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人滿為患,現在正值開學季,幾乎整節車廂裏都是提著行李箱的大學生。

夏純的座位靠窗,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坐下,把行李箱安置在了座位底下,稍稍喘了口氣。

火車緩緩啟動,終於她要離開棉城這個地方。明明是之前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卻有一種莫名的心酸和不舍。

手機響了起來,是江湛打過來的。

原本他是要來送夏純的,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奶奶生病了,冠心病又發作,無奈之下住進了醫院裏。

“上火車了?”江湛斜靠在病房外麵的白牆上,一手插著兜,百無聊賴地看著地麵。許是太多疲憊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沒精打采,帶著十分明顯的倦意。

夏純輕輕嗯了聲,“還在醫院嗎,奶奶怎麽樣了?”

“還好,這個病是老毛病了,醫生說奶奶年紀大了,犯病的頻率不定,以後要讓她乖乖地吃藥,保持心情舒暢。”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讓自己擔心,說的話和往常一樣散漫。

“抱歉,沒能去送你。”

“沒關係,你照顧好奶奶比什麽都重要。”夏純托腮,看著外麵的風景,“江湛,我,好像真的要離開棉城了。”

直到現在,夏純都覺得好像是一場夢一樣。她像是一隻風箏,飛啊飛,忽然脫了線,這個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時間的小縣城,正在飛速地倒退,距離她越來越遠,直至成為一個模糊的點。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你不要我了?”

夏純怔愣,無奈勾唇,“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阿純。”江湛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想了想,說道,“你走到哪兒都好,大不了你走多遠,我追多遠就是了。”

夏純:“那要是有一天,我走向世界了呢。”

“沒辦法,隻能給我的摩托車按個翅膀了。”

夏純失聲低笑了出來。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直到奶奶的**輸完的時候才依依不舍地掛斷。

夏純長舒了口氣,塞上了耳機。

她想,她應該是不會走遠的吧。

清北大學在A市的郊區位置,幾千畝地的學校,綠植環繞,教學樓鱗次櫛比。盡管有負責接待的人員,可還是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等找夏純到自己宿舍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同專業的兩個學姐幫忙把東西都搬上了二樓的寢室,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才點頭離開。

宿舍和床號都是開學之前分好的,一個房間裏住四個人,上床下桌,帶有獨立的衛生間。清北大學的住宿環境一直都是國內幾個知名院校裏麵拔尖的,隻不過費用上麵也幾乎是普通學校的兩倍不止。

夏純在216寢室的三號床位,進去之後累的身上出了一層的汗,把行李簡單歸置了一下,開始上床鋪自己的床單被褥。

房間裏其餘的幾個人看樣子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有兩個人不在,隻有夏純對鋪的一個小姑娘在**戴著耳機看小說。

見夏純上了床,她摘下了耳機,甜甜的一笑,“你好,我叫林璐。”

夏純現在的模樣有些狼狽,停下了手裏的活,“你好,我叫夏純。”

“夏純?你這名字真好聽,你媽媽沒跟你一起來嗎,我看她們幾個的被褥都是媽媽給整的。”

夏純尷尬地笑了笑,重新套起了枕頭套,“沒,我家離得遠。”

“哦,這樣啊。”林璐點點頭,“那以後如果你需要幫忙的地方就找我吧,我幫你。”

夏純禮貌笑道,“好。”

棉城

汽修廠的院子裏還亮著一盞電燈。

男人拿著扳手從車下麵出來,緊繃的手臂上被蹭的一塊黑一塊灰。

江湛收拾了收拾殘局,跑去水池邊洗幹淨了手,掛著的白色毛巾都已經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夜風有點涼,他隨意披了一件皮外套,在旁邊的舊沙發上坐下,一邊開了聽啤酒,一邊拿出手機看了兩眼。

都已經這麽長時間了,還是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在那邊有沒有遇到什麽事情。

“嘖,你小子怎麽又來了?”駱遠從裏麵的房間裏走了出來,皺著眉頭,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不是說了讓你在醫院照顧你奶奶的嗎,瞎跑什麽啊。”

江湛看著麵前中年男人的雞窩頭就笑了,“奶奶沒什麽大礙,在醫院睡著呢,我想好幾天沒來這兒了,過來看看,省的老板你覺得雇我虧了。”

駱遠白他一眼,從他的身邊也拎了一聽啤酒,食指扣開,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斜靠在了摩托車上。

江湛:“駱駝哥,那邊那輛大眾是新送來的吧。”

“嗯,昨兒來的,怎麽了,你給修了?”

江湛點了下頭,眉頭皺著,“其他小毛病修了,但那個變速箱抖動的問題有點拿不準。”

駱遠笑出聲,“難得,還有你小子沒法下手的。”

“別笑啊,一會兒教教我。”

“行,等會兒的吧,老子剛讓你給吵醒。”

江湛勾唇應聲,又重新低頭劃拉了兩下手機。

“幹嘛,等那小丫頭的消息呢?”駱遠的眼神毒辣,一眼就看穿,鼻腔哼了一聲。

“沒,我就隨便看看。”

“還嘴硬,老子走過的橋比你吃過的鹽都多,就你還能瞞得過我?”

駱遠把空了的啤酒罐子捏扁,隨手往對麵的垃圾桶裏麵扔,沒扔進去,罐子掉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圈。

駱遠:“誒小子,說真的,你就一點都不害怕?”

江湛抬頭,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挑了下眉,“害怕什麽?”

“人家是國內名牌大學的學生,你就是一個破修理廠的修車工,到時候人家眼界開闊,見得帥哥也多,再把你一腳給踹了。”

“夏純不是那樣的人。”

“那丫頭是不錯,可兩個人的水平差距如果真的越來越大的話,到時候三觀也會跟著改變。你,你就真的沒一點兒擔心?”

話畢,江湛低著頭沉默。

過了好久才抬頭,臉上揚著笑容,他抬起手機,上麵是夏純一分鍾前剛剛發過來的消息:在幹嘛?

江湛眼睛一彎,“那我就不聽你說教了,我家阿純想我了。”

駱遠臉上黑線,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完全就是在對牛彈琴,這小子根本什麽都沒聽進去,一條消息而已,臉變的比什麽都快。

江湛說完話就轉身朝著屋子裏麵走,留下駱遠一個人在身後暗暗罵娘。

“狗東西,那變速箱你還學不學了!”

“學!先談戀愛,再學習!”

“媽的,遲早教會徒弟,餓死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