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秦長渙的授意,至少那些女紅刺繡沈焉知是不用學了,可要想徹徹底底地清閑下來,那是一定不可能的,畢竟身為國公府的小姐,又是即將成為秦王的正妻,以後少不了會出入一些宴席,即使有秦長渙護著,國公與國公夫人也不想她被人暗地裏笑話。

也好在世家公子的禮節規矩沈焉知自小便學過,稍稍改換,倒也沒有那麽為難。

好好的郡王便成了女子,皇帝那邊也是因為有太後從中調節,才沒有怪罪下來,甚至直接就給了一個郡主的身份,頗有種自欺欺人的意思。

畢竟“郡王”與“郡主”,就算是寫起來,那差別也是不大的。

婚期將近,太後那邊就免不了提點兩句,於是沒過兩天,宮中的傳召就下來了,說是讓沈焉知進宮麵見太後。

國公夫人與太後交情不錯,對於沈焉知的事情自然也上心一些,而沈焉知與她也十分親近,聽她召見壓根沒有多想就急匆匆趕了過去。

隻是等她到了宮門口,就看見秦長渙迎麵而來。

“你在這裏做什麽?”沈焉知原本是想裝作沒看見。隻是秦長渙徑直朝她走來,旁邊還有宮人們看著,她也不能將自己心中的排斥表現地太過明顯,於是隻能不情不願地問了一句。

秦長渙看見她這別扭的樣子心中好笑,心念一動,就調侃道:“自然是為了你我之間的婚事,否則還能有什麽事情,是需要你我一起的?”

其實今日是早朝,皇帝特意留了他商討事情,所以才會這麽晚出來,隻是秦長渙非要想逗弄沈焉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不出他所料的是,話音剛落沈焉知就瞪向他,頗有氣急敗壞的樣子。

隻是沒過多久,沈焉知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眨了眨眼睛,不懷好意地說道:“王爺想我嫁給你也可以,隻要滿足我一個條件。”

即便秦長渙知曉她心中肯定有什麽鬼主意,可還是忍不住有些期待,想知道究竟是滿足了什麽條件,沈焉知才會和自己在一起,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臉色直接就黑了下來。

“王爺隻要答應我帶著我那些美人一起嫁過去,我就同意這門婚事。”

按理說沈焉知是女子,秦長渙需要防著的該是她與男子接觸過多,可偏偏沈焉知之前就有“沉迷女色”的名聲在外,如此一來秦長渙就不僅要防著男子,還要提防她的那些“美人們”,也算是心累的很。

可偏偏他的臉色都已經這麽難看了,沈焉知還像是毫無所覺一般樂嗬嗬地繼續激他。

“怎麽樣?王爺答不答應?”

秦長渙怎麽可能願意答應?甚至對於這樣的玩笑話,他心中是有些生氣的,可說到底沈焉知都是他喜歡的人,在生氣之後,他更多的是無奈。

“倒也不是不能答應,反正有幾個陪嫁,你也不至於太無趣。”

如此一說,倒是沈焉知被噎了回去,隻能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隻是那動作間多少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

等到了太後宮中,沈焉知心中還有些氣憤,覺得自己隻要對上了秦長渙那就是次次都沒有勝算,實在是憋屈的很。

“婚事既然已經定了下來了,你就好好收收心,當你的新嫁娘去,可別再鬧出什麽事情。”太後語重心長地說道。

沈焉知今日依舊是作男子裝束。出門的時候,國公夫人是阻攔過的,她認為沈焉知既然已經恢複了女兒身,那就安安分分地作女子裝扮,可沈焉知是死活都不聽,就覺得那裝束一換,恐怕連太後都認不出來,國公夫人說不過她,國公又不在府裏,她這麽鬧來鬧去的,也還真就讓她得逞了。

於是太後一看見她就有些眼睛疼,頓時什麽寒暄的意思都沒了,直接就進了正題。

其實如果人不是自己要召見的,隻怕太後都想將她給趕出去,然而此時的太後也隻能苦口婆心地勸上幾句,即便她自己都知曉說了再多遍,沈焉知也不會聽她的話。

果然她話音剛落,沈焉知就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這門婚事遲早得作罷。”

太後看她這個樣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伸出手指點著她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就可了勁兒的折騰,遲早有一天連哀家都保不了你。”

事實上太後之所以會對沈焉知如此疼愛,也不僅僅是因為她與國公夫人之間的私交,畢竟沈焉知的性子也是討喜的很,可以說正好就是太後最喜歡的樣子,然而再怎麽疼愛,也耐不住她那麽折騰。

前幾次,太後還能借口她年紀尚小,說服自己也說服當時“滿麵愁容”的國公夫人,壓根就沒準備和她計較過多,可有些事情,就隻有太後想不到,沒有沈焉知做不到的。

於是在她接二連三的闖禍之後,太後也算是明白了,沈焉知這樣的性子,你越是縱容,她就越是變本加厲。

勸說不聽,打罵又不舍得,沈焉知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太後自省一番,也是自己和國公夫人寵出來的。

類似於“從此以後再不管你”的話,太後說了太多遍,這就導致了沈焉知現在根本就不信也不擔心。

於是她這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直接就讓太後下定了決心,這門婚事絕對不能由著沈焉知的性子。

不知曉太後心中的想法,沈焉知還在想怎麽把婚事給折騰沒了,想了半天,最終雪上加霜地給太後來了一句:“我有的是法子讓他自己後悔說要娶我。”

說罷還狡黠地朝著太後眨了眨眼睛,隻是她原以為太後會像往常一樣,笑著說她古靈精怪,然而仔細看去,太後眼中明明白白地就寫著嫌棄二字,讓沈焉知無端地覺得有些淒涼委屈。

總覺得在國公和國公夫人之後,恐怕連太後都不站在她這一邊了。

出宮,回了國公府,沈焉知還帶著滿腔熱血,就想回到自己的小書房,然後洋洋灑灑寫上一篇報複秦長渙的計謀,隻是剛一進了府門,就被一個威嚴的聲音叫住。

“爹。”

還沒回頭,沈焉知就聽出了是國公的聲音,於是十分乖巧地喚了他一聲,其實麵上雖然擺著一副人畜無害的安靜模樣,心中卻早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要知道自從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後,國公就說了在家怎麽穿他可以不管,出門那必須得是女裝示人,這下被逮了個正著,恐怕又少不了一頓罵。

她心中七上八下,國公卻意外地沒有罵她,起先沈焉知還以為他是今日心情不錯不與自己計較,之後才發覺,他是話到嘴邊又沒說出來。

最終還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搖了搖頭,將沈焉知叫去了大書房。

“你自小就跟著你娘在老宅生活,她一個婦道人家見識淺薄,除了做人的道理,也沒法教你什麽,所以我也從來沒對你有抱有太大的要求,隻希望你能夠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他的語氣稍稍緩和,“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你既然不爭氣,不如就讓你早早成婚,生個兒子給我潛心教導一番,也算是彌補我心中一件憾事,卻沒想到都已經定了這麽低的要求了......”

他話沒說完,其中的意思沈焉知卻清楚明白,也讓她鼻頭有些發酸。

其實她了解國公,知曉他隻是看起來嚴厲,也沒有什麽重男輕女的想法,隻是誰不想自己半輩子努力的結果能夠由自己的子孫繼承?

可他因心中有愧,為了彌補她與國公夫人,已經做到了最大的讓步。

沈焉知不想入朝為官,他不強求;

沈焉知不學無術,他說過之後也就妥協;

沈焉知橫行霸道,他的責罵也大多都是希望她能懂得為人之道,而在訓斥之後,國公所做的就隻有一次次地替她擺平那些爛攤子。

他因為讓沈焉知順心,最終落得個縱容兒子胡作非為的壞名聲,這是他半生英明中最大的汙點,而沈焉知帶給他的,卻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爹和你說這些,也不是純粹給你添堵的,你也別怨你娘這些年都將你當成個小子,她也是迫不得已。既然如今都說開了,咱們也別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該考慮的,還是以後的事情。”

他說著,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盒子,沒有立刻遞給沈焉知,而是看著它好一會兒才又是歎氣。

“咱們大央民風不至於保守,卻也絕對算不上開放,爹這一身功名,你一個姑娘家隻怕半天也撈不著好,所幸我早早就問過你,知曉你無心仕途,於是替你鋪好了後路。這是我這些年的一些積蓄,你也別嫌少,畢竟你也看得出你爹我向來兩袖清風,不貪汙不受賄,能攢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不錯了,以後你若是要是到別的地方去,就把這些東西都給賣了,不必給我和你娘留,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