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波德萊爾(1821—1867)是19世紀中期法國重要的詩人、文藝批評家,法國象征主義詩歌以及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
一、生平與創作
1821年4月9日波德萊爾生於巴黎。父親約瑟夫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出身富裕,受過高等教育,愛好文藝,性喜自由,晚年得子,對小波德萊爾寵愛有加。波德萊爾受父親影響,自幼接受了良好的文化藝術熏陶和熱愛自由的思想。不幸6歲喪父,給他幼小心靈重重一擊。而母親不顧自己堅決反對,改嫁他人,對他又是當頭一棒。繼父歐匹克是一個嚴肅而正統、專製而嚴厲的軍人,企圖把他培養成循規蹈矩的官場中人。波德萊爾無法忍受這種束縛,陷入深深的孤獨、痛苦、憂鬱中。孤獨、憂鬱成為波德萊爾日後人生、創作洗不掉、抹不去的底色。
波德萊爾因此而走上反抗、叛逆的道路。1832年,他進裏昂中學讀書,學習成績優異,但忍受不了寄宿生活和社會環境的壓抑和煩悶。1839年,進巴黎路易大帝中學讀書,才華出眾,但不服管束,因考試作弊被學校開除。後轉學一家寄宿學校,通過中學會考,家裏讓他在法律學校注冊,希望他從政,他卻向往“自由的生活”,想當作家。然後,他與繼父鬧翻,住進拉丁區,博覽群書,廣交天下文人雅士,過起**生活。1841年,家裏為了挽救這位“浪子”,讓其遠遊印度,不料旅途孤獨難耐,8個月後便中途折回。回到巴黎後,繼承父親遺產,離家出走,重新過起放浪生活。兩年時間,遺產揮霍近半,家裏嚴格限製花銷,他隻得以寫作為生,借債度日。1848年巴黎工人武裝起義,他參加了街壘戰,口裏高喊:“打倒資產階級!”“槍斃歐匹克將軍!”並與友人尚弗勒裏(1821—1869)合辦《公安報》,發表文章,激烈抨擊資產階級。革命失敗後,波德萊爾消極苦悶,埋頭創作。1851年,譴責霧月政變。1865年因長期服用鴉片和大麻,健康狀況惡化,但仍筆耕不輟。1867年8月31日他於貧困交加中病逝巴黎,安葬於市中心的蒙巴那斯公墓。波德萊爾把放浪形骸、酗酒吸毒等標新立異的生活方式看作是對庸俗現實的挑戰、對實用功利原則的鄙視。
波德萊爾“離經叛道”的精神在其創作中得到充分體現。他少年時代就開始寫詩,1845年第一次公開發表。1855年,首次以《惡之花》為總題在《兩世界評論》上發表18首詩,引起很大反響。1857年,詩集《惡之花》第一版問世,收入100首詩,卷首寫了《致讀者》。《惡之花》的出版引發軒然大波。《費加羅報》《立憲主義者報》等猛烈抨擊詩集“有傷風化”,稱詩人為“惡魔詩人”或“屍體文學的詩人”,並提起公訴。訴訟結果,詩人被判罰款300法郎,責令刪除所謂“**詩”6首。詩人雖然心靈受到極大傷害,但仍不輟筆。1861年,《惡之花》第二版問世,除刪去的6首詩外,又增加了30首,獲得空前成功。去世後出版第三版,共收入詩歌151首。波德萊爾還寫有散文詩集《人造的天堂》(1860)、《巴黎的憂鬱》(1869)等。散文詩的主題與《惡之花》一脈相承,以憂鬱病態的眼光,抒寫了憂鬱病態的巴黎。他唯一的長篇小說是《拉·芳法羅》(1847)。
波德萊爾有著獨特的藝術追求,他涉獵古羅馬末期作家作品,沉醉於其頹廢沮喪的情調。他推崇雨果、戈蒂埃、巴爾紮克、德拉克洛瓦(1798—1863)等人作品,並寫了《1845年的沙龍》(1845)、《1846年的沙龍》(1845)等大量文藝評論,奠定了他的文壇地位,顯示了其獨具慧眼的洞察力。他稱雨果為“一尊走動的為沉思建造的塑像”、“詩中的畫家”,巴爾紮克是“一位充滿**的洞觀者”,戈蒂埃是“一位完美的文人”,其創作具有“應和及萬有象征的天生的巨大智力”。他最早譯介美國詩人愛倫·坡的作品,稱其為“本世紀最有力的筆”,並引為知音、同道:“他不願與眾人摩肩接踵,當落日的地方燃起火焰時,他卻奔向極東的地方。”他的文藝評論,後收入文集《浪漫主義藝術》(1868)和 《美學管窺》(一譯《美學珍玩》,1868)中。
波德萊爾的藝術觀前承浪漫主義的餘緒,後開象征主義詩學的先河,並為20世紀後起的現代主義奠定了基礎。
第一,他主張以醜為美,化醜為美的“醜美學”、“審醜論”。在他看來,醜惡事物並非絕對的醜,而是醜中有美。他認為“自然是醜惡的”,自然事物是“可厭惡的”、“平庸的”,自然景色是醜的、“邪惡的”,罪惡“天生是自然的”,“相反,美德是人為的、超自然的”。詩歌應該寫醜,從中“發掘惡中之美”,表現“惡中的精神**”。
第二,他提出了通感論或應和論。在《通感》一詩中,他將詩人視為自然界與人之間的媒介者。詩人能理解自然,因為自然與人相似,樹木是活的柱子,發出朦朦朧朧的喃喃的聲音。詩人可由各種感覺看到宇宙的可感反映。在他看來,現實有兩種:隻是表麵的自然現實,即物質的現實;作為宇宙起源的基因的精神現實,即內在的現實。由此他指出不同感覺之間有通感:“香味、色彩、聲音紛紛互相呼應。”詩歌同別的藝術也是相通的,可用色彩和聲音去表達感情。
第三,以象征手法去表現通感。象征是由自然提供的物質的、具體的符號,也即具有抽象意義的負載者,由此抵達更高的、精神的現實。詩人能破譯這些象征符號,穿越象征的森林,解讀其豐富、複雜、深邃、具有哲理性的含義,可謂借有形寓無形、以有限寓無限。
第四,力圖解放詩歌的形式,注意到散文詩這種剛出現的形式。在他看來,散文詩是兼有詩歌和小說兩者優長的一種文學體裁,能將詩歌的節奏美、音樂美與小說反映真實的自由融為一體。
第五,十分注意語言的錘煉,挖掘語言的寶藏。詩作強調音樂性,富有音韻旋律,講究格律。
波德萊爾的詩歌創新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他的通感理論、象征手法直接開啟了象征主義詩歌流派。蘭波讚美他是“第一個洞察者,是詩人之王,一個真正的上帝。”他對傳統、現實的決絕反叛,對人的異化、生存處境的關注,對內心世界的深度挖掘,又開啟了現代主義文學大門。魏爾倫指出,波德萊爾“深刻的獨創性”在於對“現代人”的表現。安德烈·布勒東把他視作“道德觀上的第一位超現實主義者”。保爾·瓦萊裏把他看成法國“最重要的”詩人。艾略特認為他是“現代和一切國家最偉大的詩人”。
波德萊爾一生充滿痛苦、矛盾和叛逆,對其時代極為憤怒和鄙夷,患了嚴重的“世紀病”,但對光明和美的向往和追求從未止步。戈蒂埃回憶道:“我們找不到比波德萊爾的詩篇更加強烈和熱誠地反映對純淨的空氣、對潔白無瑕的喜馬拉雅山霰雪、對一碧如洗的蒼天、對永不黯淡的光明的渴求了。”高爾基指出,波德萊爾“生活在惡之中,愛的卻是善”。
二、《惡之花》
《惡之花》是波德萊爾的代表作,體現了其獨特的詩歌追求與藝術創新。
《惡之花》題名別出心裁,寓意豐富。法文原意為“病態的現實花朵”,詩人取此名,喻其詩為“病態之花”,又有“從惡中發掘美”之意。
《惡之花》的組織排列非同尋常,不以寫作或發表時間先後為順序,而以詩人精神探索為軸心,精心劃分為6個有機組成部分。開篇《致讀者》可視為序,為全詩定下了基調。詩人認為,抑鬱“世紀病”正在吞噬人類,同時也貫穿詩人所有詩作。《憂鬱與理想》是詩集中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寫詩人對愛情、藝術的追求及追求不得的孤獨憂鬱和厭倦無聊。《巴黎風光》寫醜惡的巴黎生活場景及詩人的震驚和失望。《酒》寫詩人沉醉酒中而不得解脫的徒勞與痛苦。《惡之花》寫詩人深入到吸毒、**樂、酗酒等醜惡、罪惡之中“取樂”而不得的憂鬱和苦悶。《叛逆》寫詩人對上帝的質疑和叛逆,對魔鬼撒旦的讚美。《死亡》寫詩人向往死亡的**,到未知之國從事新的探索。
《惡之花》表達的詩情驚世駭俗,迥異於人。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麵:
首先,詩集寫出了巴黎大都會的喧囂、汙穢、肮髒、醜惡。在詩人筆下,巴黎是“人潮洶湧的都市,充滿夢幻的都市,/鬼魂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招引行人!”(《七個老頭兒》)。巴黎的早晨毫無生氣:“披上交織著粉紅與翠綠的外衣的晨曦渾身發抖,/在冷清清的塞納河畔慢騰騰地往前走,/滿麵愁容的巴黎仿佛勤勞的老人抓緊/手裏的工具,一邊揉著自己的眼睛。”(《晨曦》)巴黎的黃昏罪孽滋生:“迷人的黃昏這罪人的朋友來了,仿佛幫凶/一般悄然而至;天空/像巨人的凹室關上門一樣合上了口,/等得不耐煩的人變成了猛獸。”娼妓蠢蠢而動,演員尖叫而觀眾打鼾,婊子和騙子賭博,小偷入室行竊,病人奄奄一息(《暮色》)。巴黎成了群醜猖獗、萬惡叢生的藏汙納垢之地,一具橫陳街頭、潰爛流膿、臭氣熏天的腐屍:“蒼蠅在這腐臭的肚子上嗡嗡作響,/從肚子裏爬出黑糊糊的一大群蛆蟲,/好像一股稠厚的膿那樣/沿著這敗絮般活動的爛肉直往外湧。”(《腐屍》)巴黎之醜,觸目驚心,巴黎之惡,驚世駭俗。放眼望去,整個法國也一片汙濁、黑暗:“整整六個月,一輪毫無熱情的太陽在天上閑遊;/另外六個月,隻見黑暗把世界緊緊蓋住”(《我從深淵大聲疾呼》)。
其次,詩集寫出了身處罪惡深淵中人們道德的滑坡、精神的墮落、心靈的扭曲、人性的異化。在這個是非顛倒、邪惡猖行的世界:“為了向魔鬼神氣十足的奴仆/獻媚,我們竟侮辱/我們所熱愛的人們,奉承我們所厭惡的人們”,“我們竟為腐敗/所發出的微光祝福。”(《子夜的反思》)在那裏,母親厭倦詛咒兒子:“我寧可生下盤成一團的蝰蛇,/也不想養活這丟人現眼的東西!”妻子仇視丈夫:“我要從他的胸中掏出那血紅的心髒,/……由我的寵物去吃個飽!”(《祝福》)**盛氣淩人,濫用並不自然的魅力吞噬人們(《你也許要把整個世界都引向你這條小街》)。詩人、藝術家斯文掃地,媚俗求生,不得不像街頭賣藝人那樣使盡渾身解數,強顏歡笑,逗得俗不可耐的看客哈哈大笑(《謀生的繆斯》)。賭徒們揮霍自己的血汗:“……愛痛苦/甚於死亡,愛地獄甚於虛無!”(《賭博》)生活在底層的人更是嚴重變形,老頭兒衣裳破爛,目光凶惡,眼珠浸透怨恨,眼神冰霜般冷酷,長胡子劍一般又直又硬往外突,脊梁與腿形成一個直角(《七個老頭兒》);小老太婆古裏古怪,老態龍鍾,精疲力竭,彎腰曲背,病病歪歪,骨瘦如柴(《小老太婆》);盲人木偶一般,像夢遊者那樣滑稽、可怕、奇異,穿過無窮無盡的黑暗(《盲人》)。詩人在描寫下層人民醜陋可怕的外形、神態時,字裏行間充滿了深厚的同情。
再次,詩集寫出了詩人麵對醜惡世界孤獨、痛苦、憤怒、厭惡、壓抑、憂鬱的精神世界。詩人自青春時代就備受挫折,飽嚐痛苦:“我的青春不過是一陣陰鬱的雷雨而已,/雖然到處也曾有燦爛的陽光射來,/但驚雷與驟雨造成如此深重的災害,/我的園中鮮紅的果實早已所剩無幾。”(《敵人》)詩人目擊醜惡事物後憤怒不已、惶恐不安、驚魂未定、痛苦不堪、孤獨難耐:“仿佛沒有桅杆的老駁船一樣,/在無邊無際而令人恐怖的茫茫大海上飄忽”(《七個老頭兒》)。痛苦無助、抑鬱無奈之際,詩人厭倦人世(《快樂的死者》),詛咒天空(《感應的恐怖》),自我折磨,自我虐待:“我就是臉麵與侮辱!/我就是刀子與傷痕!/我就是四肢與施刑的車輪!/我就是犧牲品與屠夫!”(《折磨自己的人——致可愛的女子讓娜》)詩人決心離開這個罪惡的世界:“再也不從塵世尋找一個容我棲身的簡陋的住所。”並渴望死亡:“雪崩,你可肯讓我隨著你的塌落而隱沒?”(《虛無的感受》)最終自我埋葬:“從容地舒展我這早該扔掉的屍骨。”(《快樂的死者》)詩人之所以如此痛苦,是源於對美的追求,“我因熱愛美而受盡煎熬”(《伊卡洛斯的哀怨》)。
最後,詩集中還有大量的情詩抒寫了詩人對情侶、異性的感受、思念和印象。有的情詩抒寫了詩人對情侶的讚美、喜愛之情。情人的眼睛炯炯有神,“由令人賞心悅目的寶石構成”(《她穿著波浪般起伏的珠光閃閃的衣裙》);情人的臂膀、小腿、大腿和腰“像油一樣光滑,又像天鵝一樣顯出起伏的波浪”(《首飾》);尤其是情人滿頭濃密的秀發令詩人神魂顛倒,浮想聯翩,成為揮之不去、不斷吟誦的倩影:“啊,濃密的長發,請化為波濤把我帶走!/啊,烏黑而發亮的大海,你蘊含著槳手、/征帆、船旗與桅檣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夢鄉”(《濃密的長發》)。然而,情人喜怒無常,眼睛時而痛苦,時而迷茫,時而溫情脈脈(《陰雲籠罩的天空》),因而詩人又抒寫了自己的痛苦、怨恨:“令人銷魂的雌虎,神情冷漠的女妖”(《忘川》),“仿佛別人靠溫柔/征服你,我要靠恐怖左右/你的青春,支配你的一生!”(《幽靈》)同時,詩人還抒寫了對底層女性的愛慕之情(《致我的弗朗索瓦茲的頌歌》),對異域女性的讚美之情(《致一位馬拉巴爾少女》)。
《惡之花》在藝術上也表現出非同凡響的特點。
第一,以醜為美、化醜為美的美學追求。波德萊爾第一次將各種病態、醜惡的意象引入詩歌王國,目的是“惡中發掘美”,“讓懸岩間湧出清泉,讓荒漠裏開出鮮花”(《四處漂泊的波希米亞人》)。他曾宣稱:“給我糞土,我會把它變為黃金”,又說:“我從最心酸的苦酒中品出甜美的滋味來”(《聲音》)。在他看來,自然和現實是醜惡的,美則深藏於自然與現實醜惡之中,需要挖掘,而詩歌即是這種挖掘的手段,“靈魂通過詩歌瞥見了墳墓後麵的光輝。”這種化醜為美、惡中掘美在詩集中具體表現為:一是將醜惡、病態的形象化作詩歌吟誦的藝術形象,為讀者提供了新的審美感受,具有新的美學意義。如冷酷無情的驕陽、陰森淒涼的街道、黑色的墳墓、潮濕的墓穴、臭氣熏天的腐屍、被拋棄的枯骨、嗡嗡作響的蒼蠅、黑壓壓的蛆蟲、彎腰曲背的怪物、無唇的麵龐、無齒的牙齦、螞蟻聚集的都市等醒人耳目,撼人心扉,刺人心田,給人提供了非同尋常的審美意象,帶來了迥異前人的審美感受。二是正麵描寫醜惡、病態的事物,刺激人們的審美感官,引起精神**,激發對美的向往和追求。如詩人看到眼睛深陷、沉默冷淡、恐懼瘋狂、患病的詩神,馬上獻上自己的心願,渴望繆斯健康、堅強(《患病的繆斯》)。三是從醜惡、病態的事物中搜尋、提煉出美的品質。小老太婆雖然風燭殘年,病病歪歪,醜陋古怪,但詩人仍從她們身上發掘出美妙絕倫的眼神、閃光的靈魂、堅強的品格、欣賞英雄曲的胸襟、早年戀情開出的花朵(《小老太婆》)。
第二,通感手法的妙用。詩人非常看重通感應和這一觀點,認為自然萬物之間、自然與人之間、人的各種感官之間、各種藝術之間,相互存在著隱秘的、內在的應和,存在著感應契合的關係。這既是波德萊爾詩歌創作的理論基礎,也是其詩歌創作的一種修辭手段。通感、應和在詩集中得到了廣泛的實踐運用。一是人與自然息息相通。《人與海》象征人與自然息息相通、交相輝映:大海是人的明鏡,通過大海觀照人的心靈,靈魂與大海一樣,深不可測,充滿辛酸;投入大海深處,擁抱鏡中的影子,靈魂借大海猛烈而不可遏製的怨聲,排遣心中喧囂的愁緒;人與大海都守口如瓶、諱莫如深。二是人的感官相通相應。《腐屍》中閃閃發光的蛆蟲(視覺),奏出不可理解的樂曲,如西風颯颯、流水潺潺(聽覺),如農夫有節奏地搖著簸箕,穀粒在翻轉(聽覺、觸覺),視、聽、觸三種感覺融為一體,互通互應。三是詩歌與其他藝術相通。《燈塔》描繪魯本斯、達·芬奇、倫勃朗、米開朗琪羅、華托、戈雅、德拉克洛瓦的藝術形象,繪畫、雕塑形象轉化為詩歌意象,視覺藝術、空間藝術與語言藝術感應貫通。
第三,全麵、出色地運用象征手法,描繪出抽象的精神現象和人的內心世界。一是通過具象描繪、破解抽象情思。《憂鬱》(四)采用了一係列壓抑、惡心的物象,將內心的抑鬱、痛苦加以形象的表現:壓在頭上的“蓋子”——天空,象征長期折磨靈魂的煩惱;拍打四壁、撞擊天花板的“蝙蝠”—— 希望,象征希望掙紮無效;“蜘蛛”在“腦海深處撒開羅網”,象征醜惡、抑鬱侵占心靈;“一列柩車”緩緩駛過詩人“靈魂深處”,象征詩人內心的悲哀、淒涼、絕望;“黑旗”插在詩人“頭顱上”,象征焦慮、陰鬱對詩人靈魂的襲擊、強暴。二是通過暗示解讀奧秘。《信天翁》中“空中之王”信天翁落入海員手中被逗弄取樂,象征高潔的詩人、聖潔的理想落入塵世,光澤、優長、才華遭嫉妒、被踐踏、受**,想飛行而不得,想自由而不能,頗有“虎落平陽被犬欺”之悲哀。三是由聯想產生形象。如《晨曦》,黎明之際,詩人聯想到不眠的少年、曙光中的燈影、輟筆的男子、懶散的女子,聯想到冒煙的屋頂、困睡的賣笑女人、吹火的窮苦女子、痛苦加劇的產婦、破曉的雄雞,還聯想到濟貧院頻死的人們、尋歡作樂歸來的浪子。這些聯想指明了晨曦的象征意義。它們與不同的人、物所構成的關係就成了這首詩的內在結構,由這些聯想形成幾大對照性的板塊,詩人在刻畫這幾個板塊時,將哲學的沉思、生存價值的探索融入其中。此可謂散射式聯想,類似的篇目還有《暮色》等。還有的詩歌采用了直線式聯想,即由此及彼的聯想。如《貓》由貓明媚的眼睛聯想到妻子深沉冷漠的目光。
《惡之花》的語言精辟凝練、音韻優美、格律謹嚴,結構上以心理流程為線索組織詩篇,也向來為人稱道。
思考題
1.波德萊爾的詩歌創新主要有哪些?
2.《惡之花》書名的含義。
3.《惡之花》的藝術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