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過後,皇後的風寒竟然意外的好了許多,自然也知道皇上命麗寶林遷宮的旨意第二天就遣了黃嬤嬤送了盅玉燕窩到宣明帝的手上,當夜,宣明帝便坐到了皇後的宮裏。
明黃的燈照亮的定坤宮的正殿,皇後一身藏青色百褶裙裾坐在正位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看著身旁的宣明帝,可是即使是這番模樣也沒有任何的柔弱之感,反而多了幾分清貴,這是屬於世家女的矜貴。
就算是說話仿佛都是驕傲的,不會為了任何人低頭,宣明帝恰恰不喜歡的就是這一點,隻見皇後給皇帝問安之後,便道,“皇上,妾聽說您屬意給麗寶林遷宮?”
紅木桌上溫著壺雨前龍井,取自春雨之前的那抹茶尖嫩芽,最是香濃不過,也最得宣明帝的心意,他嚐了口,唇齒留香,又聽皇後提起他現目前最喜歡的女人,竟然沒有不喜,隻是唔了一聲。
皇後斟酌著用詞,“皇上,妾前幾日雖然風寒未愈,宮中大小事務並未過手,但是也聽說過。”她頓了頓,“前幾日,朝陽宮的李昭儀落了水,驚擾了腹中龍胎,據她所言,是麗寶林所為······”
宣明帝嗤笑,“此事空口無憑自然可以隨意攀扯,先不論事實如何,麗寶林願意不懼秋水寒冷隻身跳入千禧湖救起李昭儀,這就是功勞,皇後可有異議?”
經由麗寶林的提醒,宣明帝派去審問當時形跡可疑的幾個宮女的常盛也回來回話了。
後宮事務常年拿捏在皇後的手裏,李昭儀接觸到宮務滿打滿算也不過半個多月之久,怎麽可能有真正投靠的心腹,當日她安排的幾個會水的宮女也不過是用幾個銀錢暫時買來的忠心罷了。
常盛常年跟在宣明帝的身邊,自然耳濡目染了一些威勢,哪裏又是這些小宮女能抵擋得住的?還不等他用刑,那幾個宮女不受內心的惶恐,自己就招了,說是昭儀娘娘買通了她們,特意等在千禧湖救護貴人。
這樣的供詞和麗寶林所言的“怠慢”似乎完全相悖,但是常盛如實報給宣明帝之後,宣明帝一下子就知道這如今的一切完完全全是李昭儀設的局,拿肚子裏的皇嗣作為爭寵的工具,完全不將皇家人放在眼裏!
若非宣明帝顧及著李昭儀“命不久矣”,再加上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朝陽宮如今就不可能這麽平靜了。
知道了李昭儀的所作所為之後,宣明帝望著麗寶林送來的那碗金桂粳米露才有了如今的旨意——若不是顧及到前些日子才升了麗寶林的位分,現在恐怕六宮都要改口叫她麗婕妤了。
皇後對於六宮的掌控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她自然也明白李昭儀幹的蠢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中還有她的推波助瀾,此時皇帝正是盛怒之中,自然不能和他對著幹,於是一向驕傲的皇後,竟罕見的溫婉道,“既是皇上的旨意,妾怎會有異議?隻是妾覺得,李昭儀如今這胎是近幾年宮中的大喜訊,麗寶林竟然救護皇嗣有功,何不提提她的位分,以彰顯皇上賞罰分明?”
宣明帝奇怪的看了眼皇後,望著她嘴角的笑,竟道,“皇後果然是一國之母,大齊後宮的典範,隻是麗寶林她進宮時日較短,還是等等的好。”
皇後肯服軟,宣明帝也不是一心想弄僵夫妻情分的人,雖然皇後口頭上這麽說,但是宣明帝到底是沒有應下。
大齊皇帝一向崇尚節儉,這和他開朝皇帝有關。
大齊的高祖皇帝是農民起義起家,當時無論是糧、還是軍隊都掌握在世家的手裏,如無高祖皇帝的節儉風格,恐怕拉扯不起一支起義軍,也就不可能擁有現如今這樣的大齊王朝,而這樣的節儉,從大齊朝建立,直到如今也一直保持著,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現如今的國家形勢,和大齊開朝沒有多少區別。
就算如此,皇帝的禦膳比之一般的宮妃來說也豐盛的多。
晚膳也擺在了定坤宮,大大小小的冷盤熱湯擺了幾十樣,布菜的宮女站了好幾個,都是貴人們眼睛往哪一瞟,宮女便要立刻反應過來,用特製的銀筷或是銀調羹呈到貴人的碗裏,若是貴人覺得哪道菜味道甚好,也可多取,但決不能超過三次,這也是規矩。
今晚的皇後似乎尤為的溫柔,比之以往的堅硬非常的不同,就連皇帝的布菜,她也是一手包辦,讓宣明帝的這頓飯吃的尤為舒心,當夜酒足飯飽之後,就宿在了定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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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從三品寶林的位分入住長樂宮為一宮主位,享主位份例,對普通宮妃來說實在是天大的殊榮,就算是以往的世家女在大齊朝也從來沒有過的。
然而,後宮之中,太後娘娘沒有表態,一直在小佛堂裏禮佛,而皇後更是送了豐厚的遷宮禮作為慶賀,更是將後宮裏一些抱怨的聲音給打壓了下去。
其他的宮妃,見皇後如此作態,紛紛壓下心中的個中滋味,紛紛送上遷宮禮,無論是賢良淑德四妃,還是隱形人榮貴妃皆是如此,甚至是躺在**無法動彈的李昭儀也咬牙送了禮,以示慶賀,可把她給氣壞了。
幾日之後,師堯正式入住長樂宮,徹底離開了朝陽宮,離開了李昭儀的勢力範圍,成為了一個暫時的自由人。
長樂宮本是前朝寵妃所住過的地方,碧瓦朱簷、雕梁畫棟比之朝陽宮竟毫不遜色,院子裏是新放著的幾壇睡蓮,錯落有致,形成天圓地方的美感,秋雁當空,實在是好兆頭。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青雉滿臉喜色的給師堯奉了杯茶,“長樂宮可是前朝淑貴妃娘娘住過的地方,皇上為賜給娘娘,還特命內府局重新翻修了一番,實在是富麗堂皇,可見皇上心裏是有您的。”
師堯的臉色還有病後的蒼白,眼裏卻無半分柔弱,笑了笑,“你可真會撿好聽的話說,我可是聽說這長樂宮可是皇後給某個新晉宮嬪準備的,我不過是剛好占了便宜罷了。”
和師堯同一批進宮的秀女中,並非沒有家世出眾的,甚至於還有嚴家特意選進宮給皇後生下皇子的秀女,聽說已經住進了長樂宮的偏殿,若是一朝得寵,皇後再照應著,封為婕妤入住長樂宮主殿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師堯覺得,皇帝肯這麽大方的將才翻修過的長樂宮賜給她,這其中也不是沒有這個原因。
就她目前知道的來看,都覺得嚴家有些魔怔了,竟然就想要一個嚴家血脈的皇子不可。
當初皇後因生了大公主而壞了身子,此後再無生育的可能,嚴家人立刻送了嚴家庶女,也就是如今的淑妃進宮,千防萬防,好不容易等到淑妃一朝得寵平安生產,卻不料生下來的竟然還是一個小公主,這可把嚴家人給氣壞了。
好在自我安慰先開花後結果,然而,開花這麽多年,還是沒有等到石榴成熟,這不,趁著這次選秀,嚴家又送來了一個世家貴女。
這位貴女的身份可了不得,和淑妃不同的是,這位是嫡女,從親戚關係來講,還是嚴皇後的侄女兒,正宗的世家嫡女,由世家正經宗婦教導長大,本應和高門大姓林、梁、王、楊任何一家聯姻成為宗婦或是嫡婦,卻不料被嚴家扔進了大齊後宮。
隻可惜,這次選秀的風頭全被師堯給搶了去,宣明帝似乎也對這世家嫡女完全不感興趣,隻是簡簡單單的封了個嬪就扔到一邊了,還是姑姑嚴皇後憐惜她,將她安置到了長樂宮偏殿,又吩咐了內府局不得怠慢,才沒讓這位才十六歲的世家貴女剛進宮就嚐盡後宮冷暖。
師堯遷宮於長樂宮,身邊的宮人沒變多少,一樣被她帶到了長樂宮,但是作為一宮主位,實際上師堯手底下的宮人多了好幾十個,這是主位應有的,也算是宣明帝賜給她的,不算逾越,是以,師堯好好的敲打她們一番之後,開開心心的收下了這個禮物。
待敲打完長樂宮的宮人之後,已經是午後了,青雉替師堯捶捶肩,輕聲道,“主子,長樂宮原本的幾個宮嬪已經候在門外了,說是要來拜見主位,您看?”
師堯道,“讓她們進來吧。”
這是師堯自進宮以來第一次正式麵見比她位分低的宮妃,以往在朝陽宮的時候麵前主位都是她磕頭,在李昭儀的授意下,似乎人人見她都能欺上一欺,現如今她已是長樂宮主位,自然是接受拜見。
長樂宮偏殿共住了三位小主,由嚴嬪領著頭,身後跟著的分別是從六品才人劉氏和正六品貴人趙氏,因是麵見主位,三人皆是穿著所在位分的正式冠服,並不華美,卻是在份例之內,半點沒有逾越。
在大齊後宮,無論是份例,還是後宮妃子的妝容,甚至是服飾都有一定的規定的,像嚴嬪、劉才人、趙貴人之流的宮嬪,能穿戴的隻能是除了黃、紅、紫、藍之外的所有顏色服飾,半點都不能逾越,否則就是視宮規不敬。
有些東西,確實是會上癮的,師堯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底下恭敬叩首的嚴嬪、劉才人、趙貴人三人,心情頗好,唇角微勾,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有人會這麽熱衷於權勢了。
確實**力頗大,大到迷失自我,恨不得用盡一輩子的精力去追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在別人的眼裏,師堯就是付出了她不能成為母親的代價,成為了如今的長樂宮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