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楊仵作院子,留下一隊錦衣衛繼續搜查,看是否還能再查出別的異常情況。
剛一出院子,有人出聲將他們叫住。
“平王殿下,請留步。”
一名小太監站在街邊,身後停著一輛四輪馬車,馬車裝飾得十分豪華,紫金橫架,四頂還掛著金鈴。
柳希月看著這熟悉的裝飾,眼皮一跳,已經猜到來人身份。
“何事?”李珩看一眼馬車,臉上神色未變,冷聲問道
小太監上前作揖:“太子殿下想請平王殿下進宮議事。”
李珩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柳希月,吩咐道:“你們坐刑部的馬車回去先查著,本王進宮一趟。”
說罷撩起車帷,登上馬車。
小太監朝著車夫一抬手,馬車便“轔轔”啟動,朝著皇宮的方向駛去。
回刑部的馬車上,謝天雲一直拉著柳希月討論案情。
“你說秦氏會知道事情內幕嗎?”謝天雲問她。
柳希月搖搖頭:“應該不知道,若知道,定不會將金子留在家中,而是直接一並帶走。”
“你的意思,秦氏回老家後楊仵作才被人收買?”
柳希月嗯了一聲,又補充道:“且當時楊仵作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搬運裝金子的木箱。”
“可那箱子看著沒多重,就二十來斤。”謝天雲卻有些不相信。
“若是你,被人收買,得了那麽大一箱金子,會怎麽處理?”柳希月沒有反駁他,看著他問道。
“應該會挖個坑埋起來,或是存進錢莊。”謝天雲思索片刻答道。
“這就是了,若有能力,怎麽都不會這樣盡數放在家中,總會想法處置。”柳希月點點頭,“還有一點,這也說明楊仵作拿到金圓餅的時間非常短,根本沒時間處置,現下我們需要調查的是,這不常見的金圓餅在何處打造,凶手又如何知道楊仵作的風濕已至如此地步,肯配合他的計劃。”
“聽你這般說,案子倒是有些眉目了。”謝天雲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臉上露出一絲喜意,“殿下能交差了!”
“也別太過樂觀。”柳希月微微一笑,潑他涼水,“你別忘了,那凶手是極擅模仿他人的暗探,可偽裝成任何人的模樣,也許錯身而過,你卻不知。”
說話間,馬車已在刑部大門口停下。
因著並沒有證據表明秦氏牽扯案情之中,因此並不能將秦氏當作犯人對待,便將秦氏三人安排在了刑部前衙。
前衙是五間製,除正中大堂外,左右兩側各兩間,右側為書房,多作刑部官員辦事議事之處,左側為雅間,若是見外人或是受害人親屬多是在此處。
此時秦氏正帶著一雙兒女在雅間內由錦衣衛陪著吃茶。
秦氏果如謝天雲口中所說的那般嬌柔貌美,雖已近中年卻姿色未減,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隻是麵上帶著病氣的蒼白,加上點點淚痕,讓她顯得頗有些憔悴。
此刻她雙手緊緊攥著茶杯,雙目空洞地望著杯中碧綠的茶葉發呆,並未低頭飲一口,而兩個孩子也神情哀慟地立在她身側。
柳希月與謝天雲推門進屋,那聲響驚動了秦氏,她恍若大夢驚醒一般,兩步並三步跑了過來,一開口就帶著濃重的哭腔:“大人,外子……”
話還未說完,秦氏便再忍不住悲傷,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她低頭以才帕掩麵,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柳希月看著她這傷心模樣,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那日見到母親時的情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回頭吩咐錦衣衛將兩個孩子帶到隔間去休息,自己則上前拍了拍秦氏肩膀,輕聲安慰:“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好一會兒,秦氏才勉強冷靜一點,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哀哀地問道:“外子他……是怎麽死的?”
柳希月歎口氣:“中毒。”
“中毒?”秦氏的臉霎時一片慘白,踉蹌著後退兩步,跌坐回椅子裏,“怎麽會?外子那樣和善的人,誰會害他?”
“是他自己服毒自戕。”柳希月在她身邊坐下,盯著她的臉,直言道。
“不可能!”秦氏想也沒想直接否認道,“外子不是那樣的人,他怎麽可能自戕?他怎麽舍得下我們一家人?”
“你可知楊繼塵的風濕已惡化成心痹,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柳希月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招手示意謝天雲將楊仵作的診斷單與藥單擺在秦氏麵前的桌子上,“這是他前不久到醫館就診的診斷單。”
楊繼塵是楊仵作的大名。
秦氏呆愣地看著麵前的兩張單子,顫微微拿了起來,凝神細看。
看了沒兩行,她雙手猛地一抖,右肘將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滾燙地茶水瞬間濺在楊氏的手臂、雙腿上,但她猶如毫無感覺一般,緊緊攥著薄薄的紙張,淚水止不住地從她麵頰滑落。
“怎麽會……怎麽會……他明明說有好轉了……”秦氏低聲呢喃著,“怎麽會這樣……”
“楊繼塵從未跟你提起過他的病情已惡化?”
“沒有。”秦氏一隻手捂住嘴,半天才哽咽道,“上月外子總是發作,疼痛難眠,我曾催促過他到醫館就診,那日回來後,外子說醫館新來的大夫會針灸之術,可替他緩解病症,長期就診,雖不能根治,卻也能和尋常人無異。”
“他可有說過是哪家醫館?”
“未曾。”秦氏搖頭,“當日我收到了母親病重的來信,心亂如麻,實在無心思考旁的事,外子知曉後,便叫我帶著孩子們先回老家侍疾,等他忙完刑部的差事便趕過來,我想著他的病情需要長期就診,便拒絕了,告訴他若是母親病重不治他再過來。”
柳希月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問道:“這麽說家中這箱金子,你也毫不知情?”
說罷,柳希月招招手,示意錦衣衛將裝有金圓餅的箱子抬了上來。
秦氏霎時間變了臉色,柳希月從她飄忽的眼眸中見到了震驚與慌亂。
“我……這……”秦氏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不知……”
柳希月挑了挑眉,冷聲直言道:“你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