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目而視:“手機還我。”

“你知道怎麽說吧?別讓姐夫擔心。”陸汀白邪惡地笑著。

電話接通了。

她看了看陸汀白,穩了穩神:“老公,樂樂你接了吧?我這邊臨時有點工作要處理。”

李隱曜渾然不覺,答:“接了。你忙你的,我們正在吃飯,你吃飯了嗎?”

背景音嘈雜,好像是在夜市上,樂樂在一旁插嘴:“媽媽,我早上去托管班拿錯了袋子,拿了你的文件,害我今天沒法寫作業。”

那頭爸爸就揶揄輕斥他:“你是故意的吧!逃避寫作業。”

她暗暗鬆了口氣,原來裝證據的文件袋在樂樂那裏。她頗有些得意地挑眉看看陸汀白,故意大聲對電話那頭說:“把我的文件袋一定要放好,那些東西非常重要。”

“放心吧!你忙吧!記得吃飯。”說罷,兩人掛斷了電話。

陸汀白氣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有點氣急敗壞:“讓他把文件袋送到公司前台,我派人去取。”

周湘芫冷笑一下,諷刺道:“你演戲入魔了吧?當主人上癮了?以為可以對任何人發號施令,以為每個人都應該聽你的?”

他逼近她,也嗤之以鼻:“你也搞清楚,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樣子,人,得學會妥協。”

說著,朝旁邊的“仆人”使使眼色,吩咐道:“小艾,招呼顏姐吃飯,別餓著她。”

小艾和另一個灑掃的胖女人走過來,一左一右架起周湘顏的胳膊,將她再次挾到餐桌旁,一個人鉗製住她,一人夾起了一段燒得軟塌塌的蔥,一捏她的下頦,將蔥塞進了她的嘴裏,她正要吐出,那女人又夾了一節折耳根塞進她嘴裏,並捂住了她的嘴。

她掙紮著,一種腥臭苦澀的味道占據了口腔,像令人作嘔的蠕蟲一般爬進了喉嚨,她屏息,用舌頭頂,都無濟於事,陷入一種大腦空白的窒息感,直到翻了白眼,那胖女人才鬆了手,她嘴巴裏的東西混雜著胃液瞬間全吐了出來,咳嗽著,大口穿著粗氣。

陸汀白就坐在餐桌對麵,眼神裏閃過一絲猶疑,口氣仍是強硬的:“妥協,從吃自己不喜歡的食物開始。”

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卻不肯服軟,咬牙切齒道:“你真無恥,算我看錯了你。”

“不是你看錯了我,是我們每個人,從一生下來,就別無選擇。周湘顏,對不住了,我隻能這麽做。”

喂飯的胖女人又夾了一塊綠色的東西往她嘴裏塞,麵目猙獰,口中還念念有詞:“吃塊炒苦瓜,心裏樂開花。”

周湘芫還沒反應過來,那塊苦瓜不小心被囫圇咽下了肚,倒也沒嚐出什麽怪味,旁邊的人都得意地笑起來。

“吃東西要嚼啊!快,給顏姐喝點飲料,別噎住了。”陸汀白陰陽怪氣道。

“喝杯芹菜汁,明天就升職。”胖女人又吟了一句詩,端起芹菜汁,捏開她的嘴巴就往裏麵灌。她一掙紮,汁液糊了滿臉,冷不丁吸到了鼻子裏,嗆住了,芹菜汁從鼻腔、嘴角流出來,鼻子和氣管裏刺癢難耐,狼狽極了。

她感到恐懼,再這樣下去,要被這群惡魔折磨死在這裏,陸汀白還是過去那個陸汀白,而不是什麽迷弟小白,即使隔了時空,命運之神即使打了個盹,他也最終會走向自己的歧途。

“顏姐,聽話,隻要你配合,把證據交出來,讓這件事爛在肚子裏,一筆勾銷。我現在就送你回家,帶你去吃好吃的。到時候你做你的總監,大boss答應了,何藏金那個位子是我的,我們強強聯手,大好的前程在等著我們。”

“升職就那麽重要嗎?小白,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正是怕連累你,才避著你去做這些事情,你何必淌這趟渾水?為什要麽為虎作倀?”她得活著離開這裏,得活著離開這個時空,她決定不這麽強硬了,改變一下態度,企圖感化他。

“什麽叫為虎作倀?想要在這個社會上站穩腳跟,依附強者有什麽錯?你為什麽這麽執拗?你這麽做,以後在這個行業還怎麽混?”

“我隻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晚上能睡個好覺。”

“你先看看你今晚能睡個好覺嗎?”說完,他起身站到了窗邊,背對著她,擺了擺手,點燃了一根煙。

眾女看懂手勢,互相交換個眼神,又開始新一輪的喂食。什麽苦的,辣的,酸的,臭的,都往她口中塞,強令她咽下去,她為自保,強忍惡心吃下去一些,卻抵不住本能的生理反應,嘔吐出來。身體如同被掏空,最後全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陸汀白,你這是綁架軟禁,你在犯罪,老李要是聯係不上我,會報警的,警察,會找到這裏的。”她有氣無力,軟硬兼施。

沒想到這番話根本唬不住他,他轉過身,哈哈大笑:“你可能還不知道,讓我告訴你,大boss就是反香菜聯盟的創始人,這裏,就是反香菜聯盟的根據地,我是這裏的負責人,說白了,此地也是大boss旗下的公司注冊地之一,有合法手續,我們在這裏,隻是工作加班而已,何來軟禁?”

聽到這裏,她這才徹底反應過來,質問:“所以你帶我去凝香園吃飯,那些黑衣人追我,其實都是你安排的?你耍我?”

陸汀白故作深情地一笑,走近她,拿一張紙巾,溫柔地替她擦拭臉頰,說:“別說得那麽難聽,什麽叫我耍你,我隻是想接近你,我喜歡你啊!”

“呸!”一口混雜著菜渣的口水吐在他的臉上,她怒視著:“別侮辱喜歡這兩個字,你不配,離我遠點。”

陸汀白尷尬地後退了一步,轉而又用紙巾擦自己的臉,語氣慢條斯理又暗含威脅:“你是我見過最不識好歹的女人。其實你喜歡吃點香菜又有什麽關係呢!有我罩著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可是你想過沒,你偷吃香菜這事,要是被抖出去,會怎樣呢?香菜可是違禁品,跟吸毒一樣,是要被拘留的,會影響樂樂以後上學的。”

“可笑!香菜為什麽會成為違禁品,還不是你們這些人搞的噱頭?世界上這麽多食物,是為了讓我們有更多選擇,喜歡香菜,和喜歡大蔥,都沒有錯,都隻是一種選擇,不值得標榜,也不該被詬病,黑和白隻是兩種不同的顏色,沒有對錯優劣之分,甜黨和鹹黨也不用一爭高下,這個世界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反駁道。

“胡說。香菜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沒有之一。是不是啊小艾?吳姐?”他咬牙切齒,不怒自威。

小艾忙附和:“對,香菜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我們堅決反對香菜。”小艾舉起拳頭以示抗議。

被叫做吳姐的就是那個給周湘芫塞飯的胖女人,也忙不迭地說:“香菜有什麽好吃的?你們這些愛吃香菜的人,味覺有毛病吧?那和吃臭蟲有什麽區別?”

周湘芫喘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解釋:“遠聞起來,是有點像臭蟲,但是,還是和那種味道不一樣,香菜的奇妙,在於和熱湯相撞瞬間激發的那種奇香,是有層次感的,它能讓一碗牛肉麵神清氣爽,讓一盤涼拌菜口感豐富,就像,就像是……”她一時想不到合適的比喻。

吳姐搶白道:“就像是沾了屎的肥皂。”

陸汀白也嫌惡地說:“就像樟腦丸味道的耗子藥。小艾……”

小艾磕磕絆絆:“就像,就像捂久了的臭抹布。”

就連司機也插言:“就像泔水桶裏漂的那股汽油味。嘔!”

周湘芫無語,苦笑了一下,不打算再爭辯了,用李隱曜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給大家科普:“其實我們也不必一定要分出誰對誰錯,香菜到底是香還是臭,我在一本書上看,研究發現不愛吃香菜的人,都擁有一個名為OR6A2還是b2的特定基因,這是一個已知的用於檢測香菜中的獨特氣味的基因,聞不了香菜那個味,不是挑食,是基因決定的。”

吳姐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反唇相譏:“你是說我們基因有問題?我基因不好?”胖女人牛眼圓睜,拿了一串烤韭菜逼近她,大有容嬤嬤的風采。

周湘芫有點害怕,無奈道:“我都說了,人的口味喜好,沒有好壞之分,你喜歡你的,我喜歡我的,為什麽非得掙個高下,你死我活呢!”

眼看那串烤韭菜就要到嘴邊,小艾忽然端起一杯胡蘿卜汁,大喊:“讓我來。”

小艾把杯子送到她嘴邊,灌下一杯胡蘿卜汁。

折騰了一晚上,周湘芫饑腸轆轆,總算喝到一杯適口的飲料,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角,又多嘴道:“許多人也不喜歡胡蘿卜,熟的胡蘿卜味道難以描述,奇怪的甜味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生的胡蘿卜更加可怕,有人形容其氣味為刺鼻的機油味,聞了就想哭,其實,生胡蘿卜的怪味來源於β-胡蘿卜素,也就是維生素A這種物質,被榨成汁之後,接受度就大大提高了,胡蘿卜汁味道還是棒棒噠,小艾加了點薑汁榨的胡蘿卜汁,去掉了那股草腥味,很好喝。”

小艾被這樣一誇獎,反倒惹火上身,陸汀白低聲嗬斥:“滾!”

吳姐一把推開小艾:“賤貨,吃裏扒外。”

小艾無辜地看了陸汀白一眼,委屈辯解:“不是你說的,她也不喜歡吃胡蘿卜嘛!”說罷!瞪了周湘芫一眼,氣呼呼地回廚房去了。

吳姐目露凶光,端起一碗不知什麽湯羹,詭笑著:“看我的。”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傳來幾聲“滴滴滴”的電子產品的信息提示音。聲音連續不斷。

在場的人都神色一凜,安靜下來,麵麵相覷,互相低聲詢問:“什麽聲音?”,“是不是你的手機?”“好像是從那邊發出來的。”

陸汀白使了個眼色,大家都循聲找去,最後,在剛才那個裝樂樂卷子作業的袋子最裏麵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電話手表,沒有表帶,四四方方,三公分大小,還團在一團衛生紙裏,不仔細找還以為是一團廢紙。

點開屏幕,裏麵有一條消息,一個小男孩說:“樂樂,明天咱倆去遊泳吧?”

陸汀白的臉色像窗外的夜色一樣黑,忽然一甩手給了司機一巴掌,怒斥:“你是豬啊?怎麽把這個東西帶到這裏來?電話手表有定位功能你不知道嗎?趕緊關掉,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