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一場關於謝珽的風雨落幕,宮外的謝珽則毫不知情地繼續忙碌著她自己的事。

她去少府監當完了半日值,也就等同當完了年前最後的差。

今日溫立亭這個雙向的眼線不在,正好方便謝珽做事。

她先去了嶺南館,照老樣子,先是大張旗鼓地當著眾人的麵連包了三天的天一院。

這麽個大手筆,如水的銀子一句話就花了出去。

當下嶺南館的客人就都知道第一風流的謝世子來了,放言要在嶺南館把他家新掛牌的人連包三日,挨個瞧一遍。這個消息再明日一過,大半個京都紈絝富商們都會知道了。

這是謝珽做慣了的事情。

這樣豪綽又張揚的消息帶著她的名字能火速傳遍京都。待到約定的第三日,她批了紅的,不管是幾個,不管是哪一個,隻要名字一出來那就又是個被人爭著搶著要的紅牌了。

嶺南館的館主麗娘在謝珽當眾宣布這事後,親自領著路,一堆人前簇後擁地把謝珽一行人送到了天一院。

他們一行人浩浩****地離開後,嶺南館裏凡是剛才親眼見到這排場的,都在議論紛紛。

但其實謝珽應約演完這一出已經是累得不行。

她是特意帶了英國公府的護衛來的,要他們守在院門外不許人靠近,自己則是就著麗娘的安排去淨身了

謝珽實際住的其實不是天一院。

天一院說得好聽,但隻要有錢誰都能住。

謝珽對衣食住行和她對美人的要求一樣高,所以不管是在回花坊還是在嶺南館,她都有一間自己的小院,離姑娘公子們更近,離客房更遠。

避開了所有嘈雜後,謝珽鬆快了衣服,坐在小榻上喝了口茶水潤喉。

隻是沒多久,突然的她皺起了眉頭。

謝珽招手把房裏唯一的一個人叫到了身邊,極小聲地吩咐道:“墨棋,把藥拿來。”

墨棋聞言馬上抬頭看了眼謝珽,見她十分嚴肅又蒼白的臉色,反應過來小姐是真的病發,眼眶立刻紅了。

“小姐。”

“噤聲。”謝珽小聲斥道。

墨棋忍著發酸的鼻頭,點了點頭,道:“婢子這就去。”

說完,她穿上了外襖,匆匆出門去了。

謝珽坐在原地,待墨棋的腳步聲還未從耳邊消失,她就疼得撐不住身子,整個上半身都伏在了小案上。

耳暈目眩,她漸漸眼裏隻剩一片刺目的雪白。

今晨醒來時她就覺得不舒服。隻是她從噩夢中醒來,習慣地掩藏了情緒和不適。加之今日又有好多事要做,她忙了一通,全然沒有顧上身體。

還是大意了。

謝珽邊疼邊想著。

紫宸宮內。

在劉念正要告辭的時候,劉令感受到了一陣熟悉的,很久沒有過的眩暈,然後是額間突突如擂鼓般的疼,漲得得很厲害。

劉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踉蹌兩步的劉令,擔心地問道:“皇兄,你沒事吧?”

“無事,隻是久坐後起急了。”劉令讓劉念不必再扶,自己忍著疼站穩後說道。

劉念沒有多想,確認皇兄確實麵色如常,並無不妥後,叮囑了兩句皇兄注意身體的話就離開了。

胡生親自送劉念離開紫宸宮後,進門向劉令回報道:“陛下,三殿下已經離開了。”

胡生沒有和往常一樣得到回應,再湊近發現劉令頭上俱是冷汗,嚇得手裏的拂塵都哆嗦了一下。

“陛下!”

“不是我。去,去找謝珽,看看她怎麽了。”劉令待陣痛過去後,悄聲吩咐胡生。

“是。”

胡生知道茲事體大,領命後退了出來。他對外的吩咐是說陛下在小憩,莫讓人打擾。

在親眼見著門口守了人後,胡生去尋了馮寶來,吩咐他便衣出宮,將一封信送到謝珽手中並取得回信回來。

馮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傳口諭,帶話,送信的差使了,接過封好的信應聲準備出宮。

而墨棋那廂一出了門,她的步子就緩了起來,看起來與平時一致無二。

她出來還沒走幾步,就被嶺南館的女婢客氣地叫住了。

“這天涼地,墨棋姑娘哪裏要親自出門?不如吩咐我們替姑娘跑一趟?”

“倒是不麻煩,不過是小姐吩咐親自去馬車上將帶來的茶和幾冊書取來。但這也不好麻煩了諸位,我去取一趟便是。”墨棋從容地應對道。

她這話一說,嶺南館的女婢確實不好僭越代勞了。她們不過是館裏的人,去謝世子馬車上翻找東西並不合適,更何況她們並不識字,也找不來世子要取的書。

兩邊各自行禮道了別,墨棋不敢耽誤地去到了英國公交車上,從壁櫃裏找出了備著的藥瓶塞在懷中,隨手拿了幾冊書和一罐茶葉就往回趕。

一路還碰到好幾個館裏的姑娘和公子,她不得不又耽擱了點時間和他們周旋打招呼。

等墨棋回到院子的時候,謝珽已經疼過了勁,渾身都是冰涼膩人的汗。

“小姐?小姐?”墨棋小聲地喊著伏在案上的謝珽。

咬著袖子的謝珽睜開了眼,艱難地辨認著眼前的人。認出是墨棋後,她咽下了抵在她唇邊的藥,就著小丫頭端著的溫水把藥送了下去。

“陛下那邊必然瞞不住。若來了人,你便回說我今日去了少府監,一切無異,沒有耽誤差使。你自己寫回信,蓋上我的印,陛下收到便懂了。”謝珽強撐著吩咐墨棋道。

墨棋有些哭腔地說道:“小姐,為何又要這樣?這次我們回府休養好不好?”

她知道小姐的意思。一切無異就是說小姐不會宣稱病了,日子如常地過。但,但這次發病的是小姐,該臥床休養的也是小姐,怎麽小姐還……

“傻丫頭。”謝珽沒再解釋,拍了拍小姑娘扶著自己的手,示意扶她去**休息。

劉令是天子。

哪裏有做臣子的讓天子帶病上朝的道理?

躺下之後,謝珽沾了枕頭便閉上了眼,不再強撐。

不多時就呼吸綿長,讓人分不清是暈過去了還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