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苗錦堂臉色更加陰鬱,一掌拍到了案上,方能泄掉心頭怒氣。

華姵瀾繼續:“倒也是,我一個民婦,卻霸占住她心愛的男人,占據了她想要的位置,讓你拒絕了她,她的麵臉哪裏擱得下?我若揭穿這事兒,豈不是與她明麵撕破臉皮?所以,隻能將這事壓下來。後來夫君你為我請的大夫,則大部分如溫大夫所言,先入為主,得知前麵的大夫都說我是小產失調,便也沒想到是中毒,但凡有一兩個察覺是中毒症狀,我也會私下給他們銀子,請他們封口。”

苗錦堂痛心疾首:“既然你知道了,便是不說,也應該將梳子馬上丟掉啊!為什麽還要繼續用下去?!”

華姵瀾唇一顫,眼圈紅了下來,哀婉看向丈夫,卻欲言又止。

溫瑤看出她的心思,代替華姵瀾開口:“苗大人,夫人是為了你的仕途。安平郡主的父親是皇上的弟弟,堂堂王爺,她送這個梳子,便就是想要夫人死,指不定還想取而代之夫人的地位,嫁給你,若夫人不死,甚至丟了梳子,她肯定便知道,夫人曉得了她的舉動,夫人是怕安平郡主屆時會作出什麽更衝動的事兒,甚至讓父親與你為敵。大人你是寒門士子,走到這一步,並不容易,夫人不想你為了她與王爺一家鬧出事,讓你在官場被打壓。甚至……”

說到這裏,憐憫地看一眼華姵瀾:

“甚至,夫人那時便已存了死心,寧願被這把梳子活生生毒死,然後將位置騰出來,給安平郡主,這樣,就能換你一個錦繡前程。你也能成為王爺的快婿,皇家的貴胄。”

華姵瀾唇一動,垂眸,顯然,溫瑤說的,正是她的心思。

苗錦堂聽到這裏,已是眼圈大紅,臉肌顫抖著,便蹲下來,握住妻子的手,本是沉穩的嗓音早已失卻鎮定,哽咽不已:

“華姵瀾,你為什麽要這麽傻……為什麽?就為了不想連累我,想讓我前程似錦,便不說不鬧,甘願被活活毒死?你若是死了,我要這錦繡前程又有什麽用?你應該清楚我寒窗苦讀是為了誰……我是為了你,是不想你跟著我再過苦日子啊!”

華姵瀾鼻一酸澀:“正是因為我陪著你寒窗苦讀熬過來,方知相公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麽不容易,當我第一天被你接進了京城,進入了你的新府,我便察覺,我或許再也配不上你,我同你之間,仿佛已經隔了一座高高的城牆,再也跨不過去……你雖對我深情不負,但我也不能安逸度日,絕會成為你的累贅。”

“什麽城牆,什麽配不起?”苗錦堂兜抱住妻子後腦,咬牙,“沒有你的一針一線,便沒有我的今日。若真有什麽配不起,那也是為夫的配不上你。是為夫不好。這兩年,我忙於公務,隻顧在生活上讓你過得好,卻偏偏忽視了你的心情……放心,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你安心養好身子。為夫的絕對不會再讓人傷害你。”

為人夫者,若連內眷都保護不了,由著外人去欺辱,還算什麽丈夫?

便是那人是金枝玉葉,他也勢必得與對方弄個魚死網破!

“夫君,你想做什麽?不會是要去找安平郡主算賬吧?千萬不要——”華姵瀾心裏發慌。丈夫縱然是高官,可那安平郡主到底也是皇帝的侄女,王爺的女兒!

“放心,為夫的好歹也是天子器重的三品朝臣,做事也不是不經大腦的。我自會有解決法子。”苗錦堂眉宇間的堅毅浮現出,語氣卻溫柔似水,不想讓華姵瀾擔心。

華姵瀾這才勉強舒了口氣。

苗錦堂又回頭看向溫瑤:“溫大夫,這段日子,就請你來幫忙調理內子身體了。”

溫瑤看著苗錦堂,唇瓣微微一動,流淌出幾分讚許與欣慰。

這世間渣男雖多,但所幸也還是有像苗錦堂這樣的肯保護妻子的至情至性男子。

她真心道:“放心,便是為了苗大人與苗夫人之間的深厚感情,我便也會傾力將苗夫人治好。”

華姵瀾感激:“有勞溫大夫了。”

苗錦堂先攙著妻子進內室躺下,將溫瑤今天的藥丸喂妻子吃下,才拉上簾子,走出來:“溫大夫,可否單獨說幾句。”

溫瑤點頭,隨他一起出去。

站在安靜天井內,苗錦堂才開口:“今天關於安平郡主這件事…”

溫瑤反應很快,馬上說:“我明白,這事兒關係皇親貴族,我絕對不會對外亂說。”

苗錦堂欣慰端詳著溫瑤:“溫大夫年齡雖輕,但不管是醫術,還是為人處事,都令我佩服。不過恰好相反,這次,我偏偏就是想讓別人——亂說。”

溫瑤一疑:“苗大人是什麽意思?”

苗錦堂也就微微俯身,對著溫瑤低語一番。

溫瑤明白了苗錦堂的打算。

苗錦堂就是想將妻子身重慢性奇毒,且與安平郡主有關聯的事故意說出去。

借由百姓之口,傳遍利川縣、金陵府,乃至京城,整個大晉。

安平郡主位份高,直接殺上門找她算賬,不可能。

但安平的父親淮王卻是最重顏麵的人,定會遷怒於女兒。

法不責眾,全天下百姓都在傳唱,也總不能問責於誰。

安平郡主絕對沒好日子過。名聲也會敗壞不少。

求之不得,就毒害他人正妻。

便是對她今後的嫁娶之事,都會受影響。

溫瑤釋然,看來苗錦堂也是恨透了那安平郡主。

倒也是,這女人不但害得華姵瀾纏綿病榻兩年,還害得他與華姵瀾的孩兒也失去了。

那安平郡主確實也太可恨。

身為貴族家庭的天之驕女,將無辜人的性命隨意揉捏在手心。

既她能毀人性命,那被人毀名聲也是活該。

說真的,要是有機會,她也會在旁人麵前說那安平郡主一嘴。

在現代,她其實是很討厭網暴的人。

每個網暴過他人的人,都是壓倒對方的人一片雪花,都不是無辜的。

可現在,她願意當壓倒那安平郡主的雪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