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場拿住的石頭站的離謝珽有兩三步的距離。
他聽到謝珽的話,驚訝地抬了一下頭,隨即又迅速低了下去。
石頭記得的,他們這些個穿著這種漂亮麵料和有著毛領的衣服的都是家裏有當大官的,或者是很有錢的人。
這些大人物都不喜歡被他們這種九流民直視的。
之前他就因為偷偷看了一眼一個千金小姐的腰間掛著的新奇金球,就被她身旁一個富貴模樣的公子哥差人狠狠踹了一腳,趕到了小巷裏挨了頓好打。
“你怎麽不說話?如能開口說話,就莫要讓我追著問你。”
說這話的時候,謝珽的聲線沒有變,沒有刻意地作善放軟,也沒有厲聲嗬斥,但顯然也不是高興。
早就見慣了這種捉偷鬧事的她不會平白無故地救人。救了石頭的是他的這張臉。
至於後麵他的人生會不會因此改變,謝珽還有要考量的地方。
石頭聽不出說話的人是否動怒,但心裏更害怕了,囁嚅了好一會才敢說道。
”我,我不敢吃。”
”那怎麽不跑?“
但石頭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麽沒跑,去買東西的墨棋就回來了。
謝珽轉了回去,背對著石頭,這是不需要他回答的意思了。
他沒跑那就算他過了第一關了。
墨棋不是付的現錢,而是給了老嫗一張英國公府的票,要她把東西送到朱雀街的英國公府,去那找個姓趙的管家,用這張紙票換錢。
溫立亭聽謝珽的吩咐,跟在墨棋後麵走了這一趟。
當他看到謝珽特意避開他和那個小子說了話,溫立亭心裏有了猜測。不過是府上又會多一個好看的門客,於他無甚威脅。
回來之後,像是聞不到小子身上的味道一樣,溫立亭把兩步的距離縮短成了半步,把這個窮小子的看得緊緊的。
“我們走吧。”謝珽說著,回頭給呆掉的小子扔了句話道,“既然剛才那麽好的機會沒跑,你現在就邊吃著邊給我說說你為何行竊吧。這一路也就不算無聊。”
說完,謝珽又往前麵不緊不慢地走去了,全然沒有石頭想象中的因為被賤民看了一眼就生氣地打他一頓。
石頭糾結再三,終於開始結結巴巴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後來見前頭的謝珽一路聽著也沒有打罵他的意思,偶爾還就著自己的話多問幾句仔細的事情,漸漸的話就多了起來。
但很快京兆府的屋簷就遙遙可見,石頭說話又磕巴了起來。
謝珽知道在京都行竊若是被抓,店主人家大多都是抓起來打一頓了結,從沒有真的送到官府的。宋至容在的京兆府,名聲可不算好。人進去了,就是不死也是要脫層皮的。
察覺到了身後那原本抖豆子一般倒話的小子又開始前言不搭後語起來,她故意停下來問了一句。
“你是害怕了嗎?”
石頭在預感到這個看上去溫溫柔柔,沒脾氣的小姐是真的要把自己送官的時候,終於如夢初醒般地轉身就要跑。
謝珽飛快地給了溫立亭一個眼神。
會意的男人大步上前,一把佩刀重重壓在石頭的肩上。他手腕一轉,架在石頭肩上的刀鞘順著他脆弱的脖頸,扼住了他前行的路。
溫立亭將刀鞘以石頭的脖頸為中心,旋轉了半圈,從石頭腋下穿過,架起了他的胳膊。男人腳下一踢,石頭應聲跪在了地上。
因為被踹了後膝而半跪著,石頭滿臉都是吃了疼的樣子。
“欸,立亭,別太使勁了。”謝珽下意識地提醒道。
“是,世子殿下。”
不過溫立亭在說話間又加了按住他肩頭的力道,不許這小子扭著身子掙紮。
“你打不過他的,就別想著逃了。不如回我一個問題,等回答完再跑。”
見溫立亭施力,謝珽也沒再出言阻止,對著跪在地上,終於露出狠色的石頭說道:“我在街上看見你的時候就在想,你被發現之後怎麽不想著跑,反倒傻傻地挨頓棍子。你是知道偷東西不好的吧,所以被抓住了就想著挨了打算是還了?剛才你拿了糖葫蘆也不跑,是覺得你拿了我的糖葫蘆,也是要還我的?”
”但你又不甘心送死對不對?畢竟你去偷,也就是想得些錢養活你自己和你的家人。你這人還算有意思。“
謝珽微低了些頭,盯著那個因為長期食不飽而幹枯雜亂的腦袋,語氣平靜地問道:“我喜歡有意思的人,所以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想繼續做個偷兒嗎?”
石頭是個有點聰明的人。他一路上都說是家中貧困,家中上有老人,有父母,有弟妹,身世真假摻半。不過他說自己最想做的就是能像開國名將李儒一樣,去殺敵衛國,做個大英雄的時候,眼神是藏不住的亮。
看起來他也曾經有想成為的樣子。
謝珽決定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我,我不想做偷兒的。”石頭沉默了好久後,突然喃喃道。
“那就把你之前做偷兒欠下的債還了,去京兆府的牢裏走一遭,把你本該受的都受了。但出來之後,你就是我的人,會有人來這裏那個門口接你。”謝珽說完就讓溫立亭鬆了手,“現在你自己選吧,那扇門你進還是不進。”
她捧著的手爐因為許久不添炭已經不再散發暖意,冰冰涼涼的不大舒服。
謝珽將手爐扔給了身後跟著的墨棋,自己雙手握在大氅下,給她交代道:“墨棋,去前頭說,我要找宋參軍討杯茶。”
小姑娘應聲往京兆府的大門而去,謝珽跟在後麵不緊不慢。
她示意溫立亭鬆開石頭,不再看向身後的石頭,隻對溫立亭吩咐道:“立亭,你去把車停到這來。”
對被鬆開的石頭溫立亭看也不看一眼。
他拍了拍衣袖,跟上了謝珽的步子,回答道:“是。”
等親眼看見謝珽踏進了京兆府的門檻後,溫立亭才離開去駕車。
石頭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