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劉潔轉了個圈,又忽然繞了回來,湊過來問:“關隊,這次案件,你覺得和你破的那一個,有關聯嗎?”

關銘說:“上一個已經被抓了啊,還關著呢。”

“不,”劉潔說,“致敬,有沒有可能?”

關銘:“作案手法和受害人特征都不一樣,除了都在這個省,沒有別的共同點,而且這個更聰明點。”

劉潔略失望,又問:“怎麽講?”

“六年前的案件,凶手就知道屍體不能留下衣物,選擇扼死,也就意味著連凶器也沒有,”關銘索性倚在牆上,點著了根煙,說道,“膽子大,聰明,警惕,換位思考一下,你敢在施工現場埋屍嗎?一個推土機刨下去,你知道這一下子不會刨出屍體嗎?”

劉潔說:“但是有圖紙啊。”

“這樣,”關銘指著兩人麵前的一扇窗,說,“我現在給你一張圖紙,上麵寫著前麵這條路要刨兩米,你敢在下麵埋屍嗎?你能知道這數據到底準不準?施工現場到底會不會出現意外?”

劉潔:“凶手對施工現場很了解,而且很自信啊。”

“對,”關銘說,“一晚上埋不了六具屍體,這凶手是在施工之前就動手了,絕對自信,消息也絕對準確。”

“這案子不好破。”

劉潔說:“涉及到高層泄密嗎?”

“不算什麽密,”關銘說,“但這凶手不像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不能用一般的凶手畫像去找。”

劉潔:“而且不像是初犯,他的作案手法從一開始就很完美。”

關銘隻說:“這也沒準,去吧小潔,把受害者之間的關聯找一下,肯定有一個點。”

劉潔隻好再去。鄭餘餘跟著外勤又去找當初參與設計圖紙的一群人,關銘坐在辦工作前,和盧隊聊天,手裏的打火機來回旋轉,在指尖跳繩。

“別的路上的施工隊還在正常幹活嗎?”關銘問。

盧隊說:“停了。暫時是停了,不知道停多久,現在是騎虎難下。”

“你說怎麽著,關鍵是不知道埋了多少,”盧隊坐在辦公桌上,用手指了指上頭,“也怕再挖著幾具,但是也不能就不修了,填回去啊。”

關銘說:“沒了吧。”

盧隊:“為啥這麽說?”

“我是這樣覺得的,”關銘也不確定,“給凶手留下的作案時間太少了,就算是建模成功之後凶手就開始行動,也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殺六個人,冷卻周期太短,給他的準備時間也太短,不太可能更多了,實際上六個我都覺得很多了。”

盧隊:“有提前藏屍的可能。”

“有這個可能,”關銘讚同,又說,“但藏哪能藏這麽多?冷庫?”

“唉,”盧隊說,“如果能確定第一現場就好了。”

關銘覺得真實的案例總是缺胳膊斷腿,不可能像書裏提供的那些恰好留下些什麽關鍵性物證,所以沒有這種感歎。

盧隊皺眉,開始陷入思索,關銘沒有插嘴,他倒是對現場沒有太大的興趣,時間過去太久了,幾個受害者的生前住所也都一一去過了,全都是出租屋,死者死前就沒有出過血,又過了六年,多數都已經重新租出去了,都不知道是第幾茬住戶了。就算留有什麽印記,也找不到了。

這凶手的行為似乎有一些表演的性質在裏頭,有點像是故意要設計出天衣無縫的一場連環殺人案,一次聰明地炫耀。

從力量上來看,直接折斷受害者的骨頭,凶手應該是個身體強壯的男性,而且機敏果斷,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出身貧苦,也不太可能混得差。他能和這個社會結下什麽仇,非要通過殺害無辜的人來泄恨?

關銘很不喜歡主觀臆斷,一切推斷都應該基於線索之上,但這個凶手殺人到底是圖了什麽?

受害者都是一些宅在家裏,也沒有很高的社會地位的男人,年齡在三十歲左右,應該是不會結下什麽仇家的,為什麽要殺這些人?

可能是創傷後的報複,也許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盧隊說道:“六年了,這案子真的是。”

鄭餘餘回來了,從外頭帶回來了一身汗,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杯水,說道:“這圖紙經過太多人了,少說有百十來人吧,光是簽了保密合同的就有七十來人,具體見過道路規劃和橫切麵的這幾張圖紙的,有三十幾人,排除了當時不在九江的,還有二十八個,有幾個已經不在九江了,剩下的那些今天一天都問過了。”

關銘早已經料到說:“沒線索。”

“人太多了,”鄭餘餘說,“也不好攻破心理防線,都單審的,沒問到什麽有用的。”

鄭餘餘說:“我在想,這個東西的機密程度沒有那麽高,其實很可能是他們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自己都不知道。”

關銘說:“很有可能。”

他伸手攔住了一個小夥子,問他要了一份六年前的東城路附近的地圖,站起身來說道:“我再去趟現場。”

鄭餘餘問:“我跟著你?”

“不用,”關銘已經邁步走出去了,“歇歇。”

盧隊看著他走出去,看了眼鄭餘餘,說道:“你認識?”

鄭餘餘內心稍微猶豫了一下,折中說道:“有點認識。”

“什麽叫有點認識?”盧隊說,“你以前是他手底下的吧。”

鄭餘餘一看這人顯然比劉潔難騙,於是如實道:“幹過一段時間。”

盧隊說:“之前沒問過你,為啥調任了?”

“理念不合。”鄭餘餘簡單地說。

盧隊三十來歲,也還有些未褪的不穩重,有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冒出頭來,假裝看不出鄭餘餘的不想聊,也不端著隊長的身份了,試圖把自己和鄭餘餘擺在平等的地位,趁其不備敲出這個蚌口中的軟肉。

“怎麽個理念不合?”盧隊問,“是因為當初那場禁毒案嗎?”

鄭餘餘渾身炸開毛,腦袋中的警鍾大鳴,此時又被一棍子敲得他頭昏腦脹,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和隊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