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關銘笑了起來,然後說道:“上頭給安排住處,四星賓館,我又不是實習生。”
鄭餘餘應該確實是困傻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關銘不動聲色,他卻已經未戰先輸,三而竭了。
“回去睡覺,”關銘下了出租車,彎下腰透過出租車的車窗對他說,“明天見了。”
鄭餘餘也隻好說:“明天見。”
關銘率先轉身,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寬肩窄臀,指尖閃過一段火光,他點了一根煙邁著大步子走進局裏。
第7章 去日苦多(七)
第二天監理師來的時候,關銘和豐毅駒聊了有一陣子了,鄭餘餘親自去接的人,一大早上七點守在下頭等人,直接把人截住了,總監理師從未見過這個陣仗,頗有些緊張,關銘笑說:“沒事,有些事我們不太懂,想問問你。”
監理師便講,自己是不下工地的,隻負責簽字,關銘不管這個,問道:“這趟街到底挖了多深?”
監理師說:“這不好說啊,你站的這個地兒,這不是中段嗎?這路有傾斜坡,一比五的傾斜坡,這條路的路基從上往下設了台階,你懂我的意思嗎?”
關銘:“不大懂。”
監理師:“就是說,這條路不是平的,主要取決於地質和地形,這地方是新城區,開發前就是個山包,所以理論上要設置坡度向內,大於百分之四的台階,你問我多深,那你問的是墊層,你瞅瞅,上路床三十,下路長六十,上下路堤都是八十,全是厘米,但是都要壓實,二級公路壓實度每一墊層都不一樣,要考慮土壤含水量和質量,但平均就是百分之九十,你說你問哪個深度?”
關銘懵了:“怎麽這麽麻煩?”
“是啊,”監理師說,“但是也有一個數,規劃是下挖一米七,實際操作總有誤差。”
“這不得了,”關銘說,“你說這一大堆?”
豐毅駒笑說:“隔行如隔山,關隊聽得雲山霧罩。”
“所以說,”關銘說,“二米以下的屍體,施工時根本挖不倒。”
“理論上說就是這樣,”監理師問,“合著那些骨頭是埋在二米以下了?”
關銘說:“是你設計的圖紙,你當時是怎麽確定的數據?”
“這,”監理師說,“這還真不是我設計的,這麽大的事不是一個人能定的,正式立項之後,建設單位根據可行性研究報告進行勘測招標,進行初步設計,然後再由發改委複審,這裏頭的事兒真的多著呢,市政當局會提自己的藍圖,土建、水暖等也會提交圖紙,來回地協調,我是個啥,我就是個簽字兒的。”
關銘說:“簡單點,我就想知道,往下挖多深這張圖紙誰定的,都有誰知道,是修路前多久定下來的。”
監理師說:“外包給勘測設計單位了,他們出平麵圖、縱麵圖、橫麵圖之類的,你要問多少人知道,那真的多了去了,參與的都知道,天天開會修改圖紙,但是最後定下來的圖紙是施工前一個月左右吧,再等複批,批下來了就開工。”
“這個負責勘測設計的,”關銘回頭對鄭餘餘說,“去找這個人,問清楚有幾個人見過這圖紙。”
鄭餘餘說:“那應該不少。”
豐毅駒說:“都查清楚了,一個也不能少。”
監理師問:“怎麽,你們懷疑是我們設計團隊出了問題?”
“屍體全都在墊層以下,”關銘指著下頭的土坑說道,“一般隔兩米多厚的墊層屍體壓不了這麽碎,這是從你們墊第一層的時候,就已經埋下去了。”
關銘說:“隻要開始填方,就不存在挖開埋屍,他刨開了怎麽壓回去?”
鄭餘餘說:“六年前這塊還沒開發,哥,晚上壓路機來作案也沒人能發現吧。”
“那簡直更好查了,”關銘樂了,“你查查全市有多少人有能開壓路機的駕駛本,如果真是這樣,凶手就在其中沒跑了。”
豐毅駒說:“那車不是一般的聲大,而且這種工程都有守夜的,從實施上也不可能,我也傾向於覺得,是圖紙泄露了,有人知道這邊要修路,想徹底毀屍滅跡。”
“你覺得可行嗎?”關銘看了一眼監理師。
監理師覺得是胡鬧,但是再一想,隻能說:“新挖的土和周圍的自然的土不一樣,如果是專門勘測就會發現,但是施工隊現場施工就不會這麽仔細,怎麽說,你說的這種情況,理論上不允許存在,但是實際上,也有可能。”
出了這種事情,主要責任人都難逃追責,幾人都理解監理師不願意承認的心情,但事實已經發生,如此惡劣的案件麵前,推諉沒什麽意義。
鄭餘餘說:“你覺得是還未開工前就動手了,還是開工後,等工人把地掘開了才動的手?”
“這得問你,”關銘笑著看向監理師,“這條路從刨開到開始填方,用了多久?”
監理師:“隻要開始動工,除非陰天下雨就不會把這塊地方晾著,一天開多少工人工資,根本不能耗,料運回來就填方,幾個路段同時施工,這塊兒應該是沒離過人。”
鄭餘餘:“就算是等路刨開了,趁著天氣原因停工,或者是天黑時埋屍,這個人應該也是清楚施工現場的流程的,知道什麽時候埋下去最合適。”
關銘說:“差不多就這個思路,去查吧。”
鄭餘餘心情不錯,幹活去了。下午的時候受害者家屬的問詢都結束了,劉潔拿著文件夾去找盧隊,盧隊不在,說是去帶著人重回現場,看看有沒有微量物證,劉潔拐了個彎,去找了關銘。
“關隊,”劉潔說:“六個受害人,全部是獨居,隻有一個人有正當職業,在鄉鎮府看護山林,倒班製,是個閑職,一個月上班時間有時候都不到一個星期,所以失蹤二十幾天之後才被發現,剩下的幾人幾乎都長時間不出門,朋友少,失蹤了也沒人發現。”
局裏開著空調,關銘穿了件短套頭外套,手揣在兜裏,便走邊說:“有病嗎?”
劉潔:“?”
“受害者都有什麽病嗎?”關銘說,“需要定期去醫院的那種。”
劉潔說:“沒聽說啊。我再問問?”
“要問,”關銘轉過頭來接過文件夾掃了一眼,說道,“疾病史、興趣愛好,不過這些人也沒有興趣愛好,把死者生前的微信、QQ號、人人網之類的社交賬戶都搞出來,看看和什麽人聯絡得多。”
“一群宅男,”關銘把文件夾遞給她,隨意笑說,“除了上網還能有什麽愛好。”
劉潔要走,關銘想起來了,又問:“都什麽學曆?”
“有兩個大專,”劉潔說,“剩下的都是初高中文憑,怎麽?”
關銘:“沒什麽,就問問,去吧,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