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意臉蛋圓潤可愛,算得上柔嫩白皙,一雙青灰色的眸子,在長長的羽睫下轉動。整個人的氣質像一把小草,軟潤又恣意,頗有些不被拘束的自由感。

倒有些像她那失蹤多日的小黑蛇,也一樣是雙青灰的眸子。

柳如畫的臉上不禁掛了幾分笑。

她怎麽能把人和蛇混為一談呢?

“……我聽後院的其他姐姐們說的。”

左意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地撒謊。

她總不能告訴柳如畫,她就是那條整日陪伴著她的小黑蛇吧?

左意擦幹淨臉後,扶著房裏的銅鏡,第一次認真端詳鏡中自己剛化形的模樣。

“你之前可學過舞蹈?”

“沒有。”

“可有其他技藝,像是撫琴?”

“嗯……會耍木劍算嗎?”

……

柳如畫眉頭狠狠一跳,顯出幾分慍色。

“沒有一點底子,你怎麽敢對老鴇誇下海口,要參加花魁比賽的?”

左意眼見形勢不對,蹦蹦跳跳從椅子上下來,用纖細的小手拽住柳如畫淡紫的衣衫,一邊晃一邊撒嬌道:

“柳姐姐別生氣,我自然是有別的辦法。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她可會法術啊!

“什麽辦法?”柳如畫追問道。

“咳咳,嗯……會變戲法!”

柳如畫聽聞此言,徹底扶額。

眼前的小丫頭不會舞,會耍木劍和變戲法,她是要去花魁爭奪賽上,表演雜技嗎?

看來隻有自己多下工夫教她了。

第二日,風和日麗。

左意翻身打了個哈欠,睜眼看向四周。

她被柳如畫收留,昨晚住在了她的閨房。

**已然沒有了柳如畫的身影,卻聽到後院嘰嘰喳喳吵吵嚷嚷的聲音。

“柳姐姐——”

左意匆匆的套上襦裙,蹬上繡花鞋,揉搓著惺鬆的睡眼,扶著雕花木門大聲的喊。

“我在這兒呢,咱們往後搬去別屋住。”

柳如畫身著素衣,抱著她那把視若生命的琴,立在後院中央。

後院聚集了不少青樓姐妹,杜雙雙也在。

她身著一襲紅衣,豔得像一朵花。身旁是大大小小的箱子,什麽珠寶首飾,羅裙,擺件。

相較於杜雙雙的大件小件,柳如畫隻有那一把舊琴。

“這是來搶屋子了?下一任花魁還沒出呢,這麽猴急,就不怕到時候打臉嗎?”

劉柳姐姐柔弱,最不善與人爭鋒。但是左意不一樣,欺負到她頭上來的蛇,向來都是要掉一層皮的。

當然,大都是師兄赤修出頭,她在後麵狐假虎威。

不過,眼下能護住柳姐姐的,隻有她自己。

杜雙雙眼見這半人高的小丫頭來了,竟生出了幾分害怕。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厚重脂粉下,還有些微微腫脹的臉,說話都有些結巴。

“你你,我杜雙雙可是這裏最善舞的姑娘,再再怎麽樣也不會輸給你一個小丫頭!”

這屋子她勢在必得。

花魁比賽還沒開始又怎麽樣?花魁之位還不早晚都是她杜雙雙的。

左意不斷逼近。

有了昨天的經曆,杜雙雙也大抵知道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是個力大無窮的瘋子,要是發起瘋來,指不定自己又要傷上加傷。

左意確實想要再扇杜雙雙一巴掌的,她是一隻蛇妖,害怕人類不成?

可被柳如畫攔住了。

“往後在這青樓的日子還長,不要多生事端。”

柳如畫抱著琴的手緊了緊,聲音無奈又哀求。

左意這丫頭定是奪不了花魁,這個賭多半要輸,契約又在老鴇手中,她的後半生怕是要像她一樣困在這青樓中了。

這番勸誡,在左意耳中有些苦澀。

“柳姐姐,你相信我,你我都不會被困在這青樓。”

“嗯。”柳如畫點了點頭,安慰似的摸了摸左意的腦袋。

最終,杜雙雙還是大搖大擺的住進了花魁屋。

左意則和柳如畫搬進了對麵不遠處的柴房。

窗戶是紙糊的,牆壁上還有些許裂縫,茅草和蜘蛛網,整個屋子有些昏暗陰森。

是一間柴房。

“收拾收拾,勉強還能住。”

柳如畫淺淺拂去了掉漆桌子上的灰塵,將視若珍寶的琴暫時安放。

便挽起了袖子,準備收拾。

“我去打桶水,你先在這兒等我。”

左意四處打量了一番,她先前是一隻蛇妖,自小生長在黑森林,什麽陰冷潮濕的環境沒見過?

這樣的環境對她來說能接受,可她不忍心柳姐姐受這樣的委屈。

柳姐姐前腳邁出了柴房門,左意就開始施法。

她這些年在佘山高級法術沒學會,潔淨術法倒是學會的,如今也算能派上用場。

衣袖一揮,柴房便整潔一新。

哐!嘩啦——

柳如畫一進門直接被驚呆了,水桶從手心脫落,灑了一地水。

“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厲害吧,姐姐!我可從小在鄉野長大,這點家務事難不倒我。”

左意轉了個圈大方展示自己的成果,笑容燦爛,一副等待被誇獎的孩子模樣。

……

咕咕。

“如畫,這麽快就收拾好啦?”名喚芙蓉的青樓女子出現在柴房門口。

芙蓉身著膠粉芙蓉衣,臉頰有些嬰兒肥,生著一雙明眸善睞的大眼睛,看起來真的如出水芙蓉一般。

鴿子穩穩地停在柳如畫的肩頭,柳如畫看了一眼鴿子,嘴角掛上了一抹柔和的笑,伸手從鴿子的腿部取下信件。

『如畫,遇你我幸,花魁競選當日,我會在台下看你。等我。——封如皋』

芙蓉平日與柳如畫交好,眼下俏皮地拉著左意的胳膊伸腦袋看了一眼信件。

旋即打趣道:“原來是風公子的來信呀!如畫姐姐,你和風公子真是恩愛,讓人豔羨!”

柳如畫的麵色染上了幾分羞澀,“妹妹,你不要打趣我了。”

“坊間傳聞帝都富,商風如皋對當今公主有益,常常女扮男裝,與公主同行於各個場所。如今看來,是謠傳的姐姐你啊,才是他的心頭好!”芙蓉繼續說道。

提到公主和封如皋的謠言,帝都幾乎人盡皆知,柳如畫捏著手中的信,不禁有些複雜。

好在他真的如心信中願意對她負責。

封如皋若不嫌棄她是青樓女子願意娶她,她願意嫁過去做小妾。

如今,不論是身處何地,都比在這吃人的青樓好。

……………………………

柳如畫的舞蹈傳承自帝都第一舞姬,在她的悉心教導下,左意已經將舞蹈練得純熟流暢了。

“很好,再來一遍就休息。”

左意輕輕抬手,舞姿輕盈若岩上飛燕,手中空無一物,卻像持著一把劍一樣劃開了麵前的空氣。

眉目低垂又抬起,靈動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