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門關上,阿宓才哭了起來。而眼淚又把傷口裹得更疼,讓阿宓不得不忍著。她想不明白,一覺醒來怎麽回到了南朝,還頂替了公主的位子。隻記得走過阿裏山,突然遇到一批殺手,耳邊傳來公主的呼喚聲,可自己卻昏了過去。

算了,事已至此,待傷好之後再說吧。

禦花園“哎,她還真是命大啊。這樣還被洛大將軍給找了回來。”粉衣女子一口咬下綠豆糕,一臉不滿道。

“你這鬼丫頭,她可是你姐,你這麽希望她死啊?”青衣男子一把搶過粉衣女子手中的綠豆糕塞到嘴裏。

“五哥!!你就愛欺負我!”粉衣女子小嘴一撅,負氣背過身去。

青衣男子見狀趕緊拿了綠豆糕遞給她:“好妹妹,好妹妹,別生氣了。”

粉衣女子接過綠豆糕輕輕一笑,“這還差不多。”

“好了,你們倆也別鬧了。”一綠衣婦人裝扮的女子思索半天,歎道:“無衣那孩子也可憐,隻是父皇偏愛她一些罷了。現在這樣,你們也別去說她不是了。”

“四姐!你怎麽幫著她說話呀,本來就是她瞧不起咱們,仗著大哥和父皇的寵愛就目中無人。”

“若不是洛珂中意於她,也許她撿不回這條命了。”玄衣男子開口道。

此處四人正是當下太子不二人選的三皇子商無梓,嫁於皇商的四公主商無綺以及五皇子商無寒和七公主商無伶。

“對了三哥,父皇什麽時候封你當太子啊?”商無伶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聽後,商無梓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一臉寵愛,“幹嘛這麽想我當太子啊?”

“當了太子,三哥以後就是皇帝,然後三哥就可以給伶兒買好多好多吃的了。”

商無梓一笑,將裝滿綠豆糕的玉盤推了過去,“傻丫頭,就知道吃!”

“三哥,老六遭遇此番,我們這些做哥哥姐姐的可別被人落下話柄。挑個日子,還是去看看的好。”商無綺柳眉緊鎖,將苦著臉的商無伶拉到自己身旁,“好了伶兒,你想三哥被父皇說不念兄妹之情麽?你要知道,當太子可是要德才兼備啊。”

“恩…好吧。”商無伶滿口不情願,趕緊去扯著商無梓的衣袖,“近些日子可不行,三哥可是答應帶我去宮外玩的。”

“好好好…三哥帶你去。”

萬安殿三日過去,阿宓感覺好了一些,至少自己能下床走路。咽喉處盡管刺疼,卻也能發出一點點聲音,哪怕那聲音如同枯木般蒼老駭人。

“公主!”沈月趕緊將藥放下,“您怎麽又起來了?”

“我…”阿宓看了看窗外的天,又指了指打開的門,“我…想…”

沈月輕歎一聲,扶著阿宓坐下,“公主啊,您的身子還沒好,還是先休息吧。秋太醫說了,得一個月才能出這屋子。”

“我…咳咳…咳咳”阿宓咳得難受,想來喝口茶潤潤,不料卻疼得更厲害。

“公主您慢點。”沈月端走阿宓手中的茶水,換上一杯山泉水,“秋太醫說了,文山泉水幹淨清涼,對於嗓子很有幫助,公主喝這個吧。”

阿宓笑著點了點頭,飲下一口,果然舒服許多。繼而她提起手作握筆狀,緩緩在桌上畫了幾筆,正欲開口,沈月卻笑道:“公主稍等,奴婢這就給你拿去。”

看著為自己忙碌的沈月,阿宓好想抱抱她,好想和以前一樣,一同玩鬧,一同大笑,一同哭泣。好想告訴她,自己是阿宓,是那個她喜愛的妹妹。記得那年五歲,臘月時分。是陪同公主采買的沈月救了她,自那以後,阿宓便把沈月當做親姐姐一般。公主不愛說話,也是把沈月當作最親的人,為此,阿宓還和公主賭氣很久。

“無衣,無衣…”商無詡一進門,便看見纏著白紗的人兒朝著窗外發呆。他輕輕地走過去,不想打擾到她,“無衣,你在看什麽?”

阿宓回頭,來人正是符王,習慣性地要下跪。不料沒有站穩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還好商無詡眼快,趕緊接住她,“哥哥知道你委屈,待身子好些了再把所有的委屈告訴哥哥好麽?”

“大…”阿宓顫抖著雙手捂住胸口,不停地搖頭,“不…”奈何說不出話,氣的落下淚來。

“別哭別哭,落在傷口上不疼麽?”商無詡握緊她的手,卻不敢將她擁入懷,他怕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弄疼了她。

阿宓小心地笑了笑,依舊不敢看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商無詡坐下。

“公主,紙筆給您拿來了。”沈月見商無詡在此,並無太多驚訝,隻是步子放慢了些,“奴婢見過符王。”

“免禮。”商無詡從沈月手中接過紙筆遞給阿宓,“無衣想說些什麽寫下來吧,暫時別去動嗓子了。”

阿宓點點頭,將紙筆擱在一旁,等著沈月磨墨。

“無衣不是喜歡蘇子玉的畫麽,聽說下月他應邀到詩軒閣做客。哥哥去幫你求得一張畫作吧。”看著阿宓露出一絲微笑,商無詡又語,“若是無衣能隨我一同去便好了。”

阿宓左手提筆,寫道:若秋…

“無衣…”商無詡沉下臉,神情複雜地看著阿宓。而這一看,嚇得阿宓不敢再寫下去,一時也忘了他是符王,就這麽傻傻看著他。

“你的右手怎麽了?”

阿宓一聽,放下心來,將字寫得歪歪曲曲:右手傷了筋骨。

商無詡握住她的右手,問道:“讓月離過來看了麽?右手可還能恢複?”

阿宓本就習慣左手,右手雖確實傷了筋骨,可也不太在意。現下看來,右手廢了倒也有好處,至少不會讓人發現公主的筆跡。想到此處,阿宓一怔,自己何時怕暴露身份了?不對,不是這樣的。把傷養好再說,養好再說……

“秋太醫說了,公主的傷至少需要休息一月,可能到時候會好的吧。”沈月上前一步,將涼了一陣的藥遞給阿宓,“今晚秋太醫還會過來,奴婢便讓太醫看看公主的手吧。”

阿宓忍著疼喝下一大碗藥,隨後在紙上寫道:哥哥可以常來看無衣麽?

商無詡輕輕撫了撫阿宓的頭,笑道:“那是自然的。”接著站起身,“今日父皇還有些事,哥哥得先過去了,你早些歇著。”

阿宓點頭,還是覺得有些乏了。待商無詡走後,便躺上了床。

沈月走進屋子裏時,便見阿宓坐在椅子上,揚起手中的宣紙朝她揮舞著。臉上雖纏著厚厚的白紗,可沈月還是感到阿宓嘴角帶著甜甜的笑。

“公主起得可早,害的奴婢都不敢睡懶覺了。”

阿宓聽後拿起手中的筆,輕輕戳了一下沈月,隨後寫下:我想寫寫字。

沈月一笑,接過阿宓一直拿在手裏的宣紙。仔細一看,果然,比之半月前好了不少。雖沒有以前這麽雋秀,卻也勝過前段時間的歪歪斜斜。

“其實公主也不必這麽辛苦,秋太醫不是說了麽,右手總會好的。”

阿宓搖搖頭,接著寫道:傷了筋骨,怕是右手的字也得再練了。

“公主…”沈月看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有默默流淚。她不明白這麽美麗的公主怎麽會遭遇這樣的事。在宮裏,因母妃受寵而被其他孩子孤立,本以為皇上會把公主指婚給洛相二公子,卻突然送去聯姻。現在可好,成了這個樣子…

阿宓起身,拍拍沈月的雙肩,又將一張紙遞給她:可以帶我去院子裏嗎?

“恩,可以的可以的。”沈月扶著阿宓走出屋子,撐開紙傘,“秋太醫說公主好得快,這些天可以在院子裏走走了。可是…公主離不得這傘,現在正是三伏天,日光太過強烈了。“阿宓點頭,慢慢跨過門檻。

一絲微風送來,夾雜著花的清香,這讓好久不出屋子的阿宓愣了半天。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她已經快忘了……

阿宓輕輕推開沈月,示意她不用扶著自己。其實腿上隻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他們卻總覺得厲害到不能走路一般。

不過在沈月看來,公主能夠自己走得兩步,那真真是開心。轉而又想到房間裏還放著早膳,而太醫院還熬著藥。於是又扶上阿宓的左手,說道:“奴婢先扶您過去坐坐吧,屋子裏還有早膳,一會奴婢還得去給您拿藥來呢。”見阿宓想要拒絕,沈月又補充道:“公主在亭子裏坐好了,奴婢先去給您把紙筆拿來。”

阿宓不好再做什麽,隻得乖乖點頭,慢慢閉上雙眼,享受著久違的舒適。湖裏泛起的漣漪伴著清脆的鳥語,樹葉被風掃過,沙沙作響。夏日正值荷花盛開,當真早有蜻蜓立上頭。難忘,當年的那一場嬉鬧……

公主…你是不是也活著呢?是不是比阿宓還慘?阿宓…阿宓對不起你,阿宓代替了你的位子,欺騙了所有人。可是,阿宓隻想就這麽一會,就一會。等阿宓傷好了,阿宓便稟明一切,屆時阿宓就會做回阿宓……

“喲,我當是誰坐在這裏呢,原來是好久不見的六姐啊。”

聞聲,阿宓睜開眼。見那商無伶提著鳥籠朝自己走來,身後還跟著衣著華麗的三人。陰魂不散的幾人,從來沒有放過公主。不過她阿宓不是商無衣,可不會跟他們念什麽親情。想到這裏阿宓又閉上雙眼,全當看不見。

“喂,我跟你說話呢。”商無伶放下鳥籠,指著躺在椅子上的阿宓說道。

阿宓不看一眼,費力地側過身子,不去理會亭中的幾人。而不小心扯疼得傷口讓阿宓皺緊了眉,悶哼一聲,忍住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