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鋪子內,嶽檸還保持著原先的那個姿勢,葉靈筠剛想說她今天表現得有點太過份,就聽見嶽檸先開口道:“那個何以安不是什麽好人,以後還是少接觸為好。”

嶽檸的話音剛落下,葉靈筠的眉頭便微微地皺了起來,“你怎麽會忽然這麽說?”

於葉靈筠而言,何以安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所剩無幾的朋友了,盡管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很非常肯定何以安並不是什麽壞人,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以自己的鮮血來治療他的頑疾。

而嶽檸見葉靈筠這麽問,眉頭也微微挑起,“看你這個樣子好像是覺得我的話說的有問題?”

“我隻是覺得你對於他可能存在著什麽誤解。”葉靈筠淡淡地開口說道:“我跟何以安認識的雖然不長,但是他絕對不像你所說的那樣不是什麽好人。”

“哦?那你是說我的判斷有誤?”

“我隻是覺得你不該沒跟他接觸就妄下判斷。”

“葉靈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嶽檸這忽如其來的問題讓葉靈筠有些微微錯愕,“為什麽這麽問?”

“你要記住,我是妖,我看人可比你們這些人類準的多。”嶽檸平靜地看著葉靈筠,“那個何以安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我不知道你們之前到底相處的有多麽愉快,但是從現在開始,你最好不要再跟他來往了,他不適合做朋友。”

嶽檸的模樣實在是太認真了,認真到讓葉靈筠無法反駁。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道:“剛才他說何以喬人不見了,你覺得他會跑到哪裏去,現在C城這麽亂,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就不好了。”

“他去哪裏關我什麽事情,我跟他又不熟。”

嶽檸雖然這麽說著,可是心裏麵的那股不安卻又隱隱地冒了出來。

“不管怎麽說,他對你一直都很好。”葉靈筠問道:“我們要不要也幫忙找找看?”

“隨便你好了,你要是想幫忙我也沒辦法阻止你不是嗎?”嶽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人是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不見,若是真的被魑魅給抓走了也會留下一點痕跡。”

“可我們現在不是還不知道魑魅在哪嗎?”

“何以喬曾經送過嶽檸一些東西在之前那個家裏麵,你去拿回來,我自有辦法找到何以喬在哪裏。”嶽檸的話音剛落下,就見葉靈筠笑了起來,不由奇怪地問道:“你在笑什麽?”

“我是在笑你口是心非,明明就很關心何以喬,卻還要裝作一點兒都不在乎。”

“誰關心他了,我隻不過是想要快點找到魑魅。”嶽檸別扭地開口說道。

“不管是關心他還是想要找到魑魅,我都謝謝你能夠這麽幫忙。”

葉靈筠認真的樣子讓嶽檸微微一愣,隨即回道:“你謝我做什麽,我可不記得你跟何以喬的關係有這麽好,會為了他做這麽多的事情。”

“我跟何以喬確實是沒有什麽關係,但是他是嶽檸從前很重要的朋友,我想她如果還在的話也不會就這麽放著他不管。所以不管怎麽樣,我都真的很感謝你。”

聽著葉靈筠的話,嶽檸忽然覺得胸口處有些泛酸,她將視線移開,故作不耐煩地開口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真的很囉嗦,與其在這邊口頭表示謝意倒不如去做頓好的給我吃。”

“中午的時候見你沒什麽胃口,之前已經燉了燕窩銀耳湯在廚房了,你要是餓了,我現在就去給你盛一碗。”

“那還不快去!”

而等到葉靈筠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嶽檸的表情才放鬆了許多,她想自己真的是瘋了,所以才會在葉靈筠說起從前那個嶽檸時心裏麵有難過的情緒。

明明那個女生不過是自己的一部分,可是看起來,在葉靈筠的世界裏,她卻比自己還要重要。

雖然很不想要承認,但是嶽檸發現她竟然吃了自己的醋。

喻壹跟在何以安的後麵走出月白巷,不遠處的房車還停靠在路邊。

喻壹心裏麵還在擔心著何以喬的安危,出聲開口問道:“大少爺,既然何以喬不在這裏,那麽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裏找他?要不要先去警察局報個案?”

“不用,我們先回去,我想以喬他應該是在家裏憋壞了,現在不知道跑哪裏玩去了。”何以安看了眼身旁的喻壹,“按照他的性格,等玩好了應該自己就回來了。”

“可是他的電話一直沒人接,現在C城裏又這麽的不太平,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太太和老爺交代。”

“真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來負責。”

何以安堅定的聲音讓喻壹為之一愣,抬起頭就看見他深邃的眼眸,心裏麵就像是忽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忙不迭地將頭低下,“這怎麽能讓大少爺你來負責,何以喬不見了本來就是我看管不力的責任,一切都跟大少爺你沒有關係。”

何以安聞言,不由細細地注意起了身旁的喻壹,女生還算精致的麵容上寫滿了堅韌。他忽然想起小的時候他生著病總是待在房間裏不能出去,而喻壹那時候剛被他撿回來,她那個時候總是會很安靜地過來陪著他,也不說話也不哭鬧的。

一晃眼這麽多年過來了,何以安幾乎都快要忘記了小時候在這裏的一切。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何以安才緩緩地開口喊道:“喻壹。”

“怎麽了,大少爺。”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你會討厭我嗎?”

喻壹沒想到何以安會忽然問出這個問題,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輕聲道:“怎麽會,喻壹的這條命是大少爺你給的,不管大少爺你是什麽樣的人,喻壹都不會討厭你。”

“就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嗯,就算你是。”喻壹認真地回道。

有風徐徐地吹過臉頰,何以安輕聲說道:“回去吧。”

“嗯。”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這個時候的喻壹根本不曾想過現在在她麵前的何以安,早就已經不是當初救她的那個少年了,他那原本純潔無暇心靈早就已經被病魔給侵蝕,沾染了黑暗。

何以喬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長時間,直到耳邊忽然傳來一些微小的聲響,他才猛然間抬起頭來,伴隨著‘哢噠’一聲,光源忽然將黑暗盡數驅趕。

他微眯著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個房間的光亮,同時也看見了正站在門口處的何以安。他的表情對比於之前已經柔和了不少,但是何以喬的心卻依舊還是懸在半空中。

咽了咽有些幹澀的喉嚨,何以喬出聲問道:“你準備把我關在這裏多久?”

“不會太久的。”何以安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何以喬的麵前。

而何以喬聽他這麽說,心裏麵也稍稍地鬆了口氣,說到底他與何以安是親兄弟,縱使現在被關在這裏,但是何以喬仍舊覺得何以安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何以喬深呼了一口氣,這才接著說道:“哥,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麽?你之前跟我說你跟魔鬼做了交易,我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現在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你千萬不要一錯再錯了。”

“回頭還來得及?”何以安蹲下身子,與何以喬平視,驀然大笑了起來,“我早就已經回不了頭了,回不了頭了!”

“哥!來得及的!”何以喬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裏麵驀然一緊,急急地開口說道:“不管什麽時候隻要想回頭都能夠來得及,況且爸媽也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

“你別跟我提爸媽了。”何以安收斂了笑意,目光一片冰冷,“當初若不是他們把我送到國外,我又怎麽可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怎麽能夠怪到爸媽的頭上,他們也是不得已才送你去國外的。”

“或許吧,可是你們沒有人能體會我一個人在那種陌生環境裏的孤獨。身體的病痛,獨自一個人的孤單,從我十歲那一年,我就覺得我沒什麽親人了。”何以安看著何以喬,輕啟唇畔,“從小我生了病,所以爸媽生了你,而現在我的病好了,你也沒有必要再留在何家了。”

何以喬聽完他所說的話頓時慌張了起來,“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聽不懂嗎?”何以安輕笑出聲,“你看上去可不像是這麽蠢的人。”

“哥……這到底是為什麽!”何以喬的牙齒此刻都在打著顫,“我們是親人不是嗎!”

“親人?我剛才跟你說過,我早就覺得我沒有親人了。”何以安說道:“在這個世界上,親人朋友都是假的,隻有自己才是真的,所以為了達到我的目的,隻要是擋在我前麵的人我都會毫不留情地除掉。你也別怪我太狠心,怪隻怪你自己好奇心太重闖了進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隻要你放我出去,我保證什麽話都不會往外說!”

“以喬,我雖然很想相信你,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何以安的眼睛裏麵寫滿了憐憫,不知道是因為何以喬還是因為自己,“如果有來生,你千萬不要再亂進別的房間了。”

膽怯與恐懼就像一朵並蒂蓮花一樣瞬間在何以喬的心尖盛開,他用力地掙脫著捆住自己手腕的繩子,結果卻是一絲一毫都沒有鬆動。

對死亡的恐慌已經徹底地把何以喬最後的那一點理智給壓垮,“哥……不要……不要殺我。”

“以喬,我的親弟弟啊,看在你快要死得份上我就在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你喜歡的嶽檸在前段時間就已經死了,現在你見到的那個嶽檸根本就不是她。”

何以喬聞言,不可置信地開口道:“你、你說什麽?”

“我今天有去月白巷看過她,她跟葉靈筠一樣根本就不是人。”何以安彎了彎嘴角,“你不是最喜歡嶽檸的嗎,今天哥哥我就做做好事,送你去天上跟嶽檸團聚。”

“不是人……“何以喬呢喃著何以安所說的話,忽然大喊道:“你是在騙我的對不對!你一定是在騙我!嶽檸明明好端端的活著,她怎麽可能死了!”

“不管你信與不信,這就是事實。”何以安說道,“你以為葉靈筠是人嗎?他根本就是個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不過也是拖他的福,我的病才好清了。而至於你所心心念念的嶽檸,我雖然不清楚在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但是現在的她根本就已經不是本人了。”

“不!你一定是在騙我!”

“你自己回想看看上次你去看她時她是什麽反應,你覺得那還是你認識的那個嶽檸嗎?”

不置可否,何以安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一樣瞬間地插進了何以喬的軟肋。

他之前本來就覺得嶽檸的表現不對勁,就仿佛是換了一個人,而如今聽何以安這麽一說,所有的一切頓時都得到了解釋。

嶽檸不再是嶽檸,而何以安也不再是何以安了。

何以安看著何以喬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接著開口說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為了一個女生就這麽要死不活的,以後要是把公司交給你遲早得完。”

“公司?嗬,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繼承公司。”

“不管你想與不想,現在都已經結束了。”

何以安揚起早就握在手中的刀子,沒有一絲猶豫地刺向了何以喬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