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忙拿著衣服,有的褲子都還來不及提起,便連滾帶爬地奔出了殿。

舒逸仁在相思身上輕輕一點,顧不得去找舒逸仁算賬,相思一個箭步奔到淩瀟瀟身邊用殘破的衣服裹住她淩亂的身體。一身的青腫和血跡,可女子似還意猶未盡般癡癡地看著舒逸仁,此時殿裏唯一的男人。

揚手,一個小瓷瓶滾到相思腳邊,相思看也不看拿起來給淩瀟瀟灌了下去。很快,淩瀟瀟便安靜下來,驚恐露出的一瞬間昏了過去。

相思打橫抱起淩瀟瀟,背對著舒逸仁:“讓人送我回去!”

“回去?可是,我們的遊戲還沒完呢!”舒逸仁又咳又笑的聲音在相思身後斷斷續續地響著。

“給她治了傷,你要怎麽玩,我都奉陪到底!”相思驀然回頭,咬著牙等著舒逸仁:“你要我報複你嗎?好,從此刻起,你準備接招吧!”

淩瀟瀟的臉很白,近乎透明地白。相思原本覺得舒逸仁那種病態的臉已經夠白的了,沒想到淩瀟瀟此刻的麵色,比他還要可怕幾分。從上午到傍晚,一天了,淩瀟瀟幾乎一直處在昏睡的狀態。可是相思知道她醒了,她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夜幕降臨,整個王宮又籠罩在一片陰霾下,相思歎口氣從淩瀟瀟的床邊離開。幾乎是在她轉身的一刹那,**的人兒幾不可見的動了動,眼角滑落兩行淚水。

相思透過雕龍華美的窗格,看著外麵正在換班的衛兵,心裏空落落的。她到底惹上了些什麽人,命運為她安排的又是些什麽?

“姑娘,晚飯送來了,已經擺在了外麵。”身後侍女的聲音有些生澀,相思心思煩亂,不勝其煩地擺了擺手。

那侍女沒走,又道:“無論做什麽,都要先養足力氣才好,姑娘覺得呢?”

相思霍然回頭,看著那個微微抬頭,衝著她淺笑的“侍女”,禁不住脫口而出:“你!你怎麽跑進來了!”

不是驚於他的死而複生,而是訝於他的膽大妄為。

來人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悄悄走到床邊,看著睜大了眼睛的淩瀟瀟,溫柔一笑:“對不起,委屈你了,我不該把你們牽扯進來的。”

他的手慢慢觸到淩瀟瀟慘白的臉,一個激靈,淩瀟瀟躲了開,迅速拉起被子將頭包裹住。

他雖然看著淩瀟瀟,但話卻是對兩個人說的:“可若不把你帶來,他也不會來。”

“你總說他,到底那個人是誰,你到底想要引出誰?”相思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怒氣,認識他以為,她是第一次這樣怒不可遏跟他說話:“納蘭淳熙,以你的能力查出五公主背後的人根本不是難事,所以你利用我想要引來的人,不止一個!”

納蘭淳熙偏頭看著氣鼓鼓的相思,自己卻很好心情地笑著,他儒雅的氣質,絲毫沒有因為一身侍女的裝扮而打折扣:“楚鬱!我想引來的,是一直跟隨在你身邊的楚鬱。隻有他才有辦法幫我奪回王宮。可是我沒想到,那個人竟然也會因為你動兵。他趁舒逸仁不在攪了唐門想要引舒逸仁現身,可惜舒逸仁根本不是人,即便噩耗傳到他的跟前他也無動於衷。”

無動於衷嗎?真的無動於衷嗎?原來這一切,發生在來的路上。可笑她一直被蒙在鼓裏,對那些人,不知道是該謝還是該怨。

“所以,比起舒逸仁,殿下就缺了點忍耐。你現在跑進來,就不怕被舒逸仁發現嗎?”相思冷冷地看著納蘭淳熙,這個在祭天前被人偷梁換柱的三殿下,是他,是他,還是他自己?

納蘭淳熙搖搖頭:“這裏的人已經被我調換過了。如果我猜得沒錯,此時舒逸仁應該在為北辰壓境的大軍煩心。”

“邊境大軍?是西平王?不可能,他沒有理由這樣做!”相思不相信,她與賀蘭馥傾根本沒什麽交情,自己跟他一直都是敵視狀態,他怎麽可能會因為自己大興兵戈?

“理由很簡單,南昭國師扣押了他們北辰的郡主,坐鎮南郡的景逸王爺痛惜安德王遺孀,率兵討人。”納蘭淳熙的眼中放著異樣的光彩,像是今天才認識相思,將她好一番打量:“你到底還有什麽本事是我不知道的?竟然引得這個天下出色的男子們競折腰?”

相思無心納蘭淳熙的猜疑,心中卻想到了另外一事:“既然如此,那麽現在王宮政局一定未穩,我和瀟瀟應該可以離開。”

“不行!”納蘭淳熙為淩瀟瀟掖好被子,站起身看著相思,“你們兩個隻能有一個人暫時離開。舒逸仁雖然被戰事煩心,但誰也不敢確定他會放過你。”

“我沒說過我要離開,我要留在這裏親眼看著舒逸仁慘白,看著他淪為監下囚,這也是他本人希望的!”相思冷笑著,夜又深了幾分,相思卻覺得自己身上突然充滿了戰鬥力。

“幫我照顧她,我出去一下。”

“慢著!”納蘭淳熙拍拍手,簾子一掀,一名侍女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換了衣服再去,行動會方便些。”

相思看著那身侍女的衣服,再一次冷笑:“哼,你果然早就預備好,讓我去給你跑腿的!”

由納蘭淳熙安排,相思跟隨著一批送飯的侍女出了殿。她走在中間,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她原本打算半路溜號,但聽說這些人要直接去禦膳房便打消了主意,一直跟到了禦膳房。

南昭王宮的禦膳房不算大,但等級分得卻很明細,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原本相思還在發愁怎麽找,誰知剛一進去便聽到裏麵一個內侍尖細的聲音:“這個可是為國師準備的藥膳,你們可都仔細了,千萬不能出差錯。否則,別說你們的腦袋不保,就連奴家也得跟著受牽連!”

相思低著頭跟著隊伍進去,那內侍轉過身來,突然一指:“你,過來,幫忙燒火!記著,要溫火,可別燒過了!”

沒人停下,相思也繼續往裏走。

“嘿,說你呢,沒聽到啊!”

那尖細的聲音又叫了起來,相思微微抬頭,見那白得跟麵條似的手指指的正是自己,忙低著頭跑到火堆旁。

“是是是,奴婢聽到了,奴婢這就去燒!”

內侍從鼻間哼了一聲,嘮叨了幾句便走了出去。

相思很用心地填了兩把柴,趁著沒人注意,又很用心的拿了幾個火折子藏到身上。

“哎呀,油灑了,這可怎麽辦!”一個侍女突然低聲叫了起來,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驚恐。

身旁人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點,你不要命了嗎?月牙,彩鵲,快,快把地收拾幹淨。”

顯然這禦膳房裏的姐妹幾個還算齊心,相思心裏一動,撈起一根燒得正旺的火棍就奔了過去:“怎麽了怎麽了,我也來幫忙!”

她火棍握在手裏,燃燒的一頭朝下,翻倒的油罐子雖然被及時扶起,但地上還是灑了不燒油,順著桌子從桌台一直延伸到地上。相思急匆匆地跑過來,火苗觸到地上的油汙:“嘩”地一聲,一條不大的火舌就竄了起來。

侍女們尖叫一聲:“你幹什麽!快把火撲滅啊!”

“哦,對不起,我忘記手裏還拿著這個了!”相思“呼”地一下舉起因為沾了油而燃得更旺的火把,火焰一掃,嚇得侍女們驚叫著退閃。可是人會閃,桌子可不會動。相思的火棍,好準不準地正觸到桌麵上油汙最重的地方,而這裏原本就是放油的地方,堆了好幾個油罐子。火苗一起:“哄”地一聲巨響,整個桌子都燒了起來。

侍女們也顧不得救火,驚叫著就往外跑。禦膳房頓時一片混亂,聞訊而來的內侍衛兵忙去找水桶救火。趁著混亂,相思也趕緊溜了出去。

南昭的王宮設置很有特色,似乎很喜歡把膳房啦花房啦之類的建立在一塊兒。轉過禦膳房過來,就看到巫醫館三個大字。相思心中一喜,棲身躍了進去。

此時醫館裏的人都已睡下,隻有一間看起來很大的房子裏還亮著燈。相思就地一滾到了一棱窗下,就著縫往裏瞧。

屋子的確很大,除了一個在打瞌睡的,看起來像是巫醫的人,剩下的全是砌了一格格小抽屜的木櫃。濃鬱的藥香從窗縫竄出來,直撲相思鼻間。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砰”地一聲,一掌將窗戶打了個粉碎,同時腳步一點躍上了梁頂。

守夜的巫醫聽到這巨大的響動一下子驚醒,看到破碎的窗戶大喊一聲“刺客”跑了出去。他前腳一出門,相思後腳就從窗口跳了進去。她早已瞄準目標,進去後便不停留,甩手將桌上的燈罩打翻,劈手揮向了唯一的一拍書架。

跑出去的巫醫突感身後火光大盛,回頭一看差點沒厥過去。頃刻間,巫醫館也如禦膳房一般亂成一團。

都說晚上好辦事,果然不假。不過一個時辰,相思幾乎沒怎麽換地兒,就把王宮後廂搞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不是在澡堂燒了人家的衣服,就是驚了飼馬監的馬。不是水庫裏的水桶破了洞,就是巫醫館的草藥被燒了大半。

她輕功大成,越跑越帶勁。加上南昭國人本就不善武藝,她纖細身影晃來晃去,如同鬼魅一般。她燒得起勁兒,嘴裏不住念叨,該死的納蘭淳熙,把我拐來受氣,就算你奪回南昭,我也得給你戳上幾個瘡疤。

這王宮裏巡邏的衛兵多,大柱子也多,隨便往哪兒一躲就能掩住相思纖細的身影。躲閃跳躍間,片刻功夫便離開禦膳房好遠。白天被帶往王後寢宮的時候,她便將路記了個大概。南昭王宮建的很簡潔,路很好記。

四下裏瞧了瞧,大概了解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在一隊巡邏的衛兵過去的刹那閃身到了另一棵石柱後。南昭王宮裏的燈雖然做得很漂亮,但一看那冒出的煙便知道是煤油。相思眼睛瞄準方位,對著那燈揮出一掌。

“啪”地一聲,嵌在柱子上的玉蘭花燈突然斷裂,飛到斜對麵一座幹木架上。那木架是用來懲治犯人用的,連著王宮大牢。花燈撞在木頭上即碎,煤油傾倒火一下子燒了起來。聞訊的衛兵驚然回頭,吆喝著去救火。

相思眼疾手快,趕緊又奔到另一個方位劈掌又是一個花燈打到木架上,頓時,火勢又旺了幾分。

大牢門口越來越亂,衛兵們一邊救火,一邊慌慌張張地跑進裏麵去查探看是否有犯人逃出。那裏麵,關得可都是南昭重臣。

相思一舉得手不再停留,跟著前來救火的侍女一起,混入了大牢。

天牢裏關押的都是剛進來不久的囚犯,皆因反對國師專權,擅自施行天祭而被舒逸仁以擾亂朝綱的罪名關進來的。據納蘭淳熙所說,都是些忠於王室忠於大殿下的重臣。而如今在朝綱裏作威作福的,都是自納蘭靜蓉回來後新近提拔的,有些還不是南昭人。

門口烏煙瘴氣,走進來卻好了許多。南昭氣候本就濕潤,走進這牢裏更覺得濕冷。裏間突然晃出來一個衛兵,看到東張西望的相思喝道:“都在外麵救火,你怎麽跑到裏麵來了!”

相思忙低下頭,將麵目掩進黑暗裏:“我,我是進來找桶的,外麵桶不夠了。”

“找桶都找到這兒來了,去去去,前麵右拐就有一個,拿了趕緊走!”那衛兵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往外走:“怎麽回事,怎麽鬧騰這麽厲害!”

相思應了話趕緊跑過去,轉過腳回頭看看,那衛兵已經出去了,便沿著路往裏走。細細簌簌的談話聲從右邊的甬道傳來,相思手掌在牆上一劃往臉上一抹,跑了進去:“快!外,外麵著火了,人不夠,快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