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間內,隻有一盞燭火照亮著,而地上隨處可見的是已經腐爛的屍首,稍稍完好的幾具卻也是非常幹癟的樣子,很明顯是全身的血液被人抽幹。
而不遠處,魑魅的那雙眼睛正懸在半空之中,在它的麵前站著的正是那個麵具男,他低著頭一聲不吭,看樣子似乎對於魑魅很是畏懼。
過了許久,一道暗啞的聲音才在這個陰冷的空間響起。
“你膽子大了,竟然敢背著我搞那些小動作,你也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回主人,屬下不敢。”麵具男瞬間就跪在了地上,“屬下對主人是一心一意,絕無二心。”
“絕無二心?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魑魅的聲音裏是陣陣的陰森,它那雙詭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的麵具男,接著道:“何以安,你別以為我不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之前放任你不管不代表你就可以一直這麽做下去,若是壞了我的好事,我一定不會輕易饒了你!”
麵具男,不,或者說是何以安的頭此時此刻已經低到了胸前,卑微地開口說道:“屬下之前隻是想要替主人分憂,所以才會私自去找葉靈筠。”
“替我分憂?我看你是想要治好你自己的病吧。”魑魅冷笑了一聲,“我之前已經答應過你等到把葉靈筠解決了會把你的病治好,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等不及。”
“主人,我並沒有對葉靈筠怎麽樣,是他自己……”
魑魅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若不是有心接近,刻意布局,他又怎麽會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血給你。所以從以前我就說你們人類的心是最可怕的,你們比我們魔族都要恐怖,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低等的生物,隻配當我們的食物,可是偏偏地就是要攪風攪雨。”
何以安聽著他的話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於他而言,就算心裏麵再不願對魑魅卑躬屈膝,但是現在的他根本沒有任何的資本去跟它叫囂。
在它的麵前,自己就像是一隻卑微的螻蟻,它隻要輕輕一捏,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這種日子也不會太久,等到他把葉靈筠身上的血全部都換到自己的身上以後,他就再也不必受魑魅的驅使,他要成為自己的神,然後創造出屬於他的世界。
魑魅見何以安沒有說話,目光淡淡地掃過他這個人,接著又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
“是,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何以安說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衝魑魅鞠了一躬便轉過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將麵具跟鬥篷換好收起,何以安才走了出去站到太陽底下。不知為何,他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魑魅時的場景,那是他在國外的第十年,精神跟身體上麵的雙重折磨讓他有了輕生的念頭。
當他站在大廈的天台,聽著那淩厲的風在耳邊歌唱的時候,他忽然間覺得心裏寧靜了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耳畔裏忽然傳來一道悠遠且喑啞的聲音。
他說:“你真的想要就這麽死掉嗎?”
這句話瞬間就擊中了何以安的心房,讓他整個人都呆愣在了那裏。
他想死嗎?
他在心裏麵這麽問著自己,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無奈又悲哀。
誰會想要去死呢?若不是因為這該死的病他現在應該在國內上著大學,會跟親人朋友在一起,而不是在這遙遠的大洋彼岸飽受著身心的煎熬。
何以安正頹然的想著,那個聲音又再一次出現在了耳邊。
“人類真的是最可憐的生物了,有限的生命裏麵還會有各種身體上麵的意外發生,明明怕死卻又要裝得大義凜然,可笑,實在是可笑至極!”
若第一聲,何以安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那麽這第二聲已經讓他足夠清醒過來。
他環視了一圈天台卻發現除了他根本沒有一個人,心尖不由顫了顫,何以安衝著空氣大喊道:“是誰!你別再這裏裝神弄鬼了!”
“嘖嘖,可悲的人類。”
話音剛落,何以安就看見自己的麵前緩緩地出現一雙眼睛,它懸在半空之中,沒有身體,眸光裏閃爍著詭異的光澤,看上去恐怖至極。
何以安被嚇了一跳,雙腿一軟,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麵上。
而那雙眼睛依舊牢牢地盯著他,一聲輕笑響起,“你是在怕我嗎?”
何以安雙腳不停地往後退,聲音裏麵充滿了慌張,“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是什麽?嗬,我是比你們人類高級太多的物種。”
“什麽意思?”
“假如我說我能夠治得好你的病呢。”
“治得好我的病……”何以安喃喃著他的話,跟著反應過來再次出聲道:“那麽代價呢!我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你還算聰明。”那雙眼睛仍舊是眨也不眨,“代價就是你要成為我的手下,為我做事。”
“做事……什麽事?”
“殺人。”
僅僅兩個字,何以安再次的愣在了那裏,好一會兒,他才用力地搖了搖頭,“不,這種事情我不能夠做,殺人是犯法的!”
“就你們人類的這些法律,就算是犯了又怎麽樣!”那雙眼睛仿佛是能夠看穿人心一樣,接著又道:“人類沒有人能夠治好你的病,但是我能,隻要你答應了我,不僅會活得很健康,以後還會擁有無盡的力量。是人類的這些庸醫先對不起你的,你又何必把生命交給他們。”
“我……”
何以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從出生到現在他的人生就是充滿不幸的,這該死的病不僅折磨著他也折磨了整個家。
小的時候他很羨慕那些能夠在外麵玩耍的同齡人,可是他卻隻能夠呆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再後來,當他一次又一次地躺在病**,當看著那些醫生們同情的眼光,他覺得世界或許也就這樣吧,生命是這麽的脆弱也是這麽的由不得人。
這些年來,他不知道有多麽努力地想要活下去,那一針一針的注射劑,那一次又一次在鬼門關徘徊的場景,若是換作別人,怕早就已經瘋了。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要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也沒有人知道他多麽想要活下去。
而那雙眼睛也察覺到了他心裏麵的掙紮與煎熬,再次出聲發出邀請,“來吧,隻要你答應了我就能夠獲得一個健康正常的身體,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你現在的一切痛苦都能夠得到解脫,你的生命也會得到延長。”
健康正常的一個身體,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根本就不算什麽,但是對於何以安來說卻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被人下了蠱一般,何以安緩緩地從地麵上站了起來。
他眼睛裏麵的慌張與害怕不再,剩下的隻有對生命以及健康的狂熱。
他問:“是不是隻要我幫你做事,我就能活下去?”
“當然,隻要你幫我做事,我就會治好你的病。”
“可萬一你言而無信,利用完我之後便不顧現在所說的話呢?”
“我不是你們這些虛偽的人類,治好你的病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何以安認真地思考了下它話裏麵的可信度,好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好,我答應你,隻要你能夠治好我的病,不管你要我殺幾個人都沒有問題。”
人類都是自私的,在絕路但凡看見一點兒逢生的希望都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
何以安就是那個被逼到絕路的人,而適時出現的這雙眼睛就是他逢生的那個希望。反正生命已經所剩無幾,倒不如放手去一搏,他雖然不想要對不起別人,但是更不想要對不起自己。
怪隻怪這個世界欠自己太多,而他總是要討回來。
何以喬的死訊第二天便成為了報紙的頭條,而有關於C城有妖怪的傳言也在整個國內都傳了個遍,盡管政府方麵再三出來辟謠,可是卻沒有人再去相信。
畢竟沒有一個正常的人類會去動何家的二少爺,除非它根本就不是人類。
何家兩口子在收到消息後馬上就趕回了C城,可是看見的卻隻剩下何以喬的遺體。何母悲痛欲絕,整日以淚洗麵,而何父則是登報懸賞,以一億的價格要找出殺害何以喬的凶手。
此時此刻,何家老宅的大廳裏麵,喻壹正站在中心處,將之前何以喬失蹤的事情如數告知。何父在聽完後更是怒不可遏,“為什麽以喬失蹤的時候你們不直接聯係我!”
“回老爺,我以為二少爺隻是一時間貪玩。”喻壹低著頭,自動把何以安當初的那些指示給掩飾了起來,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夠讓何以安受到傷害。
“貪玩!我看是你監管不力!”何父手一揮,放在桌子上麵的茶杯直接掉在了地麵,瞬間便被砸得四分五裂,“我離開之前交代得好好的,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夠放何以喬出去,要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看住他,可是你呢,不僅讓他跑出去了,還讓他遭遇了不測!”
“是我的錯,是我沒能夠完成老爺你交代的事情。”喻壹說著,直直地就跪了下去,“我這條命是何家給的,這麽多年以來老爺跟夫人都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可現在是我失職才會害得二少爺變成這樣,喻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贖罪。”
“你的性命?你的性命有什麽用!”何父隻要一想起何以喬的死,聲音不由又加重了幾分,“你給我滾!從今以後,我都不想要再看見你!你給我滾出這個家裏!”
在何家的這些年,喻壹雖然不敢逾越身份,但是何家兩口子對於自己的好她都記在了心裏。如今被何父這麽一吼,她的心裏麵就好象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刺著。
她能夠明白何父的喪子之痛,心裏麵越發的對自己厭惡了起來。
喻壹緊咬著牙,終究還是沒再說話,站起身來衝何父鞠了一躬後就推出了大廳。而外麵,何以安早就已經等在了那裏,見她出來將手中的手帕遞了過去,“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吧。”
“大少爺……”喻壹一開口,聲音裏麵早就是一片沙啞。
而何以安見她這樣,輕歎了一口氣,“其實你剛才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畢竟說以喬是貪玩的那個人是我,你又何必把所有的過錯都擔在自己的身上。”
“這不是大少爺的錯,何以喬失蹤本來就是我監管不周。”
“我知道你是在為我好,但是有時候還是要量力而行。方才你要是把責任全推給我的話,想必父親也不會這麽對你的。”
“老爺生氣是應該的。”
“那麽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是離開C城?”
何以安的話讓喻壹的眼光再次暗了下去,“或許吧,或許我會離開這裏。”
“喻壹,留下來吧。”何以安看著她,認真地說道:“留下來,待在我的身邊。”
聞言,喻壹驟然抬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大少爺,你、你說什麽?”
“我讓你留在我的身邊。”何以安平靜地開口道:“從今以後,沒有人會再傷害你。”
從被何以安救回來的那天起,喻壹的心裏麵就被埋下了一顆仰慕的種子,經過這麽多年歲月的灌溉早就已經長成了一顆參天的大樹。
她知道自己跟何以安的差距,從來就不敢奢求什麽,隻盼望能夠默默在他的身後守護他,至於在他身邊的那個位置,喻壹更是想都不敢想。
而現在,何以安告訴她,讓自己留在他的身邊。
這一刻,喻壹忽然覺得自己的美夢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