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月說完這句話,抬起頭對著李玄笑笑,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李玄沒有動,麵無表情地看了柳希月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撩起衣袍,坐到柳希月對麵。

李玄坐下後,身體微微後仰,閑閑靠在椅背上,開口問柳希月:“郡主,你想同本王說什麽?”

“殿下可就是那春風酒樓神秘的東家,幻影閣的閣主?”柳希月懶得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李玄眉尾揚了揚,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何必還來問我?”

柳希月並不惱,笑得更加誠懇:“當然是想聽晉王殿下親口承認,我才能放心。”

說著,柳希月身體向前傾了傾,繼續道:“殿下放心,此事我並未告知平王殿下,若是我們聊得愉快,我應當也不會告訴他,你隻管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六弟不知道?”李玄盯著她,臉上的表情未變,語氣卻帶了幾分質疑。

“可我怎麽記得,今天來遞帖子的是六弟。”

“哦,這個啊。”柳希月擺弄了下書桌自己的拜帖,不在意地解釋。

“我跟平王殿下請示,想找殿下了解一下五皇子遇刺的事,平王殿下便答應了。”

柳希月嘖嘖兩聲:“沒想到殿下真是心狠,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痛下殺手,若是平王殿下知道真相,恐怕是要傷心的,你在他心目中的仁厚形象,也會轟塌,想想,還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啊。”

“你不用唏噓,老五不會死。”李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低頭吹了吹,淺淺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淡淡道,“不過是給他點教訓罷了。”

“教訓?這教訓是否有些太過了?五皇子殿下現在還在昏迷中,生死難料。”

“他不會死,我已將解藥交予太醫。”

柳希月挑眉,似乎有點懷疑:“殿下,我不明白,你為何要殺他?就因為他請我去府上敘話?”

李玄冷冷瞥她一眼:“我不過是讓他長長教訓,讓他知道有些事不可為,更何況作為叛徒,還留著他的命,已經很寬厚了。”

說完,李玄低頭拿起茶杯又飲了口茶。

“但他什麽都沒告訴我。”

柳希月有些替五皇子不值,擺出那麽個架勢,什麽都沒做,卻讓人誤會,受這麽罪。

四皇子平日裏雖是看著仁厚愛民,下手卻如此狠毒,骨子裏卻和當今聖上,和前太子沒有什麽分別,都是一樣的冷血無情。

李玄卻並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對,冷笑一聲。

“有這個心思,已是不義!”

“我平日裏那般幫他,替他打理爛攤子,現在一有風吹草動,他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出賣我,如此做法怎能不讓人心寒。”

“他不小了,也該痛一痛,長一長教訓,身為皇子,再這麽渾渾噩噩,胡作非為,禍害百姓,倒不如死了幹淨。”

李玄停頓片刻,又冷笑道:“更何況,我不是沒給他機會。”

“機會?”柳希月愣了愣,突然想起那二十多桌流水席,“你是指春風酒樓那些酒席?”

李玄挑了挑眉:“你連這也查到了?”

柳希月“嗯”了一聲:“殿下你可別小瞧我們中統局的能耐。”

李玄苦笑一聲。

“是。我告訴他,我借他的名義,在春風酒樓訂了酒席,要宴請貴客,那貴客點名了要見他,所以請他一定要到場,若他不來,我這麽久的謀劃便全失敗了。”

“若他到了春風酒樓,也不會撞上我安排的殺手,可結局你也看到了,他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所以他會有今天怪不了任何人,是他咎由自取。”

柳希月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狠戾,開口道。

“或許他懷疑你設的鴻門宴,想要他的命呢?”

“畢竟對上幻影閣的閣主,沒人會不擔心自己脖子上的腦袋,更何況你剛交給他的任務還做失敗了。”

李玄抬眼看向柳希月,眼神裏滿是冷漠。

“不重要。”

“那是他的問題,對我來說,他如何想不重要,我隻在乎結果,他與我離心,想要背叛我,他就該死!”

李玄突然想到什麽一般,又問道:“你是從那時開始懷疑我的?”

柳希月歎口氣。

“並不是,是從五皇子當晚遇刺才開始懷疑你的。”

“那天你向我探問五皇子同我聊了什麽,我原隻當你好奇,可當晚五皇子就遇刺,我便猜到,五皇子說的那個人可能是你,你實在是做得太心急,太無情了。”

柳希月說完,見李玄挑眉看著自己,又補充道:“這種行事手法,很像是幻影閣會做出來的事,隻是我一直不願相信,一向宅心仁厚,愛民如子的晉王殿下,會是統領幻影閣的人,殿下不想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麽?”李玄奇怪地看著白柳希月,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解釋為什麽我會統領幻影閣?還是幻影閣殺過的那些人?”

“郡主不如仔細想想,凡是死在幻影閣手下的那些人,他們難道不該死嗎?”

“幻影閣殺的揚州鹽運使,你但凡知曉他在自己田莊內對他轄屬的百姓都做了什麽,都不會在這裏找我要說法。”

“上一個被殺的炎縣縣令,就隻是我調查到的,他手中就有不下二十條孩子的性命,他騙那些百姓將孩子交給他,帶回府上虐殺致死,如此作惡多端的人,他們難道不該死嗎?難道不該殺嗎?”

柳希月看著他,垂下眼眸。

她知道幻影閣殺的多是惡貫滿盈的罪人,這也是柳希月沒有將四皇子與幻影閣有瓜葛的事直接上報給聖上的原因。

但,她還是不能苟同。

“他們該死,卻不該是這樣的死法,應該交由朝廷,以國法處置。”

李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國法處置?國法?”

他高聲質問柳希月。

“你以為我們那位仁厚的聖上不知道嗎?你以為我們英明的前太子不知情嗎?”

“不!他們知道!他們隻是不在乎罷了!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百姓的死活!也不願意這些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官員受到懲罰!百姓在他們眼裏,和地上的螻蟻沒有區別!死便死了,不稀奇!”

“有這樣的朝廷,有這樣的國君,百姓怎麽可能不苦?”

他的雙眼脹得通紅,脖頸上冒起一道道青筋,情緒十分激動憤怒。

“所以你便設計殺了前太子?”柳希月問道。

李玄不再偽裝,點頭承認。

“是,他的死是我一手策劃。這樣的太子,疑心深重,自私寡義,就算以後上位了,與當今聖上有什麽區別?隻怕有過之無不及,我不能讓大齊的百姓繼續在他治下受苦,也不能看著大齊百年河山斷送在他們手上!所以,他必須死!”

雖然早已知道這個答案,但柳希月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她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