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楊依寧在小蜻蜓的照顧下安心養傷。她身體的恢複能力的確很強,僅僅過了三天,她的身子就已經能動了,讓小蜻蜓大為驚奇感歎。在這深山峽穀之中,最不少的就是異草靈藥。小蜻蜓很會煮東西,雖然條件簡陋,但小蜻蜓卻能用山雞和藥草,煮出既美味又治病的雞湯來。據小蜻蜓誇口,她做的藥膳,可是滋養身體,調理經脈的良品。楊依寧頭一次感受到,喝湯藥竟然還能成為一種享受。
這樣又過了五日,楊依寧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也慢慢熟悉了她此刻所在的地方。山洞隱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設置得極為隱蔽。雖然是在荒山野嶺之間,但山洞裏的一切物事卻是一應俱全,石室的布置構思精巧,幹淨整潔,一看便知主人是個清冷孤高之人,又有點潔癖。
小蜻蜓一個人坐在洞口的大石頭上,手裏搖著一根長長的纖草,目光不時往遠處眺望,麵上隱著幾分擔憂。
楊依寧在她旁邊坐下,看著她的樣子覺得好笑:“怎麽,在等你的師父嗎?你不是說你的師父很厲害,天下無敵舉世無雙的嗎,那你為何還一臉擔心啊?”
“我師父當然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這是絕對不容置疑的!”小蜻蜓扭頭,橫眉豎眼地瞪著楊依寧,可隨即就抿了抿唇,更深的擔憂之色掛上眉梢。“可是,師父從來沒有離開這麽久過,三個月了,為什麽還不回來呢?”
怎麽說也吃了那麽多人家的補品,看小蜻蜓難過的樣子,楊依寧覺得自己還是良心發現一下比較好,於是拍拍小蜻蜓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既然你師父那麽厲害,一定會沒事的。可能是因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才耽誤了時間。搞不好你師父遇上了個大美人,給你帶個師娘來也說不定呢!”
“啊?難帶師父真的要帶那個女人回來?”小蜻蜓一下子長大了嘴,眼珠子一轉又覺得不對:“不可能的,穆姐姐不會跟師父回來的!一定不會!”
嘎?真被自己給蒙對了?楊依寧訕訕地收回了手,覺得自己還是少說話的好。
小蜻蜓垂下頭,悶悶的聲音響著:“師父說是去會見一個朋友,那個朋友要參加什麽武林大會,請師父幫忙。哎,師父一向清心寡欲,不喜江湖爭鬥,不知道這次為什麽會去趟這個渾水。”
武林大會?天,這種場景自己可是親身經曆過的——雖然是拍電視。因為自己的身手和長相,她曾經應朋友之邀客串了一個武俠劇,那段劇情可不就是跟什麽勞什子武林大會有關,她還在劇中演了一個世外高人的角色。雖然隻是客串,但本著盡責的態度,她在那段時間可是惡補了不少武俠劇和武俠小說呢。這武林大會,但凡跟它沾上邊的,都不會有好事情。這小蜻蜓說她的師父如何厲害,多半也會參雜著崇敬的成分在裏麵吧。
哎,這個小蜻蜓這麽傷感,自己辭行的話怎麽說得出口呢?楊依寧撫著下巴大感糾結,算了,還是等等再說吧。
小蜻蜓畢竟還是個孩子,孩子心性要重很多,白天擔憂師父,這會兒卻睡得很熟。夜涼如水,楊依寧站在山洞的外麵,看著如銀盤一樣的月亮,心中突然感到幾分淒涼。又是一個人了,自己又是一個人了。過去經曆了那麽多,一直在努力著,以為有了養父母的疼愛,有了林瑞的照顧,她的人生算是圓滿了。可是,為什麽,在一刹那間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呢?不過是為了追查身世,給自己一個交代,難道真的錯了嗎?為什麽會有夏子辰的出現,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會不會有些不一樣?
夏子辰,夏子辰,那個有著藍色冰魄一樣眼眸的男人,為什麽會讓她感到心痛?為什麽是他們兩個人的血,才可以打開血玉,找到自己身世的秘密?為什麽想到夏子辰的時候,心口的血玉會產生灼熱?
灼熱?
楊依寧一個激靈,手慢慢抬起,按在胸口處。堅硬灼熱的感覺自胸口,隔著薄薄的衣衫傳到掌心。是血玉,血玉竟然還在自己身上!是那個黑衣人!是他把自己送到這裏來的,那他一定還有辦法送自己回去。還有自己的身世,自己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那十年裏自己到底遇到過什麽,總有一天她要找出真相!
回頭看了一眼山洞裏熟睡的孩子,迎著風月,乘著夜色,楊依寧正式邁開了她進入這個時空的步伐,走進了她人生中的另一個轉折點。
楊依寧並不急著離開這個看似一眼望不到頭的叢林——啊,姑且就叫做叢林吧!當然,不認識山路算是其中一個原因。有個性格孤僻的人住在這裏,想來這山坳定不會有什麽好走的路,不然很容易被人發現而闖進來,也就不會有小蜻蜓那個了不起的師父的清淨了。
好在在警校的時候楊依寧便學習過野外生存技能。加上自身有著不錯的身手,縱然跟這個時代傳說中的武功比不上,但對付一些野生動物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這些動物還順便為她解決了溫飽問題,真的是要謝謝它們啊!
想到這兒,楊依寧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在深夜的林間輕輕回**著,格外的清脆響亮,甚至有點詭異的感覺,隻是某人自鳴得意,沒有察覺罷了。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誰幹你什麽事啊!”楊依寧順著問話回答,搭了話立刻覺得不對。這荒郊野嶺的,怎麽會有人說話,不會是那個什麽吧?小心翼翼地回頭,卻在一刹那間定格,呆呆地看著那月光下,一襲白衣的男子於樹邊亭亭而立,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淡漠疏離的氣質。長發被山風輕輕吹起,被層層樹縫打碎的月光零星地散落其上,好似精靈在跳舞。寬大的袖袍隨著風兒翻飛,飄然若蝴蝶。幾縷發絲飛過麵龐飛揚,半隱半顯著堅毅卻又柔和得好似越盤一樣的輪廓。
他站在那裏,就那樣站在那裏,靜靜地站在那裏,不聲不響,不動不言。恍若整個世界與他無關,他也與整個天地無關。可楊依寧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這天地間若是少了他,便失了幾分顏色。而因為有了他,這深夜不知名的密林裏,才有了些許不一樣的動人色彩。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那男子將先前的話又問了一遍,一字不改,一字不差。
楊依寧從地上爬起來,很是不雅地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笑道:“我是我,如你所見,在這裏烤東西吃。”
楊依寧的步子剛剛往前邁了一步:“噌”地一聲,泛著森冷寒氣的劍尖就抵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楊依寧忍不住翻翻白眼。美人美則美矣,卻也太凶了些。
垂眸看著那擦得閃亮的,可以用來當鏡子的劍,楊依寧覺得莫名其妙,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大減:“那誰,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你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為什麽還用這麽好的劍指著我啊!好吧,我承認你這把劍看上去很名貴,但不能因為你的劍名貴,就枉送我的性命對不對?還有,你不分青紅皂白就用這麽危險的武器指著我,實在是太沒有職業道德了。”
白衣男子終於側首,用比常人更淡一些的眸色盯著楊依寧,一動不動。
楊依寧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來試探著推開眼前的劍。劍的主人沒有阻止,就順著楊依寧的推挪將劍移到了一邊,然後“唰”地一聲收了回來。
“這就對了嘛,我帶槍的時候也沒有像你這樣,看見人就亂捅的。”楊依寧笑了笑,步子又往前邁了兩步,很配合的,穿著比羞死豆腐的白衣男子再次把劍就舉了起來,指著楊依寧。隻是這次沒有直接架上脖子。
楊依寧瞥了瞥嘴,憤憤地抱起了手臂:“若不是看見你受傷,我才懶得理你。”
白衣男子目光一凝,終於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你到底是誰?”
楊依寧斜靠在身邊的一棵樹上,看著白衣男子歎了口氣:“你雖然站得筆直,卻若有似無地往樹上靠,是因為體力不支沒有力氣。你臉色泛青嘴唇發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吧。你左手拿著劍,右手卻緊緊地握成拳,如果不是因為害怕便是因為身上有傷疼的。請問這位白衣大哥,我說得對不對?”
男子終於不再強撐,將身體靠在樹上,冷峻的臉隱在暗處不再看楊依寧一眼。見他如此,楊依寧也懶得再管,她向來不是個喜歡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的人。回到剛才坐著的地方,繼續啃她的山雞腿。
啃了一會兒,楊依寧拍了拍有些發撐的肚皮,扭頭看了那男子一眼將手中剩下的雞腿舉了起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不用了!”簡單的三個字,比夜裏的山風還要冷上幾分。
楊依寧打了個哆嗦,起身在附近又找了些柴火扔進火堆,然後靠在一棵樹下選了個舒服的位置準備打盹。
楊依寧坐下休息了一會兒,眯眼看那男子也已經盤腿坐了下來,看樣子是在進行所謂的運功療傷。趁著他練功,楊依寧抱著雙膝開始光明正大地欣賞起她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二個人類。恩,還是個美人,跟王力宏有一拚啊!
如雕刻般的五官,挺直的鼻子,緊抿的薄唇,濃密的眉眼,緊繃的下顎乍一看有些堅毅,又參雜了柔和,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疏離氣息,好像要拒人與千裏之外的樣子。他的衣袍寬鬆,隨意地散開,袍角掃著草尖,令他本來疏離的氣質中有多了幾分隨和。
他到底是誰,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小蜻蜓不是說,這座山除了她跟她師父,她是第一個闖入者嗎?這男子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紀,說不定比自己還小幾歲呢,肯定不是所謂“師父”級別的人物。莫非,這個人跟小蜻蜓的師父失蹤有關?若真是如此的話,天亮後自己就這樣離開,留這個男人在這裏,小蜻蜓豈不是很危險?
好吧,她承認,她楊依寧絕非善類,但她也一向恩怨分明。小蜻蜓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不能救她,幫她擋一擋也許還是可以的。然,首先,她必須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許,他跟她一樣是個意外也說不定。
白衣男子靜坐了約莫一個時辰,頭頂上徐徐升起白煙,麵色也開始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好似帶了一個會變色的麵具,不斷地變換著顏色。楊依寧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奇景,不禁大為驚奇,忍不住湊上前去想要探個究竟。
躡手躡腳地走上前,慢慢向白衣男子靠近,眼看著一張俊顏不斷變換著顏色,頭頂上冒著蒸汽,像是旺角小街福記家剛蒸好的包子籠,楊依寧真的很有上去捏一捏的衝動。心隨手動,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有些時候,人的行為意識總是先於思想意識而進行。就在楊依寧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到了白衣男子的麵前,而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她本人已經被白衣男子的護身罡氣給擊出了丈外,在樹幹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後跌落在地。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楊依寧就體會到了兩次粉身碎骨的感覺,心中的鬱氣頓時上湧,喉頭一甜,一口血水湧了出來。
又過了片刻,白衣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格外清冷地盯著地上已經失去了知覺的楊依寧,眼中閃過冷漠又疑惑的色彩。半晌,嘴唇動了動似是自言自語:“無論你是不是他派來的,我都不能留你。能不能存活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