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保羅·薩特(1905—1980)是20世紀法國著名哲學家和文學家。他的存在主義哲學和文學,對20世紀中後期西方文學和文化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一、生平與創作

薩特生於巴黎一個海軍軍官家庭,幼年喪父後,隨母親居住在外祖父家。外祖父學識淵博,家中藏書很多,薩特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並與讀書寫作結下不解之緣。1924 年,薩特考入巴黎高等師範學院哲學係,攻讀哲學專業。1929年他在全國中學哲學教師資格會考中與波伏娃相識,後來一生相伴。1933 年,薩特去德國柏林法蘭西學院進修哲學,在那裏鑽研了基督教存在主義哲學家克爾凱戈爾、現象學派胡塞爾、海德格爾的著作,逐步確立了他的存在主義哲學觀點。1934年,薩特學成回國,仍在中學任教,同時開始寫作生涯。

30年代,薩特發表哲學論著的同時,還發表了哲學小說《惡心》(1938)、短篇小說《牆》(1939)等作品,初步奠定了他在法國文學界的地位。第二次世界大戰服兵役改變了薩特的生活觀。1939年,從小就患有眼疾的薩特被迫應征入伍,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個“社會動物”,被送到了他“並不想去的地方”。次年,恰在他35歲生日那天,薩特在洛林被俘,在集中營關了10個月後因視力不佳獲釋。戰爭讓薩特確立了介入生活的觀念。這段經曆,使得薩特的自由觀由“絕對自由”轉向“相對自由”,從純粹的個人關注轉向對社會的反思。同時戰爭與戰俘的生活經曆,為他以後的文學創作提供了豐富的情節素材。戰後,薩特開始以自己的方式介入生活。

40年代,薩特發表了大量作品。1945年他創辦的《現代》雜誌,成為當時存在主義的重要論壇。從50年代開始,薩特的存在主義特別強調“行動”,他曾公開譴責和抗議美國發動的侵略戰爭,他堅持反對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支持各國人民的民族解放運動。1980年4月15日,薩特在巴黎病逝。法國總統德斯坦在發表的講話中稱:“薩特的逝世使我感到人類智慧的一盞明燈熄滅了。”

薩特的哲學著作和文學創作都很豐富。其主要哲學論著有《想象》(1936)、《存在與虛無》(1943)、《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1946)、《唯物主義與革命》(1946)、《辯證理性批判》(1960)等。文學方麵,主要有小說和戲劇創作,也有自傳體的文學隨筆《文字生涯》(1964)和《七十歲自畫像》(1975)。此外,薩特還寫過《爭取傾向性文學》和《什麽是文學?》等論文。他最基本的文學主張,是強調文學的“介入”。所謂“介入”,就是要熱切關注現實人生的種種問題,薩特反對脫離現實的所謂“為藝術而藝術”,言明文學要揭露現實,促進社會變革。作家要為時代寫作,作家應負起社會責任,通過他的作品對當代各種重大問題作出回答。薩特認為,文學是人類自由的永恒證明,作家作為一個對自由的人們講話的自由人,隻有一個題材,那就是自由。薩特指出,作者與讀者都具有選擇的自由,不管你的階級立場如何,不管你選擇什麽樣的思想內容,使用什麽樣的方式進行創作,也不管你領會到作品的意義是什麽,這一切核心在於你必須是絕對自由的。薩特非常重視文學的真實性問題,他認為以往的文學作品所塑造的各種典型人物,實際上是經加工而“失實”的人物,應當排除這種先入為主的理性觀念,要真實地再現個體的內心世界,恢複人物的精神麵貌,並最終恢複世界的麵貌,即使是令人厭惡的麵貌,也要真實。薩特認為,決不應該把世界和人表現得比現實的世界和人更美或更醜,真實最重要。

薩特的小說代表作品有中篇小說《惡心》(1938)、短篇小說集《牆》(1939),還有多卷本長篇小說《自由之路》(1945),其中包括《懂事的年齡》《延緩》和《心靈之死》。

《惡心》(又譯《厭惡》)是薩特的成名作,是一部典型的存在主義小說。短篇小說集《牆》(1939)以小說中的同名作題名作為書名,包括《房間》《艾羅斯特拉特》《密友》《一個工廠主的童年》和《牆》等五個短篇。小說中薩特將人置於荒謬的極限境遇之中,讓主人公自由選擇,共同詮釋了“人是自由的,人的命運取決於自己的選擇”的主題。短篇小說《牆》中的“牆”是一種象征,它象征著死亡之牆,它把人與世界隔離開來,人越過這道牆就死去,留在牆內就生存。牆內與牆外,生還是死,都是偶然的。但是人的選擇卻是自由的,人的一切行動都是選擇,即使在監獄的高牆下,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伊比塔就是實證,他充分行使了自由選擇的權利,作出了希望勇敢地死去的自我選擇,表現了一種無畏的氣概。《牆》一方麵揭示了存在的荒謬性,另一方麵認為這是主人公自由選擇的結果,也可有不同選擇。薩特認為,一切取決於個人的意誌,自由是絕對的。

《自由之路》是薩特的長篇三部曲,第一部《懂事的年齡》和第二部《延緩》發表於1945年,第三部《心靈之死》發表於1949 年。這個三部曲是薩特在經曆了戰爭的磨煉和考驗之後完成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瑪第厄想做個自由人,不願選擇與已懷孕的情婦瑪賽爾結婚。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瑪第厄在戰爭風暴和民族危機麵前認識到自己所追求的個人自由是多麽的空虛無聊,於是應征入伍投入戰鬥。在一次阻擊戰中,他一人堅守陣地,抵抗敵人,成了一個英雄。在這個三部曲中,薩特通過瑪第厄的生活道路,對存在主義的“自由選擇”做了一個形象的圖解。作品有力地說明,懦夫是自己造成的,英雄也是自己造成的,人的本質並非與生俱來,固定不變,一切取決於個體的選擇。瑪第厄對自由之路的思考與探索,同時說明自由是置於一定社會製約之下的,個體的命運和社會的命運終究無法割裂。

薩特把他的存在主義戲劇稱作“境遇劇”,其特點主要體現在“境遇”上,也就是如何處理人與環境的關係問題。薩特認為境遇是一種召喚,它包圍著社會與人,給人們提供幾種出路,由人們自己選擇。薩特主張給人物提供特殊的環境,讓人物在其中做出選擇,來體現自己的本質,凸顯自己的性格和命運。薩特的主要戲劇作品有《蒼蠅》(1943)、《禁閉》(1944)、《死無葬身之地》(1946)、《恭順的妓女》(1946)、《肮髒的手》(1948)、《魔鬼與上帝》(1951)、《涅克拉索夫》(1955)、《阿爾托納的隱居者》(1959)等。

《蒼蠅》是薩特最成功的劇目之一。該劇取材於古希臘神話故事,講述了希臘聯軍首領阿伽門農從特洛亞歸來後,被妻子克呂泰墨斯特拉與情夫謀害,以致成百萬的蒼蠅在阿耳戈斯城上空盤旋。後來,阿伽門農的兒子俄瑞斯忒斯來到阿爾戈斯城為父親報仇,殺死了他的母親和其情夫,離開了阿耳戈斯並帶走了所有的蒼蠅,把阿耳戈斯人從罪惡感中拯救出來。《蒼蠅》所傳達出的存在主義思想,無疑是對西方傳統的理性主義決定論的反叛,它標示了西方文明社會文明危機下人的精神的“轉向”。戲劇激勵人堅定地活下去,勇敢地肩負起扭轉被動局麵的使命,並讓人以尋覓自我生存的方式來充實世界和人生的虛無。世界和人生本無意義,隻有人的行為才能賦予世界和人生以意義和價值。這部劇作還暗示了反抗專製暴政,鞭撻奴性意識的主題。此劇發表時,歐洲正被希特勒法西斯的陰影所籠罩,而法國也正處於被德軍占領的屈辱境地。當時已投身於抵抗運動的薩特,借用這個古代神話故事,試圖藝術地破除人的惶惑感,傳遞出人能戰勝“上帝”、自由選擇生活道路的現代意識。該劇為法蘭西民眾正在進行的反法西斯鬥爭提供了及時的精神資源。

獨幕劇《禁閉》被譽為西方現代派戲劇的經典之作。劇情寫加爾森、伊奈司和埃司泰樂這三個罪人死後來到地獄,同囚於一室,他們鉤心鬥角,互相折磨。劇本表述了存在主義關於人與人關係的基本思想,提出了“他人就是地獄”的存在主義觀點。

四幕劇《死無葬身之地》講述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前夕,五個法國遊擊隊員在一次戰鬥中不幸被捕。之後,遊擊隊隊長也被捕了,但敵人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這幾個人被槍斃的命運幾乎是注定的,而在這之前,敵人還要用酷刑逼他們說出隊長的下落,於是,是否為隊長保守秘密成為了遊擊隊員要作出的選擇。《死無葬身之地》所要表現的無非是薩特的存在主義原則:自由選擇。不過薩特所強調的是積極的選擇,薩特把五個人放在極端的境遇之中,是忍受酷刑而成為英雄,還是苟活而成為可恥的叛徒,他們是自由的,選擇的自由在他們自己手中。他們所作出的自由選擇是積極的選擇,是法國民族在抵抗運動中應該選擇的道路。《恭順的妓女》是一部現代題材的作品。講述美國白人妓女麗吉目睹了一起白人酗酒鬧事並殺死一個黑人的事件,她出於義憤準備出庭作證,但後來在白人親屬的威脅、利誘之下,最終在偽證上簽了字。這部戲劇揭示了種族歧視的醜惡現象,並且通過黑人的悲慘命運,呼喚人們積極選擇,奮起反抗,人的自由選擇是絕對的,人有打碎一切牢籠的權利。《肮髒的手》講述了某東歐國家中無產階級政黨內部的路線鬥爭和由此而展開的一樁政治謀殺案。主人公雨果被指派去執行暗殺黨的領導人賀德雷的任務,他心中很矛盾,猶豫不決,最後卻出於情仇而開槍打死了賀德雷。這部劇傳達出了存在主義“自由選擇”的觀點,同時也表現了對人道主義的反思。《魔鬼與上帝》體現了薩特的自由觀。它以曆史傳奇劇的形式探討了善與惡、個人與絕對的關係問題。主人公格茨的作惡和行善都是在證實自己的自由。誠如波伏娃所評說的那樣,薩特在此又一次以實踐的有效性來對抗道德的虛幻性,顯示出了薩特對社會實踐給予的越來越多的關注。

1964年瑞典文學院授予薩特以諾貝爾文學獎,其授獎理由是,“他那富於觀念、自由精神與對真理之探求的著作;這些著作業已對我們的時代產生了長遠的影響。”薩特以拒絕一切來自官方的榮譽為由拒絕了此獎。

薩特是20世紀西方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肯定人的價值,努力探索人在荒誕世界裏的出路與歸宿,對人的生存境遇及其對人的存在價值的反思,充滿人道主義終極關懷,他因此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西方知識分子的一代精神領袖。

二、《禁閉》

《禁閉》(或譯《間隔》)是一個獨幕劇,共分五場。該劇因為深刻的哲理內涵和巧妙的藝術構思,被譽為西方現代派戲劇的經典之作。

《禁閉》創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初命名為《他人》,刊登在1944年第8期的雜誌《弩》上。同年5月27日,在“老哥倫比亞劇院”首演,大獲成功,翌年由伽裏瑪出版社出版。現已被法國劇壇作為經典劇目保留下來,1947年獲得美國“最佳外國戲劇獎”。威廉·巴雷認為《禁閉》在薩特戲劇中成就最巨,最充分地展示了薩特作為一個作家的特殊才華。

《禁閉》是一部荒誕性的悲劇,故事發生在一個荒誕的境遇——地獄裏。不過這個地獄並沒有刑具,也沒有劊子手。全劇隻有4個人物,除一名不參與劇情的侍者外,其餘三人不分主次,在情節上平分秋色。男主人公加爾森、女主人公伊奈司和埃司泰樂這三個罪人死後來到地獄,同囚於一室,他們鉤心鬥角,互相折磨。同性戀者伊奈司本性難移,在地獄又戀上了女色情狂埃司泰樂,因而憎恨異性加爾森。但埃司泰樂對同性戀不感興趣,她要的是男人,因而鍾情於加爾森,仇視伊奈司。然而加爾森卻蔑視埃司泰樂,喜歡伊奈司。這種錯綜複雜的牽製關係,使得他們都不能如願以償,滿足自己的欲望。最後加爾森的一段台詞點明了劇本的主題:“啊!你們不過才兩個人哪?我剛才還以為有好多人呢。原來這就是地獄,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的印象中,地獄裏該有硫磺,有熊熊的火堆,有用來烙人的鐵條……啊!真是天大的笑話!用不著鐵條,他人,就是地獄。”

《禁閉》是一部蘊含著深刻思想的劇作。它表述了存在主義關於人與人關係的基本思想,提出了“他人就是地獄”的著名觀點。它通過三個鬼魂互相牽製、互相傾軋的關係,反映了存在主義對荒誕社會中人際關係的看法,即人們生活在孤獨、隔膜、互相戒備的境遇中。從認識論的角度,薩特一針見血地揭示了資本主義製度下人與人根本無法溝通與理解的社會現實。但從價值論的角度看,薩特的這一命題卻是“存在先於本質”命題的自然延伸和擴展。薩特曾解釋過這句話的意義。1965年他灌製《禁閉》唱片時口錄了一段前言:“我想要說的是‘他人就是地獄。’但是,這句話常常被人誤解。有人以為我的本意是說,我們與他人的關係總是毒化了的,總是地獄般的關係。然而我要闡明的卻是另一回事。我的意思是說,要是一個人和他人的關係惡化了,弄糟了,那麽,他人就是地獄。……世界上的確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人生活在地獄裏,因為他們太依賴別人的判斷了。但這並不是說,和別人就不可能存在另一種關係。”可見,“他人就是地獄”所關注的是個體生命選擇的問題。

《禁閉》闡述了個人與他人的關係,三個幽靈間永無休止的攻擊、嘲笑和折磨,從存在主義哲學的角度深刻地闡述了人與他人的關係,社會、他人對自己的定見和禁錮,以及個人所具有的擺脫地獄禁錮、達到新的理想高度的自由的問題。於是在劇中薩特也提出了一種道德上的告誡,即做卑劣的自我選擇,則人們就會處在“他人即地獄”的狀態,將忍受不堪的折磨,且永遠無法自拔。因為,如果自己毒化了與他人的關係,那麽他人就是自己的地獄;倘若自己是惡化與他人關係的原因,自己就得承擔責任去受盡地獄之苦。如果自己完全依賴於他人,那麽他就猶如生活在地獄裏。如果一個人囿於陳規陋習,為別人的判斷所束縛,不想改變自己的狀況,怯於作出自由選擇,那麽他就生活在地獄裏,雖生猶死。加爾森從不自察自省、改變自己的思想和行為,他耿耿於懷的總是在計較別人會怎樣給自己作結論:他的編輯同事們會談論他是膽小鬼,後繼者也永遠會持這種看法。“我的一生已經捏在他們手裏了,他們根本不理會我就給我做了結論。”死後仍然爭取埃司泰樂相信他不是膽小鬼。他認為求助於她一人的認可便可得救,但埃司泰樂對此並無興趣。他失望後又去找伊奈司,然而得到的回答正好相反,這樣,他更加痛苦,因此陷於了精神地獄之中。如果不能公正待己,那麽,自己也就是自己的地獄。加爾森既不能在事前正確選擇,又不敢在事後麵對事實,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還要以他人的判斷為準繩來確定自己的價值,也落入了自設的陷阱之中不能自拔,成為一個雖生猶死的“活死人”。與其說是他人給加爾森造成痛苦,毋寧說是他給自己造成了痛苦。

《禁閉》同時也說明了自由選擇對人的重要性,不管處在什麽樣的地獄之中,人都有砸碎地獄的自由,否則就是自願進入地獄。正如薩特所言,“我的用意是通過這出荒誕戲表明,我們爭取自由是多麽重要,也就是,我們改變自己的行動是極其重要的,不管我們生活的地獄是如何禁錮著我們,我想我們有權利砸碎它,但如果有人不砸碎它,那他們就自由自在地留在地獄裏,這樣他們就自由自在地禁閉在地獄裏了”。

在藝術形式上,《禁閉》較為集中地體現了薩特的獨特追求。

首先,劇作富有鮮明的象征性。《禁閉》中的劇名和場景、人物和情節都具有鮮明的象征寓意。“禁閉”這一劇名象征人與人難以交流和溝通。三個鬼魂活動的地獄,實際象征了人生的舞台。地獄的房門打不開又象征了現實社會中人際關係的封閉,三個鬼魂無休止的爭鬥,象征現實生活中人與人的互相排斥。房間裏還放著一尊一直瞪大眼睛注視著這三個人物的銅像。這似乎又形象地說明著主題:人永遠處在“他”的注視之中,人在生活中總在遭受“他者”永恒的限製與監視。

其次,戲劇蘊含了深刻的哲理性。《禁閉》實際上是薩特對其哲學論著《存在與虛無》中論述的“他者”理論的一次形象化的闡述。作者所表述的主旨是“與他者的關係”問題,即“我的意識”和“他者的意識”的關係問題,什麽是“他者”?“這是一個和我具有同樣本質的思想實體。”“我”和“他者”之間具有相互依賴性,誰也離不開誰。地獄中埃司泰樂看不到自己,她必須要通過加爾森和伊奈司才能看到自己。加爾森要爭取另外二人對自己的有利判斷,伊奈司對埃司泰樂懷有同性戀的希望,埃司泰樂對加爾森的異性追求,正表現了他們的相互依賴性。同時,兩個意識之間都有互相排斥的力量。加爾森想與埃司泰樂親昵,達到共在,以消除他人的注視,伊奈司卻永遠在旁邊冷靜得可怖地注視著他。埃司泰樂想殺死伊奈司也做不到:地獄中的人不可能再死一次。所以伊奈司說:“咱們之中,每一個人對其他兩個人都是劊子手。”“你就是一個圈套……處處都是陷阱,可是能把我怎麽樣,我也是陷阱。是對付他的陷阱。”

再次,劇作凸顯了境遇的極限性。薩特存在主義戲劇的最大特點在於“境遇”二字。它們不是按照傳統戲劇的原則處理環境與人物的關係,而是讓環境支配人物。薩特主張給人物提供一定的環境,讓人物在他們特定的環境中選擇自己的行動,造就自己的本質。《禁閉》中將劇情設置在特殊的境遇——地獄裏。這個地獄,十分奇特:沒有血腥刑具,沒有閻王小鬼,也沒有窗戶、鏡子和床。這裏不分晝夜,大家永遠不睡覺,睜著眼睛,目光萎縮,不會眨眼,不知疲勞。它像一個法國第二帝國時代的客廳,三個幽靈住在這裏,自己照顧自己,就像住在合作飯店裏一樣。這裏沒有最高裁判,沒有是非標準。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膽小鬼、色情狂和同性戀三者形成了特殊的社會關係。對每個人物來說,另兩人都是他的客觀條件,是他的選擇對象。作者為每個主體設置的境遇,不僅在物質條件、自然環境方麵,達到一種極限,而且在社會環境、人際關係方麵,也達到了極限。極限境遇迫使人物必須選擇,人物選擇的可能性隻能在極限範圍內,這便為展現戲劇矛盾和刻畫戲劇人物提供了充分的基礎。

第四,戲劇題材充滿荒誕性。《禁閉》在構思之初,為表現人際關係,想選擇一個封閉的環境條件——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關在地窖內的一群人。後來,薩特又對題材作了重大改造:把地窖改為地獄,把活人改為死者,這就增強了鮮明的荒誕色彩。《禁閉》通過荒誕場景和荒誕情節,形象而奇特地敘寫了一批荒誕人物在荒誕境遇中的真實感受。伊奈司身在地獄卻能看見人間的活動:她生前住過的房間被一對男女租用。同樣,加爾森也看到報社的同事們在議論他,說他是膽小鬼,令他心裏不安。埃司泰樂也看到自己曾經愛過的小夥子,被女友帶往舞池跳舞,她妒火中燒又無可奈何。

思考題

1.薩特存在主義哲學的基本觀點。

2.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對西方文學、文化的影響。

3.薩特存在主義哲學與文學的關係。

4.如何理解“他人即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