一個臭講究,說一大早看見豁嘴的人不吉利,輕則破財,重則有血光之災。
王大牙沒好氣,瞪了一眼小夥計,提高了嗓子:呃,本大爺來清查一下這裏的銅馬。譚一馬呢?怎麽不出來迎接本大爺?
小夥計豁著嘴,囔囔回答:大管事,我師傅出去了。你有什麽吩咐,小的聽你差遣!
王大牙本來也是信口胡謅,聽譚一馬不在作坊裏,心裏偷笑。每回來匠作坊,譚一馬都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很不待見他,讓他都沒機會跟阿離說上幾句話。太好了!今天那倔老頭不在,他可以趁機見到阿離。想到這裏,他便胡亂扯了兩句打發了小夥計,自己假意在作坊裏溜達。
王大牙溜達了一圈,就借故走到阿離的房門外。看阿離一個人在裏麵,便故意咳了兩聲:喲!阿離姑娘,忙什麽呢?
阿離素來厭惡王大牙,見他忽然走進自己房中,不由得眉頭一皺,淡淡地說:王大管事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王大牙知道阿離不待見他,但看著阿離的秀顏就挪不開眼了。這姑娘,就連冷淡著臉都像個仙女似的!王大牙訕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看看。
阿離再不理會,本打算退出房間,把王大牙一個人撂在這裏。不承想王大牙竟然轉悠到了床頭,拿起了她前幾天畫的一幅畫:哎喲喂!阿離姑娘,你可真是個大才女呀!這畫的什麽呀?
阿離冷冷看著王大牙:沒什麽,信手亂畫的。王大管事要是沒什麽事就請回吧!
王大牙此時已經被阿離的畫驚住了,連連咋舌:這不是天馬嗎?畫得太好了!就跟活的一樣!
阿離沉著臉說:哪裏還有什麽天馬?天馬不是早就進了皇宮了嗎?大管事怕是想天馬想得著魔了!
王大牙聽出阿離話中帶刺,心下不悅。但自知理虧也不好發作,便繼續厚著臉皮諂笑著說:阿離姑娘說笑了吧!
阿離懶得再應付他,伸手想要拿回天馬圖,卻不料王大牙避開阿離將畫折了起來:本大爺甚是喜歡姑娘的這幅天馬圖,不如就將它送給我吧!
阿離不禁有些惱怒,口氣又重了幾分:王大管事,我的東西從不拿來送人!王大牙看到天馬圖的一瞬間,腦子裏就生出一條詭計來。聽到此話,臉上驟然顯出狠厲之色:你的東西?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本大爺的!爺心情好給了你幾分好臉色,你還真把自個當成主人了!
阿離冷笑一聲:這裏的東西自然是你王大管事的,可這幅畫卻不是你的!
王大牙打定主意要把天馬圖拿走,豈會輕易鬆口,厚顏說道:阿離,別不知好歹!在這裏,還沒有人敢跟本大爺搶東西!
說完,拿著天馬圖罵罵咧咧走出了匠作坊。
阿離眼見王大牙生奪硬搶,氣得咬緊了牙關。這些卑鄙小人,盜走麻稈的天馬不說,如今又搶走了馬踏飛燕圖!隻怕是又要打銅天馬的主意了。
阿離想到這裏,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麻稈哪天回來,還好他把銅天馬藏得十分隱秘!
王大牙出了匠作坊,一路小跑著來找董梧田。
董梧田見他才出去又慌慌張張地跑回來,正準備責罵時,卻見王大牙拿出一幅畫來,結結巴巴地嚷著:天馬……天馬找到了!
董梧田眼睛裏一下子冒出精光:找到天馬了?天馬在哪裏?
王大牙揚了揚手裏的畫:在這,天馬在這裏!
董梧田臉上一僵,怒道:混賬東西!什麽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王大牙怕再挨董梧田的打,飛快地把畫展開,放到了案上:表哥,你先看看這幅畫!
董梧田看他不像是開玩笑,壓下怒氣走近看。
王大牙在一旁看著董梧田的臉色由陰轉晴,再由晴轉成了驚喜,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表哥,這上麵畫的就是天馬!你看看,就像活的一樣!
董梧田目不轉睛地盯著畫上的天馬。真是栩栩如生啊!若不是照著活馬的樣子,怎麽能夠畫得這麽鮮活呢?
王大牙見董梧田喜形於色,不禁嗚瑟起來:表哥,要不咱們先把這幅天馬圖送進皇宮。要是能夠博得皇帝高興,興許還能寬限些時日,到時候我們說不定就找到天馬了。不過,這天馬畫得雖好,那隻破鳥卻太礙眼了!
你懂個屁!董梧田剜了一眼王大牙,視若珍寶般拿起了天馬圖:畫上的天馬固然完美無比,但襯上這隻燕雀才令人叫絕呢!能踏上飛燕的馬除了天馬還會是什麽馬呀?
王大牙滿臉討好地說:對對對!阿離就是這麽說的,這畫還真就叫馬踏飛燕。
董梧田忍不住又瞪了一眼王大牙:你可閉嘴吧!
董梧田嘴上雖然數落著王大牙,心裏卻還是為他的提議所動。
董梧田想了想又問:你剛剛說阿離?誰是阿離?這幅馬踏飛燕圖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王大牙趕緊連說帶比畫,把天馬圖的來曆告訴了董梧田。
譚一馬的外甥女畫的?一個小姑娘怎麽能畫出這麽逼真的馬踏飛燕圖來?難道她見過馬踏飛燕的情形?或者是她就知道天馬的蹤跡?這一連串的疑問在董梧田的腦海裏徘徊。於是,他立即吩咐王大牙出去秘密打聽,順便把阿離叫來,他要親自問一問。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王大牙就氣喘籲籲地回來了,隻是眼神躲躲閃閃道:表哥,阿離……阿離她不肯來見你。
董梧田瞥了一眼王大牙就明白了,他養的狗豈能不知道狗的德行?冷哼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譚一馬。他是馬莊請來鑄馬的師傅,那人脾氣又耿直。把你那色心給我收起來,要是惹怒了譚一馬,小心他把你鑄成銅人!
王大牙紅著臉曝嚅:阿離實在長得太漂亮了嘛!我哪能管得住色心?何況,你不是也藏著一個漂亮女人嗎……
董梧田聽王大牙頂嘴,還敢拿他的事來比較,頓時怒了,抄起手邊的茶碗就向他頭上砸去。王大牙趕緊避開,茶碗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表哥、表哥,我錯了!王大牙看著董梧田鐵青的臉色,嚇得跪在地上認錯不迭:我再也不敢胡說了。說著甩手“啪啪”抽了自己兩個耳刮子。
董梧田雖然氣極,但看王大牙知錯,眼下身邊也再找不出一個比王大牙更可靠的人手,便擺一擺手讓他起來。但仍然臉色不虞道:下次再亂說話,小心你的舌頭!
王大牙乖順地答應,估量著董梧田不至於真收拾他,便艦著臉湊上前,邀功般說道:表哥,還有一件事。還真有個馬踏飛燕的銅像。而且這個銅天馬就在麻稈那個愣小子手裏!
董梧田轉怒為喜:是嗎?那就太好了!要是能得到這個銅天馬,或許還真能救我們的命!
王大牙巴結地笑道:表哥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董梧田又想故技重施盜取銅天馬,但馬超將銅天馬藏得十分隱秘。王大牙暗裏明裏把馬超的住處翻了幾遍,仍然沒有找到銅天馬。
眼看三個月期限將至,董梧田無奈之下,隻好先派人把天馬圖送去了皇宮。謊稱天馬圖是他自己所畫,並且正在鑄造圖中所畫的銅天馬。
果不其然,皇帝看到天馬圖後驚喜不已。隨後快馬加急,又下了一道詔令,命董梧田加緊鑄造銅天馬,一個月後將銅天馬送到都城。
接到詔令後,董梧田才鬆了口氣。好歹又爭取了一個月的時間!
馬超從涼州城回來後,知道了阿離畫的天馬圖被搶,越發謹慎地提防起了王大牙和董梧田。
董梧田始終打探不出銅天馬的一絲跡象,甚至親自跑到匠作坊去見阿離,想從她嘴裏套出點什麽,但阿離一問三不知。又有譚一馬在邊上瞪著眼睛,一副護犢子的拚命樣子,董梧田無功而返,又變得寢食難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這一天,就在他衝著王大牙發火時,手下來報,唐芋兒拿著草料進出賬簿來找王大牙核對。
王大牙忽然心生一計,對著董梧田耳語了一番。董梧田聽了後,點了點頭:嗯!好主意!總算是有了點長進!
王大牙訕笑著搓了搓腦袋。隨後就將唐芋兒帶到了董梧田跟前。
唐芋兒聽說監史大人要親自查看草料賬目,緊張得渾身冒汗。戰戰兢棘地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
董梧田假裝翻了一下賬簿,和顏悅色地說:賬目記得十分詳細,看來你這個管事當得蠻盡職盡責的!
唐芋兒沒想到監史大人會親自查看賬簿,而且還這樣誇讚他,頓時感到受寵若驚,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大人,小的不敢有絲毫馬虎!
董梧田讓他起來,接著又說:馬莊裏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讓王大管事給你再加些工錢。最近馬莊裏人手短缺,你要是還有親戚熟人,也可以引薦來!我聽王大管事說,你以前引薦來的那個叫麻稈的小夥子就挺不錯的!
唐芋兒見董梧田這般平易近人,完全不像外邊傳言的那樣狠厲,漸漸不再緊張害怕,話也多了起來:大人放心!小的回去後就去找些人手來。絕對不會比麻稈兄弟差!
董梧田點點頭:那就好!聽你的話,你跟那個麻稈的關係很好啊!
唐芋兒此時越發放鬆,臉上也顯出得意之色:大人說的正是!我和麻稈兄弟十分要好。他以前有一匹天馬,寶貝得不讓任何人靠近,唯獨小的我例外。我還摸過天馬呢!不過,後來那匹天馬忽然就丟了。
王大牙聽他這麽快就說到了天馬,不由得心中竊喜,衝著董梧田使了個眼色。
董梧田假裝驚訝:哦?還有這樣的事?天馬丟了,你那個麻稈兄弟豈不是很難過嗎?
唐芋兒已經越說越順溜:誰說不是呢!天馬丟了以後,麻稈兄弟不吃不喝,傷心難過了好久呢!幸虧後來又得了一個銅天馬,我那麻稈兄弟才算是又活蹦亂跳起來!
董梧田和王大牙聽到這裏,不由得相視一笑,眼睛裏精光乍現。本來還以為要費上一番工夫,沒承想這個愣頭青心眼缺的不是一般,這麽快就說到了重點!
董梧田繼續套話:銅天馬?和以前那匹天馬很像嗎?你也見過?
提到銅天馬,唐芋兒顯得有些興奮:見過呀!別人自然是沒有這個眼福,可我跟麻稈那可是親兄弟!那銅天馬可不是一般的銅馬,任誰見了都會拍手叫絕!
董梧田故意歎了口氣:唉!這樣絕妙的銅天馬我竟然無緣得見。真是一件憾事啊!
唐芋兒還真是個缺心眼,見董梧田對他客氣熱絡,高興得幾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儼然就和董梧田親如一家人,當即拍著胸脯說道:大人何必歎氣!等麻稈回來後,我便向他借來銅天馬。大人不就可以看個仔細了嗎?
一旁的王大牙終於忍不住了:唐芋兒,你少在大人跟前吹牛!麻稈當寶貝一樣藏著的銅天馬能輕易借給你嗎?
唐芋兒讓王大牙這麽一說,倒是有些清醒了,訕笑著閉上了嘴巴。
董梧田趁機又說:是啊!那樣的寶貝麻稈肯定不會輕易借給你。依我看,你不如將銅天馬的藏匿之處告訴我,我自己背著麻稈去看看。這樣既不難為你,也不影響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唐芋兒聽後正猶豫著,王大牙接上又說:怎麽?你還不相信監史大人嗎?看一看又不會少了銅天馬一條腿!
唐芋兒趕緊賠笑:王大管事莫要玩笑,小的哪敢這樣想啊?我估摸著麻軒明後天也就回來了。等他回來,我便向他打聽銅天馬究竟藏在哪裏!
董梧田心裏竊喜,麵上卻裝得很淡定:這樣甚好!不過,可不要讓你麻稈兄弟生疑。要是因此傷了你們兄弟的情麵,我心裏也會不安哪!
唐芋兒聽了急忙點頭稱是。之後拿了董梧田賞的一錠銀子,高興得飄飄悠悠回了草料場。
馬超再次借故回家探望父母,來到涼州城已經四五天了。因著銅天馬的原因,處理完軍中事務,便急匆匆回到了馬莊。
馬超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銅天馬。見銅天馬完好無損,這才安下心來。
晚間,唐芋兒提著一壇酒來到了馬超的住處。
馬超笑著接過酒壇:哥哥帶了什麽好酒來?看來是發了大財了!
唐芋兒嘿嘿一笑:哪裏會有大財呀!隻不過是差事辦得穩妥,上麵賞了幾串錢罷了。
馬超也不多問,兩個人高高興興打開酒壇對飲。
喝了幾盞後,唐芋兒笑著說:麻稈兄弟,你的寶貝銅天馬呢?再讓哥哥飽飽眼福唄!
馬超知道唐芋兒頭腦簡單,在他跟前一向坦誠,所以從不設防,當即便帶著唐芋兒去了馬廄。
唐芋兒看著馬超從原先拴過天馬的槽底夾層取出了銅天馬,驚歎道:麻稈兄弟,你居然把寶貝藏到了這臭烘烘的馬廄裏!
馬超笑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哥哥小點聲!萬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這寶貝藏在此處。
唐芋兒借著燈籠的亮光,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後,便借故離開了馬廄。
馬超並未起疑,將銅天馬放回了槽底。此時,酒意也有些上頭。馬超查看了一下馬廄的四周,便回去睡覺了。
馬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唐芋兒會糊弄他,原本藏得極其隱秘的銅天馬在當晚就被董梧田盜走了。
董梧田看著巧奪天工的銅天馬,笑得異常狂妄。這一次盜馬,可比上一次輕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