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月看著畫像上那張熟悉的臉,腦袋裏轟隆一聲巨響,看著畫像,半天說不出話來。
倒是謝天雲率先回過神,指著畫像,連連驚呼:“這是十四?怎麽會是十四?”
不知是否受原主的感情影響,柳希月平日裏的冷靜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心髒如擂鼓般亂跳,似要蹦出胸腔。
她轉向秦氏,聲音微微嘶啞:“你確定是他?沒有看錯?”
秦氏點頭,毫不遲疑:“是他,絕不會錯。”
謝天雲猶是不信,又看了眼畫像,踱到柳希月身邊,低聲問她:“會不會是假的?凶手假扮十四的樣子作案?”
柳希月低頭笑了笑,虛弱地否認道:“應該不會。”
其實十四嫌疑重大,她心裏比誰都清楚。
隻是在原主記憶裏,十四和她關係非比尋常,兩人的感情和親兄妹差不多,實在不願意懷疑他。
原主和十四都是孤兒,家鄉鬧了疫病,跟著家人一同逃難,兩人父母先後挺不住離世,十四帶著原主,一路跟著盲流來到燕京,靠著燕京的救濟粥鋪活命,但到底兩人年紀小,吃不飽穿不暖,沒多久先後也染了病。
十四為了原主不餓肚子,堅持出來領救濟粥,沒想到去的路上,體力不支,倒在大街上,失去知覺。
幸好師父經過,見他還有一口氣在,便把他帶回了暗探所。
師父略通醫術,抓了草藥給他治病,原本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沒想到他命硬,竟醒了過來。
清醒過後第一件事,就是求師父救救原主,師父看原主是女孩,年紀更小,不太願意管,十四下跪苦苦哀求師父救她,還表示等原主康複,他願意給師父做牛做馬報答恩情,師父才勉強答應。
原主的情況比十四當年還糟糕,不僅病重,身上還長滿膿瘡,十四小小年紀,不眠不休為原主熬藥療傷,差不多半年後,原主才漸漸康複。
這期間,十四不管再忙再累,都會來陪著原主說笑,哄她開心,原主也依賴上他,把他當成了真正的親人。
後來,兩人慢慢長大,師父發現他們皆是聰慧伶俐,根骨也好,便收他們為徒。
按照年齡大小,給兩人命名為十四十六,兩人至此成了師兄妹,一起生活,一同練功,扶持著長大。
柳希月重生後,雖然對十四不像原主那麽親厚,可內心裏還是很信任他。
現在理智回籠,仔細分析,十四確實最為可疑。
他是最後接觸過原主東西的人,以他與原主的關係,就算攔住搜查之人後出入原主住處,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若是旁人問起,大可解釋是為原主收拾打點。
畢竟這樣的情誼,在原主出事後有這樣的舉動,再正常不過。
也就是說他是暗探所內,唯一有條件將金餅神不知鬼不覺送入原主房中,而不被懷疑的人。
至於十八,十四與十八雖不是同屬同支,但由於年齡相仿,進入暗探所的時間也相近,因此兩人少時經常一同研習進修。
十八為人好強,對輸贏看得在意,若是比試輸了,就纏著人不放,一直贏了才肯罷休,所以他雖是能力出眾,但與別的師兄弟們相處得都不是很融洽。
十四性子柔和,脾氣好又耐心,很能讓人,就算十八一直纏著他比試,他也不嫌煩,願意和他探討,十八與他的關係也比旁的人要親厚許多。
十八身手了得,若是旁人,很難傷害他,但若是麵對十四,十八顧念少時情分,自然會放鬆警惕,不會對他設防,很容易就被十四得手。
且十四與十八的身形相似,也符合凶手條件。
還有楊仵作……
柳希月閉了閉眼,在原主的記憶中,十四與楊仵作的關係也十分要好,沒事會替楊仵作買酒調藥,自然有條件第一時間得知楊仵作的身體狀況。
其實不止是他們,因著十四性子和善,樂於助人,又帶著幾分傻氣,不僅是在刑部,在另外兩司的暗探所內也十分吃的開。
因此不管是她自己,還是謝天雲,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他。
就連案發後,他來刑部打探兩次,謝天雲知曉後也隻當他是好奇,外加擔心十六,並沒有上報,隻是好言勸誡他謹慎行事,盡量別牽扯其中。
柳希月越想越覺得難受,以手撫額,閉眼平複了下心緒,細細回想起十四這幾月的行程。
自一月在任務中受了重傷,十四便一直留在燕京養傷,並未外出執行過任務。
這期間,他一直十分活躍,在刑部幫忙處理文書,或是跟著校尉外出巡邏,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沒有人懷疑他的原因之一。
但這也同樣說明,幾乎沒有人能偽裝成他的模樣在外人麵前出現,因為他實在高調,出現得太頻繁,若是偽裝成他的樣子去和書琦套近乎,或是接近楊仵作,難度都非常大,十分容易被發現。
一直到原主任務出了意外,被投入詔獄,他才變得消沉,鮮少在人前出現,而這個時間又正好能和十八的死亡時間相吻合。
想必就是趁著那段時間,他將十八殺害,表麵裝作因為相依為命的師妹出事難過,四處奔走求人,實則偽裝成十八的樣子做障眼法,讓旁人無法察覺十八的死亡。
柳希月將心中所想,一點點理清,向謝天雲分析。
謝天雲越聽越覺得心涼,照柳希月這麽說,十四確實嫌疑重大,且有人證指認,幾乎就能確認,他就是凶手。
可他還是不願相信,怎麽偏偏他們最信任的人,居然是幕後凶手?
謝天雲臉色發白,用手摩挲著畫像,目光都快把畫布灼出洞來。
這次的案件辦得,幾乎要顛覆謝天雲的認知,他現在十分懷疑自己的看人眼光。
且這兩個嫌犯皆都出自刑部,就算聖上不問責,刑部尚書恐怕也無顏再做下去,他們刑部這些人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了。
謝天雲略帶同情地看向柳希月。
但柳希月疑慮的還有一個問題。
書琦也指認了十四,這說明,十四就是殺害她的凶手。
可據秦氏供述,十四要楊仵作偷換屍體,是因為自己父親不願驗屍,也就是說十四的幕後指使是柳相。
如此得出結論,是柳相要殺害自己,甚至不惜雇傭十四設下這麽大個局,來取她性命。
可這完全說不通。
先不說柳相是自己的父親,從小將她當作未來的皇後培養,完全沒有理由要取她性命。
就算是真的要殺她,多得是更簡單的辦法。
柳家家規森嚴,隨便給她扣個帽子,安個罪名,再以家法處置,就算死了,放出風聲是急病身亡,官府也無權來查,何須請人將她殺了再綁出柳府這麽麻煩?
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詭異,讓人想不通。
思索良久,柳希月隻覺腦中一團亂麻,怎麽也理不出頭緒,索性不想了,轉頭問一旁的錦衣衛。
“平王殿下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