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商無梓*著上半身,手裏捧著一堆果子,“毒沒有清完,我們得趕緊離開。”接著扶起阿宓,喂她吃了一顆果子,“你認得路嗎?”
阿宓抬頭看了看天,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是毒沒有清完,我怕…”商無梓揭開她的衣服,看到青黑一片的肩頭,“有什麽辦法嗎?”
阿宓靠在商無梓身上,左手放在傷口上一抹,再放進嘴裏。
“你做什麽!”商無梓厲聲道,“還嫌中毒不深嗎?”
阿宓搖搖頭,遞給他一個微笑,指了指傷口,示意他不用擔心。
“你…是…為了我擋箭的嗎?”商無梓輕輕拭去阿宓臉上的水漬,“你不該的…你應該走的…”
阿宓還是笑著,又從商無梓手裏拿了一顆果子放到嘴裏。
“真是個孩子。”商無梓寵溺地看著她,“你應該知道什麽草藥能治你的傷,我們去找找吧。”說完還未等阿宓點頭,直接抱起她順著河流走去。
“想聽哥哥唱歌嗎?”問完,商無梓輕輕唱起了那首歌謠。不過,阿宓沒有聽到哀傷,他的歌聲中,帶著一點溫暖和甜蜜。
幽幽城南曲,歲歲哀歌離,伊人何處去,迢迢杳無音……
公主…若你更喜歡商無詡,可否讓阿宓擁有商無梓?
正午時分,眾人終於看到了村落。不過似乎跟預想的不太一樣,村落四周到處是腐爛的味道,流經村子的小溪都是令人作惡的黑色。而圍著村落的樹木早已枯死,村口的匾額都破爛不堪,隱約可見上麵的三個字:月落村。
“有些不太對勁。”洛玨下馬,仔細觀察了一陣,“還是別貿然進去得好。”
柴莫離冷冷地看向村口,轉身跑到馬車旁把秋月離喊了下來,“還用得著進去嗎?”
秋月離擦擦額上的汗漬,大紅袍滿是暗紅的血色,他點點頭,滿臉疲憊,“村裏總是有藥材的,我們必須得快。”
柴莫離想了半天,說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在這裏歇息一陣。”語畢隻身往村子裏走去。秋月離脫下外衣扔給沈月,也跟了上去。
進了村子,二人才更為震驚。若說村外荒涼,那麽村內可謂是淒涼。人們如同行屍走肉般晃晃悠悠地遊**著,地上四處橫著腐爛的屍體,不時有烏鴉落下,尋找食物。更甚者居然和烏鴉一起吃屍體的腐肉。
柴莫離和秋月離對視一眼,往更深處走去。
“捂住口鼻。”秋月離從衣衫上撕下布條,遞給柴莫離,“看來是瘟疫。”說著指了指角落裏那些枯瘦如柴,目光空洞的人們。
“那皇上更不可進來。”
秋月離搖搖頭,“這裏肯定有藥房。”繼而蹲下身子,趕走了屍體上的烏鴉,仔細檢查著,說道:“這個人死前服過藥,而且才死了兩三天。”隨後又看了其他屍體,“這村落應該是半個月前發生的瘟疫,現在肯定還有個大夫活著。我們得去找他。”
柴莫離正要說什麽,身子突然被輕輕一撞,接著走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她衣衫襤褸,手裏捧著個破碗,臉上也髒兮兮的,不過秋月離卻聞得出來,她的身上有股藥味。
“大哥哥是來救我們的嗎?”小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腦袋微微側著,“阿娘說劉伯伯也病了,現在好多姨姨嬸嬸都去劉伯伯那裏了。”
秋月離看了看柴莫離,蹭了蹭他的手臂,口齒含糊,“你去,我哄不來小孩。”
聽後柴莫離白了秋月離一眼,然後蹲下身子問道:“誰是劉伯伯啊?”
“劉伯伯是大好人!阿娘的病是劉伯伯治好的!”說到這裏,小女孩眼裏盡是崇敬。
“那你可不可以帶哥哥去找劉伯伯?”柴莫離繼續問道。
小女孩點點頭,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小牙,“我叫小丫,大哥哥長得真好看。”說完領著二人往前走,路上又開始介紹自己的家人。原來她的父親和劉伯伯是好友,二人在村裏開了個醫館,常年替村裏人看病。三年前小丫的父親因為采藥跌下山崖,至今不知所蹤。今年因為幹旱,莊家顆粒無收,大家的身體都不太好。一個月前溪水也不知為什麽變得渾濁起來,村裏的人喝了水都得病了。小丫的姐姐大丫也得了病,沒熬過幾天就去世了。家裏現在隻剩她和母親,而母親現在也病了。
“他是救不活整個村子的人的。”秋月離湊近柴莫離耳邊小聲說道,“我們拿了藥趕緊走,如若有可能最好燒了整個村子。”
“嗬。”柴莫離揚起冷漠的笑,“你還真絕情。”
秋月離點點頭,“彼此彼此。”
月落村的盡頭是個偌大的廣場,密密麻麻的人都堵在一個小屋舍門口。小丫得意一笑,帶著他們繞道屋舍後麵,推開門走了進去。
“劉伯伯肯定是病了,不然怎麽都不開門呢。”小丫嘟囔著嘴,掀開布簾。
“小丫…咳咳…”床榻上的中年男子咳得厲害,兩頰都深陷下去,麵部發黑,“小丫…桌上是給…咳咳,給你阿娘的藥,拿去吧…咳咳咳咳…”
秋月離繞開小丫,順手拿了跟椅子坐在床邊,問道:“還有藥嗎?”
“咳咳,你是…?”劉大夫問道,想了想又搖搖頭。
“我沒找你要治病的藥,我隻要一些清熱祛毒的藥材。”秋月離見他咳得厲害,倒了一杯水給他。轉而又收回手,聞了聞杯子裏的水,眉頭緊皺,說道:“病情這麽嚴重了,還喝這小溪的水?”
劉大夫擺擺手,歎了口氣,“公子,咳咳,月落村外的小溪…是阿裏山…咳咳,流經鳳凰山的雪水,幾百年來…咳咳,都是幹淨澄澈的。而且,咳咳咳…除了…除了這裏的水源,再無其他。”
“怎麽可能?”柴莫離上前一步,“鳳凰山的飛瀑不是水源嗎?”
“你們從鳳凰山腳而來?”劉大夫有些驚訝地問道。
“有什麽問題麽?”秋月離也驚訝地反問道。
劉大夫搖搖頭,“我出生餘安,咳咳…二十多年前因要去陽關一趟。途徑…鳳凰山時,圖了方便,想要翻過這座山直接去陽關,咳咳咳…”他撫了撫胸口,繼續回憶道:“不料被衝下飛瀑…咳咳,最後被…被這裏的人救了。”說著傷感起來,“之後…再也沒有回去過了,因為…咳咳咳…根本沒有…下山的路。連飛瀑…咳咳,我也未曾找到…”
聽了他的話,秋月離隻覺得好笑,“這個意思是我們不能離開了嗎?”
劉大夫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還是先把我需要的藥給我吧。”秋月離不糾結能不能離開的問題,“要是能給我需要的,我指不定能延一延你的性命。”
“剛才你們…咳咳…從後院近來也看到了,咳咳…藥材都枯死了,不過,咳咳…我還有一些香附和何首烏…”劉大夫順了順氣,問道:“傷得很嚴重嗎?”
“居然有何首烏,這倒是不錯。”秋月離一手支起下巴,“既然這樣,秋某將你性命留下。”說著吩咐道:“小丫頭,去把水缸裏的水煮煮。”接著又撕下衣衫一角遞給小丫,“先把水濾幹淨些。”
小丫不是很懂,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接著拿著給阿娘的藥材出去了。
“公子…咳咳…”劉大夫撐起身子,“若是…若是不嫌棄,咳咳…讓受傷的人…咳咳,住進來吧…”
“也好…”秋月離點頭應允。
“什麽意思?”身後的柴莫離問道。
“不礙事,我們並未飲水,不會染上瘟疫。”秋月離有點累地閉上雙眼,“老爺的身子也快堅持不住了,這兩日必須讓他退燒。”
柴莫離無奈地點了點頭,隻好答應了。
“少爺和徒兒呢?”秋月離淡淡開口。
“有年安在,他們不會有事。反正也會在村裏住一段時日,等等他們吧。”柴莫離說完便離開了。
此刻在飛瀑下,阿宓百無聊賴地坐在大岩石上,嘴裏叼著一根藥草,嚼得津津有味。接著又呸地一聲吐了出來,心道,真難吃。
醒來時,商無梓又不見了,她隻好一個人找些事做。瞅著這水還算清澈,想下去洗了個澡,不過腳剛放進水裏,把她冷得要死,於是又趕緊上來了。她歎了歎氣,肩頭疼得厲害,仍是青黑一片。無奈下,隻得挨個找找藥草,不過還好讓她找到了止痛的香附。因此有了那一幕,吃藥草。不過這隻是止痛,餘毒還是沒辦法清除…想來想去,突然感歎狐狸不在身邊真悲哀…
什麽東西?阿宓驚地坐起,扣上戴在頭頂的麵具,警惕地朝著岸邊的草叢慢慢移去。
站了好一陣,阿宓突然覺得自己傻傻的,一陣風吹來,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她又隨意扯了一把香附搗爛敷在傷口處,嘴裏再嚼一根。不料正當她想離開的時候,草叢裏又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惹得她不禁再回去。
到底是什麽?阿宓心裏疑惑,最後心一橫,是福不是禍!管他呢!接著扒開草叢,身子猛地撲上去。頓時,隻覺傷口被撞得好痛,然後手上什麽東西毛絨絨的。阿宓抬頭一看,渾身雪白的小狐狸正害怕地看著自己,眼裏濕漉漉的…
恩…狐狸?阿宓撲哧一下笑了起來,真是何處都見狐狸啊。
小狐狸顯然被阿宓這奇怪的舉動嚇到了,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奈何腿上有傷,跑也不能跑,隻能哀怨地繼續看著阿宓。
受傷了嗎?阿宓問道,不過這也是廢話,人家又聽不到,再說就算聽到了,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