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
當年若是她聽從老夫人的安排,隻怕現在她也如同清芽、素心他們那般,每日舒心愜意,含飴弄孫,不用終日與兒媳勃谿。
即便是後悔了,她也是無法再回到了當年。
隻能硬著頭皮就這麽過。
“她們這般是仰人鼻息度日,我是不想這般。”
徐文茹聽著她不屑的語氣,不由惱道:“仰人鼻息度日?當年母親是奴婢出身,能與我父親成親,皆是因為老夫人,難道當年便不是仰人鼻息度日嗎?為何清芽姨與素心姨都能忍受,唯獨你就不能忍受了呢?倘若你忍受,那今日咱們家便不是這般局麵了。”
“歸根到底皆是母親心有不甘,不願再聽旁人提及你的過去,你更想著有朝一日能逾越老夫人的身份,向世人證明了,你不靠徐國公府,不靠老夫人,也能照樣受人尊敬,照樣身份尊貴。”
半夏緘默不言。
“而如今母親所想,並未達到,反之,素心姨、清芽姨她們便得了封號,在官眷之中受人敬仰。母親,不是清芽姨她們會奉承,非得要仰人鼻息,而是她們時時刻刻不忘本,不忘恩情,才能擁有今日。”
半夏:“即便你記得恩情,又如何?老夫人幫你在彭家撐腰嗎?能為你尋得生子的偏方嗎?”見女兒不說話,又繼續說道:“這些都不能,那何須還要去記那一份恩情呢?”
“當年之事已是過去,再多言,也回不到過去,還不如好好把眼下的日子過好。”
徐文茹:“可咱們家日日勃谿,如何過好日子?”
“……”半夏啞口無言,就連她自己也不知曉,眼下的日子何時才頭。
……
坤華院
顧柒柒聽完祝芙蓉的賬簿匯報,便說道:“日後家中庶務,無須再與我稟告,你做主便可。”這些年祝芙蓉的賢惠與能幹,她都看在眼裏。
“若是實在需要人幫你,你便去尋曹氏與莊氏。”
“是。”
祝芙蓉餘笑頷首。
隨即又想起了什麽,又與顧柒柒開口:“今日城外莊子的仆人來稟告,說祖父又染了病氣,請了郎中,吃藥也不見效。母親,要不咱們去接祖父回家養病吧!”
“自打丁小娘病逝後,你祖父便鬱鬱寡歡,好不容易隨嬌嬌一家子去莊子散心,他哪肯就這麽回來。”
“那要不讓小姑子勸說祖父?”
顧柒柒思忖:“無妨,隻要他跟嬌嬌在一塊,嬌嬌會照顧好他的。”
“是。”
顧柒柒瞥了她一眼,知曉她心思,便又說道:“你稍後便去庫房尋一些藥材送去,順道替我去探望他。”
“是。”祝芙蓉含笑應道。
兩日後
顧柒柒正與自家最小孫兒徐少岩說話。
而徐少岩是徐晟奕與莊曉瑤小兒子,是天禧一年(1017年)所生,如今也有六歲了。
這時,二門的婆子前來稟告,說徐文茹登門求見。
“祖母先忙,我去書房溫書。”
顧柒柒一臉慈祥,笑著對他頷首:“去吧!”
片刻。
徐文茹被帶到顧柒柒麵前。
“可有想好了?”顧柒柒淡笑問她。
“想好了。”徐文茹頷首:“我一雙女兒在彭家,我若是和離了,她們處境也不好過。”
“你所言,便是要我親自跑一趟彭家,為你撐腰,對嗎?”
“是。”徐文茹略微緊張的揪著帕子,踧踖不安地望著顧柒柒。
“那好,我便依你所言。”
一炷香之後,顧柒柒差人將帖子送去伯爵府。
伯爵府娘子,也就是徐文茹的婆母胡木蘭,一聽下人提到了徐國公府,當即錯愕。
“我未有聽錯?”
“大娘子未有聽錯。”
這些年徐國公府極少與伯爵府往來,今日為何會給她送帖子。
隨後胡木蘭讓身邊的婆子去查一查。
一刻鍾之後,她也接下徐國公府的帖子。
思及顧柒柒明日便登門,胡木蘭便讓家中婆子與女使打掃一番,莫要丟了伯爵府的顏麵。
到了申時一刻,她身邊的婆子回來了。
胡木蘭才知曉究竟是怎麽回事。
原來這其中牽扯到她家三兒媳。
哼,還厚臉皮言她的不是,也不想想,自打嫁到伯爵府起,足足已是有七年,未有為她家三兒生下嫡子,好不容易妾室生了庶長子,提議抱到徐氏名下養著,徐氏不願意也就罷了,還怪起她三兒妾室多。
這舉本就是妒婦所為,她三兒不過是一氣之下,打了徐氏一巴掌。
徐氏不知好歹便跑回娘家去。
這些年徐氏動輒便回娘家,她與她三兒才不慣徐氏。
反正到了最後,徐氏還是乖乖回夫家。
至於她那親家母,更不可能登門,哪怕登門了,她彭家也是有理的。
可如今牽扯到了徐國公府,她對徐文茹的不滿,不得不收斂幾分。
次日
讓胡木蘭震驚的是,來伯爵府的,不僅僅是顧柒柒,就連新貴紅人辛家、小徐家都來了。
而她親家母,估計問訊而至。
胡木蘭客客氣氣將人進到後院的正堂。
還特意將顧柒柒請到上座。
“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顧柒柒落座之後,胡木蘭便也坐於顧柒柒對麵。
而清芽與素心坐到顧柒柒的下邊。
後續趕到伯爵府的半夏,與徐文茹挨著坐在胡木蘭這邊。
素心端著茶盞,笑吟吟說道:“伯爵娘子,今日我與清芽隨顧老夫人登門,你會不會怪我們不請自來?”
“素心娘子說笑了,平日裏官眷辦宴都不一定請到你們三家,今日你們都來了,那便是給我胡氏顏麵了。”
清芽笑道:“伯爵娘子真是會說話,也難怪在眾多官眷之中,最讓人過目不忘的。”
聞言,胡木蘭麵上笑弧未變。
“你說笑了。”
她又不是傻子,又怎會不知清芽暗指什麽。
汴京官眷一提及她,便說她尖嘴薄舌,性子彪悍,像個母老虎一般。
顧柒柒感慨:“當年文茹與彭家三郎成婚,當日我來了,如今一晃便是過了七八年,總覺得記憶猶新,仿佛還在昨日那般。許也是人老了,總愛想著過去。”
胡木蘭陪著笑笑,卻不語。
心中大概揣測到顧柒柒用意。
素心:“老夫人你不服老都不行,你大孫子再過幾年都可以娶孫媳婦了。”
“提及此事,我甚是頭疼的,幾位孫兒的婚事,祝氏還欲想我張羅,挑幾門好親事,暫且定下。”
“那還不是祝娘子知曉老夫人看人的眼光甚好,由你挑孫媳婦,那準是不錯的。”清芽笑藹藹說道:“當年我家兩位兒媳,便是老夫人做主的,如今我們家兩位兒媳賢惠不說,還又孝敬我,這都是老夫人的功勞。”
半夏:“……”
她怎麽覺得清芽此言,不是在與老夫人說,反倒是在跟她說,與她顯擺呢。
徐文茹沉默不語,眼角的餘光不著痕跡的落在半夏身上。
隨後斂回視線,心事重重的低首。
“我家兒媳也是多虧老夫人。”素心附和,又將顧柒柒誇讚了一通。
胡木蘭幹笑,也搭不上話。
顧柒柒笑嘕:“伯爵娘子,別見怪,我們都將話扯遠了。”
胡木蘭賠笑:“無礙。”
“我將文茹視如親生閨女一般,當年我甚是舍不得她出嫁,這些年我雖是不登伯爵府的門,可她在伯爵府過得如何,我都知曉。我嘛,便是想著他們小夫妻之間總是要磨合的,身為長輩老是插手管小輩的事,也不妥,傳了出去,也會人笑話。”
“不過……”顧柒柒欲言又止,目光一轉,便落在胡木蘭身上:“夫妻再如何爭吵,那也不能動手打自家娘子,伯爵娘子你說是不是?”
胡木蘭笑容一凝,眼底隱藏著惱意。
她往側邊一瞥,隻見徐文茹低首。
一直未有抬首。
她隻好斂回視線,繼續笑笑,違心說道:“國公夫人說得極是,小兩口動手,著實傷及情分,回頭我好好訓說我家三郎,再讓他給徐氏賠不是。”
“伯爵娘子真是快人快語,明辨事理。”
胡木蘭:“那也不及國公夫人深明大義,這麽多年還念及舊情,又深得大娘娘的歡喜,像我這般的,極少有機會見到大娘娘。”
顧柒柒從胡木蘭話中聽出,你要是進宮,能不能與大娘娘提及她。
“胡娘子說笑了,雖說你很少入宮,可宮中重大宴席,又怎會缺少你呢?”
“也是,改日若是在宮中偶遇國公夫人,還望國公夫人提攜一二。”
言下之意,將她引見給大娘娘。
“若是有這個機會,我定會不推辭。”
繼而,眾人又寒暄了一番。
過了半個時辰,顧柒柒起身,提出辭行。
胡木蘭客氣挽留,還說道:“廚房已經備好了菜肴,幾位娘子幹脆用過之後,再回吧!”
“不了,我出門匆忙,再不回去,隻怕家中孫兒又要到處尋我了。”顧柒柒委婉推諉。
胡木蘭親自送顧柒柒、清芽、素心三人到門口,直至她們的馬車離去後,她再轉身回後宅。
而半夏見她們走了,便也隨之。
胡木蘭冷淡:“那我便不送你了。”
半夏麵容略有不快,但還是說道:“無妨,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