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貴妃知道瞞不過麵前的人。
乾寧帝已當了數十年的天子,有什麽看不清的?
從她昨天在宴會上第一次開口主動幹涉聯姻的事情,他隻怕就猜到了幾分。
她跪了下去:
“是。那醫女出自梁王府,與平邑王有些交情,平妾身見平邑王不舍那醫女嫁去烏蘭,便忍不住出聲了。若皇上覺得妾身逾矩,偏私,不像話,請皇上盡管責罰。”
果然是為了親兒子。是啊,除了為了元謹,還能有誰能讓她這麽個佛性子的人,主動開口?乾寧帝看一眼貴在地上的郭貴妃,將她扶起來:“朕幾時說要責罰你了?起來吧。”
郭貴妃站起來,垂著頭。
“朕知道,母子連心,這份親緣,永遠斷不了。你便是對平邑王上心,也很正常。但你還是得記住,你現在也是貴妃。太過於關心,讓外人看了去,也免不了說三道四。對平邑王自己也不好。”
郭貴妃一聽對元謹可能不好,下意識一抬頭:“皇上放心,妾身明白。妾身會注意分寸。也會與平邑王保持距離。”
她明白,這世間沒有男人,能夠真正容忍自己的妻妾與其他男人生的兒子,更何況是萬人之上的天子。
元謹能順利活下來,並能得到朝廷重視,皇上寵信,純粹是他自己本身爭氣,成了大晉不可替代的後起之秀。
若不是這樣,元謹隻怕也和她之前懷的幾個孩子一樣,都是活不下去的。
她不能因為太過於關心元謹,引起皇上不高興,讓皇上對元謹再生了芥蒂,有了加害的心思。
乾寧帝聽她這麽承諾,也就點點頭:
“行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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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寧帝指派安平郡主聯姻烏蘭的事,第三天的宴會上,正式宣布了。
拓橫雖然臉色陰沉,卻顯然考慮過,事到如今隻能如此,並沒拒絕。
淮王參加了第三天的宴會,聽了聖旨,也是臉色慘白,半天沒講話。
宴會還沒結束,便推脫身子不舒坦,被宮人攙離,先行回府了。
宴會過半,溫瑤走出大殿外,去偏殿那邊做事,剛走到廊下卻看見拓橫就站在麵前,應該特意跟出來找她。
她躬身行了個禮:“將軍有禮。”
拓橫諷刺:“這麽會害人,哪裏敢讓你對我有禮?”
溫瑤不緊不慢地回答:“人不害我,我自然不會害人。”
拓橫盯著她的目光深遠了不少,是自己低估了這個小醫娘的能耐。
也是。一介女流敢跑去豐城,還與那平邑王一起上了戰場,與他麵對麵,這樣的女子,哪又輕易就範,任由聯姻去烏蘭?
他眯了眯眸,冷冷:“本覺得你有幾分當皇子妃的造化,想讓你去烏蘭。你卻不識時務,辜負了本將的美意。”
溫瑤默默:“現在有個比奴婢身份高貴千萬倍的郡主去了烏蘭,豈不是比奴婢去更合適?奴婢這脾氣不好,受不得欺辱,去了烏蘭,怕也會打擾烏蘭的清淨,弄得烏蘭不安寧。現在去不成,也是烏蘭的福分。”
拓橫凝視她須臾,良久後,才道:“你去不成烏蘭,烏蘭是清淨了,可本將軍卻不安寧了。”
溫瑤當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麽,揚起臉,一雙清眸注視著麵前臉色藏著隱憂的拓橫:
“將軍,奴婢再承諾一次,奴婢不會將那晚你與宮中女子幽會的事告訴旁人。”
頓了頓,又一抬眼皮:
“但,將軍若再用聯姻這種事來嚇唬奴婢,那奴婢就難保不會改變主意了。”
拓橫臉色一動,看她一眼,終究沒再說什麽:“那就希望你信守承諾。”
溫瑤看著他:“雖然奴婢還不知道那宮人是誰,但這樣看來,將軍對她還真是很上心,生怕她受一點傷害,沒想到,將軍竟然還是個多情種子。”
拓橫濃眉一挑,鼻息也涼了一涼,沒說話,轉身就離開了。
溫瑤站在原地目送他回了大殿,轉身去了偏殿。
以此同時,不遠處的回廊柱子後,一抹裙角露出一角。
桑落葵的身影顯出,臉上浮現恍惚。
她殿內事務料理妥了,看見溫瑤回偏殿,正要追上來一起過去,卻見拓橫攔住溫瑤。
聽到兩人的對話,她才知道,拓橫竟然與宮中女人私會過,還沒溫瑤發現了。
原來正是因為如此,拓橫怕溫瑤吐露出去,才提出讓溫瑤聯姻……
那個與拓橫私會的大晉宮人,難道是……
利惠妃?
畢竟她前不久親眼看見利惠妃身邊的許姑姑與一個烏蘭使節見過麵。
兩人肯定是幫各自的主人傳話幽會的事情。
所以,意思是拓橫與利惠妃有私情?
這件事,會不會與利惠妃毒害自己龍胎的事有什麽關聯?
桑落葵屏息,腦子迅速打轉,想著想,捏緊手心。
不行,一定要順著兩人的私情往下調查下去,指不定能找到新線索!
許久後,才拉回思緒,朝偏殿走去。
……
最後一天的宴會結束後,夜色已深。
這是太醫院的醫女在宮裏的最後一天。
料理完最後一點事便被直接送回太醫院了。
夜空下,軟轎在太醫院門口停下,醫女們陸續出來,魚貫進去。
溫瑤在最後幾個,剛下轎沒走兩步,便見一個公公疾步過來:
“這位醫女,有點事情,麻煩您過去一下。”
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麽事?溫瑤臉色一動,猜到幾分,一頷首,朝公公指點的巷道走去。
太醫院附近的巷道一入夜,就漆黑一片。
溫瑤剛踏進去,後衣領就被一隻手牢牢一抓,然後,落入了一個氣息熟悉的懷抱裏。
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是誰,無奈:“平邑王下次能不這樣搞偷襲嗎?膽子小點都能是被嚇死。”
男人壓得沉沉的不悅聲貼著她脖頸滑到前麵:
“你還會被嚇死?我看你膽子比誰都大。”
她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滿:“……怎麽了?”
“你哪來的膽子大半夜私下去見室巴翰,為什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安平與室巴翰的事一爆出來,他就猜到了是她一手操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