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鄙偉康手下的第一謀士東北虎為搶劫官倉死於驪軒後,他重新招募了一名軍師。此人姓苟,叫苟興,是正宗土匪出身。多年前便在河西道上為匪,在一夥小土匪當中充當軍師出謀劃策,專做劫擊往來客商、搶掠不義之財的勾當。隨著少年軍的清剿,小股散匪漸漸沒有了活路,這幫子人做慣了不勞而獲的搶掠營生,已經不事生產,做不來安分守己的良家子弟。如果做一個名副其實的土匪,就必須有對付官軍的本事。比如龍首山,占據著地勢險要,就能存在下去。所以,苟興一直想著如何能和龍首山拉上關係。這一天,苟興所在的土匪團夥被龍首匪兵擊敗,苟興趁機投靠耿鄙上了龍首山。

耿鄙見苟興有幾分智謀,便將他提為軍師予以重用。至此,他在龍首山有了一席之地。

苟軍師上了龍首山,為耿鄙出了一個釜底抽薪的主意,就是派人拿下金繁,將金繁馬莊給西涼軍繁育的涼州大馬,秘密送進龍首山。之後,圍繞拿下金繁及其金繁馬莊的一係列計劃在苟軍師的指揮下順利展開。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董爾權改名董梧田後,被耿鄙偉康派到了金繁馬莊。董梧田在王青山的幫助下,很快在金繁馬莊立住了腳。緊接著,巧妙地通過金繁的妻子婁葉給金繁下毒,毒死了金繁。董梧田達到目的後,搖身一變變成了金繁馬莊的新莊主。

董梧田用卑鄙手段拿下金繁馬莊後的一年時間裏,金繁馬莊的涼州大馬已經培育出了好幾千匹,經由董爾權的手連續送進了龍首山。令耿鄙偉康惋惜的是,由於董爾權貪心不足蛇吞象,再加上做的壞事太多了。所以,劣跡很快敗露,不但拱手把金繁馬莊還給了金繁的妻子婁葉,而且還搭上了卿卿性命。

想到此,耿鄙由不得不氣惱,要不是董爾權那廝貪得無厭,去當什麽狗屁禦馬監史,能那麽快暴露嗎?壞了爺的大事不說,還把自己也作死了,真是小家子奴才出身!如果再等上我耿鄙一陣子,待我踏平涼州城,當上西涼府太守,還少了你董爾權的一席之地不成?

苟軍師也深有同感,他精心製定的計謀毀在董爾權手裏,就為那董梧田貪圖小皇帝給他的一個不入流的官位。簡直死有餘辜!苟軍師不但讚同耿鄙的說法,而且又獻上了奸計:龍王放心!既然涼州大馬秘密轉運不成,咱們就去明搶。

明搶?耿鄙不解,皺眉問:怎麽個明搶法?

苟軍師撚著山羊胡,奸笑道:龍王你想,如今馬騰遠征,西涼府正是空虛之時。即便有個馬超在,縱使再英勇善戰,那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崽子,還能強過他老子去?

耿鄙點頭:這倒也是。

苟軍師繼續道:龍王有所不知吧?再過幾日便是驪軒縣令胡川的六十整壽,聽說胡家準備大辦。到時候馬超能不去為他外祖祝壽?況且第二日就是中秋,大節下的,人們隻顧享樂,正好方便我們行事。

哈哈!軍師言之有理!耿鄙大笑:那這事就全權交由軍師籌劃,看到時候怎麽去搶了金繁馬莊,再殺到涼州城下找張鼎算賬。

其實,我已經有了一個計劃。苟軍師道:龍王隻需要依計而行,保管你一舉馬踏西涼府,殺了那張太守,奪了那太守位!

哦?軍師說來聽聽!耿鄙有些迫不及待。

苟軍師便將他的計劃細細地說給了耿鄙偉康……

驪軒人自來長壽,過百歲之齡的老人在驪軒縣並不稀奇,尤其以胡家為最。前一陣剛剛過完父親的八十大壽,現在又到了胡川的六十花甲之數。胡川本人本不想操辦,但老人和胡夫人十分堅持。胡川明白老父親和夫人的心思,這些年夫人始終對當初阿諾的冤死耿耿於懷,那不時發作的癲狂之症便由此而來。現今既然已經知道外孫還活著,老父親和胡夫人心心念念想著要見一見馬超。可由於種種原因,這馬超就是不願意到胡家來。胡川見夫人絮絮叨叨個沒完,就拿定主意在自己六十歲壽宴上請馬超前來,讓老父親和夫人與馬超見麵。

想到馬超時,胡川就想起每一次見麵,那孩子看自己猶如陌生人的眼神,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這是擺明了不想跟他這個外公親近啊!

是啊!這麽多年,馬超明知外公家就在眼前,可他硬是沒有前來相認。如今他們父子團聚,卻對自己這個當外公的視而不見,連句簡單的問候和隻言片語都沒有,恐怕是存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吧?於是,胡川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了胡夫人。

胡夫人卻不以為意,搖頭道:不會的!超兒不會不認我們。小時候他就異常懂事,我還記得他剛會說話時叫我的樣子,軟軟的小聲音別提多可愛了……胡夫人說著拉住胡川的袖子,半帶哀求道:老爺,你就讓我見一見超兒吧!我的阿諾已經不在了,讓超兒回來吧!

夫人,不是我不讓超兒回來,是他自己不肯來認咱們啊!胡川無奈地搖頭道。

我不信!胡夫人激動地說,隱隱有了癲狂發作的跡象:你的壽宴超兒一定會來,他會來的……

好好好!夫人莫急!胡川趕緊安撫夫人:我這就派人去涼州城請他好嗎?

胡夫人這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緒,讓身體慢慢穩定下來。胡川隻得去修書,請馬超來參加自己的六十壽宴。

胡夫人天天盼著能早一些見著馬超,果然天不負人啊!終於在她的翹首期盼中,胡川的六十壽辰到了。不僅如此,馬超也如約來了。當坐在堂上的胡夫人,聽聞下人來報說少將軍到了門口,她再也坐不住了,徑直走到廳堂門口等候。

馬超走進胡府大門,身後跟著阿離和耿玉蓉。這座府邸給了他幼年的短暫記憶。那些記憶裏,他還是個“三不會”娃娃,而娘親背負著嘲諷和白眼悉心照顧著自己……

阿離看馬超駐足不前陷人沉思,輕輕喚了一聲:孟起,你怎麽了?

馬超回神,讓胡府家仆引路,繼續往正堂走。穿過偌大的庭院,家仆卻將馬超等人引進了後院,馬超不悅皺眉道:胡縣令待客之道真是罕見,為何不在前廳擺宴?

家仆躬身答道:少將軍容稟,壽宴的確設在前廳,但我家老夫人非常思念外孫,所以鬥膽先請少將軍移駕,來見一見我家夫人。

是外祖母?馬超暗忖。腦海中便記起了胡夫人的麵容,畢竟血濃於水,馬超即使對胡家頗有怨怪,但到底抵擋不住親情的召喚,心底裏有那麽一塊地方微微柔軟起來。

超兒?胡夫人迎出門來,望著英姿勃勃的少年將軍,不敢確定。

馬超看著眼前滿頭銀絲、老態龍鍾的老夫人,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外祖母。她看起來像是七老八十的樣子,明明才六十不到,卻怎麽會一副風燭殘年、搖搖欲墜的樣子?

超兒!超兒……但胡夫人確定眼前的少年將軍就是外孫子馬超時,激動地連聲叫著馬超的名字,眼裏滾下淚來。

馬超鼻頭酸楚,幾步上前跪倒在胡夫人腳下:外祖母,超兒來看你了。

胡夫人老淚縱橫,將馬超的頭摟進懷裏,哭道:孩子,你受苦了!外祖母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啊!說罷痛哭失聲,引得聞訊而來的胡川和幾個胡家人都紅了眼圈。阿離更是同病相憐,兩行淚水涔涔而下。就連耿玉蓉都悄悄抹起了眼角。

良久,胡夫人止住了悲聲,眾人簇擁著進屋裏說話。馬超重新拜過外祖母,胡夫人拉起馬超細細端詳。輕顫的手指拂過馬超俊朗的眉眼,老邁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超兒,外祖母很高興,你長大了。

馬超拉住胡夫人的手,點頭微笑道:外祖母,超兒是長大了。可是祖母您?祖母老了。胡夫人不以為意,感慨道:超兒都成翩翩美男子了,快要娶媳婦了,祖母能不老嗎?

祖母……馬超難得紅了臉,難為情地摸了摸鼻頭。

眾人終於被胡夫人調侃馬超的話逗得笑了起來,這笑聲衝散了剛剛的壓抑……於是,各個都爭相上前與馬超搭話。胡夫人一一把家人介紹給馬超認識,其中有他的舅舅和舅母們,馬超俱都以禮相見;還有表兄弟、表姐妹們,年齡相當的,馬超便大大方方,拱手為禮……

胡川默默地站在後邊,看著家人和馬超相認,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兒阿諾,他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傷感,隻覺得心裏五味雜陳。思緒便飄回到十多年前的那個深夜,那個讓自己愧悔多年的夜晚,因為一時的大意和迂腐,沒有救回他的阿諾……

超兒拜見外祖父!馬超發現了胡川,馬上過來見禮,打斷了胡川的思緒。胡川盯著眼前向他叩拜的馬超,不敢相信道:超兒,你……你是在叫我嗎?馬超再次拜道:孫兒馬超拜見外祖父,祝外祖父長樂無極!

胡川看得清楚、聽得明白,馬超的確是叫他的。外祖父!這一聲稱呼是多麽不容易啊!這其中的味道隻有胡川自己知道。往常,馬超是隻肯叫他胡縣令的。胡川激動得扶起了馬超。他深知,馬超這是從心底裏接受了胡家,接受了他這個外公。他終於可以放下怨恨,願意消除芥蒂來認親了。

超兒,你能來,外祖父……外祖父高興啊!胡川有點語無倫次。胡夫人看著他們祖孫倆終於解開了十幾年的心結,也是非常高興,隻樂得淚流滿麵。

馬超剛剛把胡川請到屋子的上首坐下,老太太就笑著把馬超拉過去說話,並且還催促胡川快去前廳招待客人。這時候,正好有家仆來請,說前廳來了許多客人,要壽星公出去招呼,胡川準備帶馬超去前廳見客,但胡夫人不肯放馬超早早離開,要留他在後院說話,胡川看夫人高興,便笑著答應後,自往前院去了。

胡夫人讓其他人也散去,獨留下馬超和阿離及耿玉蓉說話。阿離溫婉內秀,靜靜地聽胡夫人講馬超小時候的事,不時輕輕地笑。而耿玉蓉則活潑得多,都是一驚一乍的連帶插科打諢,倒把胡夫人惹得歡笑不斷。馬超看外祖母開懷,對耿玉蓉也稍稍有了一些好感。他剛剛才知道,外祖母為了他和娘親的離去而一夜白頭,十幾年來還一直受著癲狂頑疾的折磨。聽到這裏,馬超些微自責,過去隻怪胡家棄他與娘親不顧,卻不知外祖母對自己牽掛未變。早知如此,應該早來拜訪才是。

十幾年來,外祖母因為女兒阿諾和外孫子馬超積鬱成疾,難得今日能在耿玉蓉逗趣下舒心大笑,馬超對耿玉蓉投去了感激的一瞥。耿玉蓉隻顧著和胡夫人說話,並沒有看見馬超的神色,而阿離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能對耿玉蓉改變態度,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阿離這樣想著,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她一直都知道,孟起其實是一個相當重情重義的人。

胡川的六十大壽,過得異常圓滿。馬超素來聽聞外祖家以長壽著稱,等他親自拜見過曾祖、老祖等長輩後,才徹底歎服。堂中須發皆白的幾位老人家都快年過百歲了,依然精神矍鑠、談笑風生。隻是那位曾給自己取名的曾祖,卻在梁三閣火焚娘親當晚急怒攻心而仙逝了,自己已經無緣得見,也是一件憾事。

馬超如今已是除他父親馬騰之外,西涼府少有的健勇之士,且年紀輕輕的就能獨當一麵。在這之前,馬超以少年軍統領的身份,帶領少年軍**平了河西走廊不少匪患,為西涼府的百姓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胡家族人因為有這樣一個有著一半胡姓血統的出色子弟而自豪,對當年那起冤案更是唏噓不已。馬超此時反而平和了很多,仇人已被他親手了結,自己也與父親相認,現在又認了外祖一家。看著這滿堂的歡笑和其樂融融,馬超想:這應該就是人們所說的親情了吧?

時間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它可以將人心裏的冰寒逐漸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