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淺清滿身的泥濘打量了一番,好奇心更重:“你的樣子分明是已經掉了進去,竟然還能爬出來,你好了不起啊!”
“那是,區區沼澤怎麽能難得了我呢!我不禁自己爬出來了,還把她也給完好無損地帶出來了,怎麽樣,崇拜我吧!”淺清指著昏迷的相思好一番自鳴得意,不知相思醒來後知道某人是怎麽吹牛皮的,會作何感想。
小蜻蜓又聳聳鼻子:“我相信我師父也可以,而且一定不會像你這麽狼狽。”
不再理會淺清還想繼續吹噓的架勢,小蜻蜓哼了一聲,在相思的身邊坐下,拿著手絹為她擦拭額上的細汗。淺清也重新坐下來,靠著樹幹看著對麵的兩人,微微翹著唇角。
他看著她利索地生了一堆火,看著她將籃子裏的草藥投進火裏,一蓬青色的煙冉冉升起,空氣中飄滿了舒心的藥草味。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慢慢地竟然也睡著了。
不知何時夜幕降臨,瑣碎的星光稀稀落落地投在三人身上。相思睜開眼的時候頭還在微微發疼,但身上壓著的東西讓她立刻驚醒起來。幾乎是在感覺到得一刹那就將腿上的東西甩了出去。
“啊!”
一聲痛呼,小蜻蜓揉著摔疼的屁股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蹣跚著晃過來:“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我救了你的命,你反而恩將仇報!”
跟痛呼埋怨很不協調的,是淺清的笑聲,他一身邋遢,蹭蹭地挪到相思身邊將她打量了一下:“恩,不錯,全好了,難怪會恩將仇報了!”
相思看了看淺清,又看了看嘟著嘴的小蜻蜓,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小蜻蜓,你怎麽會在這裏?”
“啊,你認識我?我雖然看著你眼熟,可實在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你。”小蜻蜓指著自己的鼻子,也忘了生氣了。
相思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衣服,笑了笑:“怎麽,這麽快就把我這個頭號試驗品給忘了,你這個小大夫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你是……”小蜻蜓歪著腦袋又將相思看了看,突然跳了起來,“啊,我早該想起來的,你是楊姐姐!楊姐姐,你怎麽又被人扔到這荒郊野嶺來了!”
相思的臉黑了黑,什麽叫“又”?
拉住圍著她打轉的小蜻蜓,奇怪了,上次也沒發現這小丫頭這麽活潑啊:“別亂叫了,是我不好,上次我騙了你,其實我姓慕容,慕容相思。”
“哦,這樣啊!”小蜻蜓臉蔫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來,“沒關係,師父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一定是有自己的難處。”
相思很配合的連連點頭,一下子對那個被小蜻蜓時刻掛在嘴邊的師父多了幾分好感:“對了,你師父回來了嗎?”
相思隻是想起來隨口一問,小蜻蜓卻咋咋呼呼叫了起來:“天啊,這都什麽時候了,要是再不回來小蜻蜓早就出去找啦!”
淺清使勁掏耳朵:“你可以適當低調點!”
“師父的事情,絕對不能低調!”小蜻蜓為自己那麽崇敬恩師感到無比自豪。
林子裏突然響起了一聲聲清脆的鳥鳴,隻是這鳥鳴聽起來太過清脆響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似附近鳥兒的啼叫。而此時已經入夜,突然而起的鳥鳴實在顯得有些詭異。
相思正凝神生疑,卻見小蜻蜓興奮地跳了起來,手伸到唇邊弄出一個很奇怪的口型,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音。隻是稍稍稚嫩了些,明顯的底氣不足。
“小蜻蜓,你是不是在跟誰對暗號?”相思在警隊的時候也用過類似的方式,來和隊友對接暗號安排行動,看到小蜻蜓的動作和神色,應該是在跟認識的人對話。
小蜻蜓笑得分外得意:“是啊,我師父來找我了,咱們可以安全離開這裏了!”
安全離開?難道沒有你師父我們就不能離開嗎?相思狐疑地看向淺清,後者笑了笑:“她說的不錯,這周圍設了陣法,你我都不懂,若是沒人帶路,想要順利走出去確實有點困難。”
小蜻蜓突然壓低聲音,將相思和淺清往跟前拉了拉以方便她說話:“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待會兒你們不要說話,讓我來跟師父說好了!”
“你要跟我說什麽?”一陣風飄過,三人跟前就突然多出一人來。來人一身白衣不然纖塵,孑然獨立在三步之遙,渾身散發著冷傲疏離之氣。
是他!相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個把自己打暈又丟給別人害她差點慘遭活埋的混蛋。
“師父,你來啦!”小蜻蜓吐著舌頭上前兩步,一臉的歉意和討好,“徒兒遇到了怪獸,好可怕的,差點被它們吃掉呢!多虧了相思姐姐和那位漂亮哥哥相救,師父,你不要怪他們哦!”
白衣男子轉過身,目光自小蜻蜓身上瞥了一眼,然後掃過相思和淺清,又看了看他們什麽:“你們兩個是從鬼蜮出來的?好大的本事啊!”
小蜻蜓幹笑著,上前一把拉住白衣男子的衣袖:“師父,你不要那麽凶嘛,相思姐姐是小蜻蜓的病人,還有那位漂亮哥哥,救過小蜻蜓的命呢,你不要這樣凶人家嘛!”
最後落在慕容相思身上,薄薄的唇顯出幾分冷冽:“原來是你!你好大的膽子,上次放過你,你還敢闖到這裏來!”
“相思姐姐?”白衣男子擰著眉,在相思身上來回掃了幾眼。
相思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慕容相思,改裝而已。”
“你是慕容梟的女兒,慕容相思?”白衣人臉上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地就平靜下來。
“是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相思抬起頭,毫無畏懼地迎上白衣男子審視的眼神。
“哼!”白衣男子衣袖一抖,震開小蜻蜓的同時手上多了一支玉笛,“如果你是慕容相思,那就等著受死吧!”
“玉笛,你是玉笛公子玉青衣!”看到那隻通透絕世的玉笛,淺清認出了眼前這個白衣若仙的男子。
“哼!”玉青衣又是一聲冷哼,玉笛在手中一轉,直向相思點去。相思忙抽身後退,飛身而起,雙腳在身後樹上一點,騰身躍到另一邊。玉青衣緊隨其後,出手狠重無半點留情之意。
相思匆忙躲避之間抽出腰間藤繩做武器招架玉青衣的攻擊,心中惱恨異常,這個人怎麽回事,長得白白淨淨的,見了麵不是打就是殺,簡直莫名其妙:“你好歹也是個名人,小蜻蜓崇拜的師父,怎麽做人這麽不講理。你要打要殺,總要有個罪名才好吧!”
“你這個妖女,危害天下,遺禍蒼生,留你在這世上,隻會給更多人帶來災難!”玉青衣雖然一心想要相思的命,卻也是個明事理講道理的人。他適時收手,也給了相思一個交代。
相思的內功未成,招式不過是在警校練得一些擒拿和跆拳道,根本無法招架玉青衣如此厲害的人物,轉瞬間勉強接了他幾招,免不了氣息不順,微微喘息。但玉青衣的話她卻是一個字也沒有漏掉,這個殺她的理由,簡直是個笑話:“好大的帽子,請問閣下,我活在這個世上禍害到誰了。就算我是個禍害,你一個隱居在深山老林見不得光又蠻不講理的野人,又憑什麽殺我!”
玉青衣盯著相思,笑得森寒冷冽:“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不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你就練就了十幾年的內力,不是妖孽是什麽?”
玉青衣的話簡直要把相思氣瘋了,“啪”地一聲,藤繩狠狠地抽在地上,相思指著玉青衣:“看你一身白衣穿得蠻考究,人長得也對得起觀眾,怎麽講話做事這麽沒腦子。誰告訴你絕世神功不能在幾個月練成,誰告訴你長得好看就是妖孽?我看你的功夫也差不到哪裏去,長得也太過俊美,那,你又是何方妖孽?”
相思一口氣罵完,一旁終於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冷麵的玉青衣會殺了相思,所以一直在旁看戲。他一直忍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他幾乎內傷。直到相思這一通話罵完,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而且格外地大。
玉青衣瞧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相思和小蜻蜓不明所以,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相思暗軸,難道這個人,被自己給罵傻了?自己罵人的功力,真的有那麽厲害?
淺清走過來一拍她的肩頭:“怎麽,還不走,等著留在這裏喂鱷魚?”
“不要!”小蜻蜓一聽到鱷魚,“嗖”地一聲竄了出去。當然,相思也沒做野獸食物的癖好。
相思追上本就走得不快的玉青衣,不怕死地拍上人家肩頭:“你還沒告訴我,憑什麽叫我妖孽!”
玉青衣瞥了一眼自己雪白的肩頭,像是彈灰塵一樣將那隻爪子彈開:“慕容姑娘,聽說你失憶了,不知現在是否還記得一個叫穆紫嫣的女子?不記得也沒關係,讓我來慢慢告訴你。紫嫣原本是峨眉派首席弟子,也是在下的表妹。她原本很乖巧懂事,深得師父喜愛,卻不知賀蘭馥傾用了什麽手段將人家騙到手中,這也就算了。然他堂堂一個王爺,竟然利用女子的癡心來為他賣命,又因為你的失蹤而將她打得半死。如果是好端端的人,又怎麽會無故失蹤呢?還有,聽聞你跟什麽藏寶圖有關,如今引得天下**,不是妖孽又是什麽?”
“哦,原來她是你的表妹。那請問,你跟你的表妹朝夕相處嗎?你對她了解很深嗎?你敢為她的為人做擔保嗎?你對她的一舉一動都了解嗎?當然,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指證你表妹的鐵血證詞!”相思退後兩步,對著那雪白的背影義正言辭。
玉青衣停下腳步,眉頭深擰,眼皮子在相思身上翻了翻,憤然扭頭而去:“胡言亂語!”
小蜻蜓悶頭聽了一會兒,突然訕訕地跑到玉青衣跟前,低聲問:“師父,穀裏有規定擅入者死。咱們剛才已經經過出口了,為什麽還往前走啊。再走就到家了,師父是不是打算到了家門口再殺他們啊!”
小蜻蜓說話聲音雖小,可相思和淺清的耳力都不差,字字句句聽得是清清楚楚。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有心還是無意。
玉青衣被自己的徒弟指責,本就不愈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他們是些什麽人你清楚嗎,你竟然為了他們兩個陌生人而頂撞與我,我是不是平時太寵你了,讓你如此放縱不知天高地厚?難道要讓我清理門戶嗎?”
明顯小蜻蜓是嚇了一跳,她沒想到玉青衣竟會是如此反應,一張小臉變得慘白,不知作何言語。
相思握住小蜻蜓的肩膀:“小蜻蜓你別怕。我們就跟著你師父走,看他到底想要把我們怎麽樣。我原以為玉青衣雖然不辨是非,但至少該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沒想到竟如此卑鄙陰險。好,我們就走一遭,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
玉青衣聽了相思的話,唇角的弧度又硬了幾分,甩開步子走得更快。
山路曲曲扭扭,幾人雖然都有些功夫但走起來也頗是費勁。這個樹林古老深沉,好像幾百年都沒有人來過似的,厚厚的腐葉鬆枝滿地堆積,早已辨不出路來。
幾人一路無語,唯有腳步踩在腐葉上發出的咯吱聲,在這幽深的叢林間沉悶地響著。
相思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之前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考慮到現在領路的這個人曾經毫無理由地丟棄過她,所以她必須小心謹慎些才好:“這林子死氣沉沉,左右四周望去都是一樣,連條正經的路都沒有,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