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柳希月驚詫,謝天雲也瞠目結舌,嚇得不輕。
隻因合源鎮委實太過偏遠,地理位置太過重要,萬萬沒想到十四會去這麽個小鎮。
合源鎮在疆北,是大齊與鄰國玉蘭國的接壤地,若是兩國和平倒也無事,不過是個人煙稀少,安寧悠閑的偏僻小鎮,壞就壞在兩國近年來衝突不斷,隱隱有大打一仗的趨勢。
而合源鎮作為接壤地自然受此牽連,變得不甚太平,時常都有動亂,但凡有點法子的鎮民都已設法離開,留下的要麽是家境貧苦無處可去,要麽是凶悍搏命之徒,合源鎮一時間危險四伏。
這都不是最關鍵的,若是十四真去了合源鎮,從合源鎮跑到玉蘭國,那真就再無找到他的可能,也無法查出柳希月被殺的真相。
柳希月越想越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關係重大,不管使用何種法子,都得想法阻止十四,不能任由他帶著自己的屍身四處遊**。
她不再發一語,轉身回去找李珩。
李珩正拿著楊仵作的診斷單和十四的畫像細細翻看,見柳希月神情凝重地進來,抬眼淡淡睨了她一眼,開口問道:“何事?”
“殿下,十四去了合源鎮……”柳希月聲音裏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知道了。”李珩應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翻閱診斷單。
柳希月看著他如此平靜的樣子,有些鬱悶地看著他,十四去了合源鎮這麽大的事,李珩為何如此鎮定,還有閑心在這看畫像?
“殿下,不去追他嗎?”她忍耐不住,出聲問道。
“方才錦衣衛已在城門查到十四出城的消息。”李珩抬頭瞟她一眼,語氣平淡,“本王已派人向聖上稟報,等聖上應允,你同本王一同出京。”
“如此緊急的事,殿下不用親自進宮稟報?”
“不急。”李珩垂著眼皮,放下手中畫像,“若是需要,聖上自會招本王進宮。”
怎麽會不急?越早出城,追回十四的希望就越大,怎麽能不著急?
柳希月剛想開口反駁,突然想到了什麽。
“莫非有人不希望殿下繼續查下去?”
李珩不說話。
“是柳相請人上奏請願給聖上施壓?還是聖上自己不想查?”
一連幾個問題,問得李珩皺起了眉頭。
他“啪”的一聲將手中畫像扔到桌上,臉色微沉,聲音冰冷,語氣頗為不悅:“你閑話太多。”
“這怎麽是閑話?能否破案關乎我能否活命。”事到如今,柳希月也顧不了那麽多,一鼓作氣說下去,“這案子若是不查,王爺絲毫不會受影響,自然是不會關心,可我不一樣,破不了案,我就要回詔獄等死……”
“本王關心。”李珩冷冷打斷她的話,轉頭對上她泛紅的眼眶,忽而歎了口氣,眼神挪到一旁,淡淡道,“不管發生什麽,本王都一定會查下去。”
李珩說得平淡,但柳希月知道他是認真的。
李珩這個人,從不輕易應允什麽,但一旦應下,就一定會做到。
“是!”柳希月朗聲應道,又低下頭,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語,“我信你。”
話音剛落,謝天雲步履匆匆地走進來。
“殿下,聖上讓你進宮議事。”
“知道了。”李珩站起身,撣撣衣襟,大步往外走,“拿上畫像與診斷書。”他邊走邊吩咐謝天雲。
走了兩步,李珩回頭看向柳希月。
“準備一下,等本王從宮裏回來,我們就動身。”
“是。”柳希月彎下腰,恭順應道。
一直到暮色降臨,李珩還沒有從宮裏回來。
柳希月在刑部給她安排的住處內,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天,心神不寧地想著出京的事情。
巧雲急衝衝地從門外進來,手裏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姑娘,這是我剛兌的碎銀。”巧雲將手裏的包袱遞給柳希月,“我聽說疆北氣候濕寒,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能受凍,便自己做主買了幾件冬衣,你看看合不合身。”
“多謝。”
柳希月接過來打開,除了麵上的碎銀外,下麵全是厚厚的棉襖棉褲,顏色大多都是黑色藏藍一類的深色,隻最下麵兩套襖裙顏色比較鮮嫩。
她翻開來看細看,見一套是淺青色,一套淡藍色,其中淺青色那套不僅料子極好,做工也格外精細,衣裙上滿是暗金線繡的暗紋,針腳細密整齊,並不像成衣店能買到的做工,倒像是她從前會穿的衣裳。
趁著她看衣服的功夫,巧雲細細向她解釋:“我想著那金圓餅不常見,怕有心人查到姑娘,特意坐馬車去周邊小鎮換的銀子,剩餘的又到錢莊兌了些銀票,都給您裝在包袱裏了,雖是跟著平王殿下一起應當不會缺銀錢,但自己身上裝些總是方便一些,緊要關頭有大用處。”
她知道柳希月此行是調查自家姑娘案子,滿心盼著她能功成而歸,對柳希月是發自肺腑的關心。
而且不知道為何,她對柳希月總有種莫名的熟悉和親切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就用對待自家小姐的態度對待她,真心實意地照顧她。
巧雲說著,拿起包裏的衣服一件一件往柳希月身上比劃:“我想著姑娘去疆北是辦差,特意比著姑娘慣常穿的樣式買褲裝,方便姑娘行動,襖子的胸口處內裏我都加縫了個小包,可以放些貼身小物。”
“還有這兩套衣裙,我想著姑娘這次是跟著平王殿下一起,辦完差少不了出席些宴席,所以又備上了這兩套衣裙,這原是我給我家小姐做的……姑娘與我家小姐身形差不多,我照著姑娘原有的衣服略微改了改,也不知合不合身。”
柳希月低頭看了看眼前精致的衣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衣擺,指尖柔軟細膩的觸感,竟有一瞬讓她覺得陌生,在柳府生活的日子又浮現在眼前,可卻又恍若隔世。
隻是耳邊巧雲細碎的關心又那樣熟悉,就像曾經每一天巧雲巧星照顧她那樣,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她還是曾經那個柳希月,這段日子的經曆不過是一場大夢。
巧雲越比劃越滿意,臉上帶上一抹淺笑:“姑娘皮膚白,穿這兩個顏色好看。”
柳希月嗓子有些發堵,強忍著點頭應道:“是好看。”
巧雲沒發現她情緒的變化,見衣服都合適,手腳麻利地低頭收拾起來,巧星也拿了個小油紙包過來,放到包袱裏。
“去疆北路遠,我擔心姑娘路上餓,買了些好入口的點心,姑娘也帶上。”
正收拾著,平王的馬車停到了院門口,謝天雲大步走進來,臉上的表情是罕有的凝重:“十六,準備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