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石門後是一間廣大的石室,洞壁如玉,光華四閃,中間有一方凸起的圓形石台,寬約兩三丈,三五級台階,旁邊立著四根雲紋玉柱,比石台高出半尺,頂上成蓮花台狀,放著四顆熒熒泛光的夜明珠,與四周的玉璧遙相輝映。

偃師師的目光落在夜明珠上,伸出拳頭比了比,嘖嘖了兩聲,四顆夜明珠比她的拳頭還稍大了一點。

幸好小菇朵不在,否則這四顆珠子就要‘下落不明’了。

偃師師小心翼翼地登上石台,這才看清,圓形的石台頂上是一張半月形的石桌,桌上放著一個木匣子,匣上刻著四個工整字跡‘偃師心法’。

突然瞧見這四個字,就好似眼前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偃師師下意識就迷上了眼睛,再睜開來時,木匣子上依然是那四個字,這才確定並非是自己眼花。

偃師師莫名地緊張起來,盯著木匣子站了好一會,才坐到旁邊的蒲團上,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把手伸向木匣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她一隻手撐在半月石桌上,竟然覺得這石桌麵有些凹凸不平。

手指無意識的摩擦了下石桌麵,她伸向木匣子的手就停在了半空,目光落在石桌上,隻見石桌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手指般大的字跡。

偃師師剛才的注意力都在木匣子上,現在發現石桌異常,便沒有急著去打開木匣子,轉而望向石桌上的字跡。

字跡工整清晰,刀刻力度不深不淺,恰到好處,若是落在紙上,定是一幅精美的字畫。

偃師師從右至左緩緩移動目光,看起石桌上的字跡。

大耳朵安靜的站著,一隻白頭黑身的鳥兒悄悄地飛到它背上的座椅裏,大耳朵警覺地偏頭看去,什麽也沒有發現。

背椅裏的小白頭得意忘形,用尖嘴啄了兔子一下,兔子緊張地跳起來,一雙眼睛瞪得賊亮,東張西望,卻什麽也沒發現。

小白頭樂得眯了眼,用翅膀捂著嘴,低聲竊笑,蠢兔子,看不見,看不見。

蠢兔子防東防西,防不住背上有隻蠢鳥,緊張地圍著自己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倒是把蠢鳥樂得險些笑出聲來。

偃師師全神貫注在石桌的字跡裏,根本無心去注意那兩隻蠢貨,石桌上記載的事,讓她越看眉頭越緊蹙起來,看至一大半時,握起了拳頭,待看完整張半月石桌上的字跡,她臉色已蒼白如紙。

偃師師猶如脫力一般坐在蒲團上,內心沉沉,好似壓著一塊巨石,緊握的雙手,指甲陷進肉裏帶出一陣疼意。她久久無法平靜,再望向木匣子時,心情頓時複雜莫名。

又過了一會,她才掙紮著站起來,冷冷地看了眼木匣子,轉身下了石台,對大耳朵道:“走吧!兔子。”

大耳朵聽主人說走,也沒再圍著自己轉圈了,乖乖地跟上去。

一人一兔剛走到石門前,寂靜的石室內突然響起了一聲歎息,這聲歎息來得突然,卻異常清晰,說明來的人並不想隱藏。

偃師師猛然回首,道:“誰?”

就見剛才她所在的石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那是雲垂山主,雲虛妄。

“還記得比賽開始前,我與你們說的最後一句話嗎?”雲虛妄道:“機關之道博大精深,能走到最後的人……且好生珍惜。”

他抬眸望向偃師師,臉上依然帶著彌勒佛般的微笑道:“你是要放棄嗎?”

沒人發現,當這個人出現時,小白頭整隻鳥兒都有點呆,好在沒一會它就趕緊縮起身子,將自己藏起來。

偃師師沒有回答雲虛妄的問題,這個人的出現讓她感到很驚訝:“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雲虛妄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笑著又問道:“你對這裏的規則不滿意?”

偃師師注視著他,心裏疑雲竇生,眼中的打量和審視毫無保留。

雲虛妄負手立於石台上,臉上保持著和藹可親的彌勒佛笑,任由偃師師審視。

這個人身上的違和感在這裏更加的濃烈了,偃師師心中暗想,但無論她怎麽看,都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雲虛妄坐到蒲團上,目光在半月石桌上掃過,又抬頭對偃師師道:“曆來……除了上一位,每個走到這裏的人,都選擇遵從這裏的規則,把自己的機關技藝留下,方能查閱前人留下的偃師技藝,這樣的規則合情合理,你為何要放棄呢?”

偃師師對於這個‘合情合理的規則’,報以冷冷的一笑道:“世人皆以為,記載著曆代偃師心得的《偃師心法》,會傳於新一代偃師手裏,然而,其實《偃師心法》自始至終都留在這裏。雲垂山利用機關比賽,收集每一代偃師的技藝……供曆代南周皇帝習練,這樣的行為哪裏合理了?若我猜的沒錯,那木匣子裏裝的並非《偃師心法》。”

上一屆機關大賽,謝千機為何會放棄偃師之位,說出那番豪言壯語。直到這一刻,偃師師終於能明白了。

機關師們耗盡心力,研習出來的機關術,最後抱著能成為偃師的夢想走到這一步,卻發現要雙手奉上自己的辛勞,供給帝王,才能成就偃師之位。

與其說這是一場比賽,不如說這是一場陰謀,南周皇族為穩固長久的帝國利益,在這座世人敬仰的雲垂山埋下根深蒂固的種子。

“你說的沒錯,這裏麵確實沒有《偃師心法》。”雲虛妄坦然承認,伸手打開木匣子,從裏麵取出一本書來,隨意的翻過書頁,笑道:“這是給新的偃師,寫下自己的偃師技藝準備的本子。……想要獲得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在下認為合情合理。”

偃師師隻覺得這個帶著彌勒佛般微笑的人,極為虛偽,“可每一代偃師卻要遵守你所謂的規則,不得將這裏的秘密說出去,否則便會帶來殺身之禍。……我想,從這裏走出去的每一代偃師,都要供南周皇族驅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