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子的屍體，我再熟悉不過。

雖然不知道躺著的這位“玲瓏”是什麽人。

但從她迅速幹癟下去的皮膚判斷。

這個女人，應該剛死沒幾天。

與此同時，師父念的咒文戛然而止。

他直起腰板，用陰鬱的眼神看著我說：

“該你了。”

我愣了愣。

因為印象中的師父，可要比現在和藹可親得多。

而他的突然消失和再度出現，也多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師父給我留下了太多的謎團。

我曾經也想過，跟隨那些謎團一步步找到自己往後的出路。

無奈我每一次都沒能抓住最好的時機。

感覺自己的反應總是慢了半拍。

仔細想想，我最初選擇學習陰行手藝，目的也僅僅是為了活下去。

可如今怎麽轉轉悠悠地，就跑到魂天界來了？

紛亂的思緒，讓我不禁苦笑。

不過師父總不會害我吧？

於是，我拿起銀針，緩緩念出了奶奶傳給我的《縫屍咒》：

“以吾精血，無常引之，縫汝殘軀，補汝殘魂，九幽之下，再世為人！”

銀針落下的瞬間，我仿佛又回到了人間。

按說縫屍的手藝我也算小有所成。

可看著地上的女屍，我竟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針尖在離皮膚半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捫心自問，這屍沒有破損，為什麽要縫？

“師父，魂天界也講究送陰麽？”

語氣近乎質疑。

話說出口的同時，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意識到，自己不該用這種語氣和師父說話。

但在內心深處，好像總是有個沒解開的疙瘩，老在絆著我。

我想，我質疑的並不是屍體該不該縫？

而是眼前這個男人，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師父！

忽然間，一道陰冷的目光，瞬間刺向我的瞳孔。

是殺意！

尉柔站在一旁，比我先一步察覺到了異樣！

她二話沒說，直接催動起琨玉秋霜，照著師父的臉就削了過去！

我剛想開口阻止。

但話才剛到嘴邊，就被我給咽回了肚子裏。

也許，尉柔這一劍，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

我收起銀針，退到尉柔身側。

隻見師父把手隨意一揮！

那淩厲的劍氣，瞬間就被擊潰！

他轉過身，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絲毫不在意飛舞的利劍。

“小酒，就憑你現在這點本事，還不足以麵對我。”

師父話裏有話。

但我不明白，他既然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冷漠？

不，這已經不是冷漠了。

他所散發出的殺意，明顯就是在針對我！

師父，是想殺了我！

“師父！為什麽？”

麵對我的追問，師父反手一掐，精準地鉗住了琨玉秋霜。

琨玉秋霜在他指間劇烈地顫動著。

師父隨手一扔，便將劍嵌進了牆壁裏。

無論尉柔怎麽召喚，琨玉秋霜都沒有反應。

下一秒，師父忽然彈了個響指！

隻聽“嗒！”的一聲。

兩團湛藍色的光球，便立刻浮在了他的掌間。

尉柔見狀，急聲喊道：

“琨玉！秋霜！”

我猛地偏頭看向尉柔，心裏對此已經有了答案。

師父手裏捏著的，竟然是劍靈！

“嗬……無論是修士還是人類，都太弱小了。”

說著，師父端著兩個劍靈，跨過了地上的女屍。

他慢悠悠地走到牆邊，抬頭看著釘在牆上的琨玉秋霜又說：

“我必須成為神！成為萬眾矚目的神！”

師父歇斯底裏地喊了一聲。

同時，他猛地握住了拳頭，將兩團劍靈硬生生地捏碎了！

劍靈破碎，牆上的琨玉秋霜轟然斷裂。

而尉柔的反應，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麽悲痛。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她愣在原地盯著地上破碎的劍柄，嘴唇微微張開，緩緩搖頭。

但現在不是關心她的時候。

師父毀掉尉柔的劍靈後，忽然轉身麵向我。

他此刻的眼神，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情緒轉變的如此之快，我猜他一定經曆了什麽。

突然！

我想到了那本雜誌裏的故事！

“師父，那篇故事裏的主人翁，真的是你？”

“故事難免有杜撰的成分……”

不對，師父說話的語氣很奇怪。

他似乎並沒有打算辯解什麽。

稍微停頓過後，他繼續道：

“可老天爺，從不給我杜撰的餘地！”

悲憤的嘶吼，夾雜著無邊的悲涼。

我實在想象不到，師父這一生究竟經曆了什麽？

故事裏的那座陰陽詭城，好像描寫的也不是武衛城。

畢竟人間的日子，不過短短幾十年。

幾十年根本不夠師父將傀術研究透徹。

所以……師父難道是魂天界的原住民？！

“師父，你還懂破界之法？”

“怎麽？很奇怪麽？我作為神，區區破界之法，豈能不知？”

完了，已經沒有辦法正常對話了。

師父此刻完完全全地陷入了他的反臆想中。

開口閉口都是“神”。

絲毫沒有在人間時的和藹，以及睿智。

我也終於醒悟，眼前的這個人，恐怕已經不再是我熟悉的師父了！

“龍妃，走！”

我當機立斷，拉起尉柔就往入口方向逃。

在如今的大環境下。

遇到的人隻要不是朋友，那就必然是敵人！

況且，我和尉柔就算聯手，也不是師父的對手。

更別說她的琨玉秋霜，已經毀了！

可尉柔卻怔怔地站在原地，已然失了神。

我又催了她一句。

但這時，冷眼看著我們的師父，忽然開口對我說：

“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們絕對逃不出這座城。不過，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暫時先放過你和她。”

我冷靜下來，等待著師父提出他的條件。

畢竟在他麵前，我和尉柔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隻見師父陰森一笑：

“小酒，為師要你……先成為神！”

“成為神？！我？！”

師父衣袍一揮，燭光暴漲，頓時照亮了隔間。

我這才看清，隔間四周的牆壁上，竟然寫滿了人間的文字！

師父背起手，抬頭看著這些文字，正聲道：

“這些內容，高雨樓已經看過了，待有朝一日，你和他分出高下，再回來找我！”

高雨樓……是誰？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模糊的記憶，斷斷續續地在我腦海中閃現。

我頭疼欲裂，但心底的恨意卻逐漸升起。

即便記憶是破碎的，但我還是想起了許多事。

那個男人，原來是他！

高雨樓…高雨樓……

高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