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真的?!”趙小河簡直不敢相信。

“民警說是誌琴親口說的!我估計很快鎮裏就會給你打電話,我剛剛已經被鎮裏書記罵得狗血淋頭了。萬一誌琴確診了,我這個村書記便是當到頭了。趙村長,你自求多福吧。”熊書記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趙小河一時隻覺得頭暈目眩。

“不會真確診了吧?!”陳蘭蘭沒聽到熊書記的話,見趙小河這副神色,隻道是熊誌琴確診了,驚恐地問他。

趙小河沒回答她的話,轉而飛快撥通了趙小燕電話——他對熊書記的話還抱著一絲幻想。

“小燕,你給我說實話!你姑子是不是年二十三回的青嵐?”他開門見山地問話。

電話那頭,趙小燕啞著嗓子弱弱地應了聲是。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帶她一起到二叔家吃了晚飯?”

“是。”

一個字擊碎了趙小河僅存的幻想,趙小河突然就扯著嗓子發了飆:“你想死自己死就行了啊!為什麽要把二叔二嬸扯上?!”

“我當時也不知道肺炎會這麽嚴重啊!”趙小燕顯然剛剛也挨了不少罵,瞬間也爆發了,大聲哭嚎。

“你當時不知道,你後來都不知道嗎?從二七開始,我哪天沒在群裏說這事兒?你們倆眼睛都瞎了嗎?”趙小河氣得渾身發抖。

此時的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形容他心裏的憤怒。

“也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婆婆不讓啊,她怕我姑子從武漢來的事傳出去後我們一家人都得隔離,那樣多不自由啊。再說了,得肺炎的概率那麽低,我哪會想到我們有那麽倒黴啊!”

“你不倒黴!倒黴的是我!我這十來天的工作白做了!”

趙小河怒氣衝衝地掛斷電話,就往外走。

“小河!你去哪兒?!”陳蘭蘭慌慌張張地拉住他。

“隔離二叔家。”

“啊?可是……”

“你暫時把超市關了,不要接單,不要再出去送貨!”

“啊?我們家也要隔離嗎?小河?小河?”

趙小河顧不上回應老婆的話,套上雨衣,騎上電動車往外走,一邊給趙三福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還沒開口,趙三福便先出了聲:“你是說小燕姑子的事兒吧?我已經知道了,剛剛鎮長書記都給我打過電話了。我現在正在帶誌陽去你二叔家消殺,一會兒派出所的民警會過來拉警界線。”

雖然趙三福的聲音聽著還算平靜,但憑著趙小河對他的了解,知道這必定隻是假象,他掛斷電話,便往二叔家趕。

此時已經快七點了,天早已大亮,隻是因為天氣不好,光線暗沉,很多人家都開著燈。

趙小河匆匆趕到趙正榮家時,趙誌陽正在屋裏消毒,趙圓圓在屋簷下給趙正榮兩口子量體溫,趙三福則在一邊低聲問著什麽。

“小河啊,小燕他們不會有事兒吧?”舒美香一看到趙小河就問。

雖然她戴著口罩,但眼圈紅紅的,眼角還有淚花,顯然剛剛哭過。

“應該不會吧。二叔,二嬸,你們為什麽不把小燕她姑子年二十三到過你們這的事兒告訴我啊?”趙小河心裏窩了一肚子火,當然,更多的是憂心。

趙正榮歎著氣回答:“年二十七的時候,小燕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她姑子的前夫正在到處找她姑子找茬,叫我別把她姑子到過我這的事兒說出去,省得招惹麻煩。我當時也不知道她姑子從武漢來,所以你們盤查的時候,我想著沒關係,就沒把這事兒說出來。”

舒美香抹著眼淚接話:“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小燕的姑子原來在武漢打工。她姑子兩口子以前一直在山東打工,去年兩人離婚後,因為錢的事糾扯不清,她姑子的前夫一直找她姑子的麻煩,她姑子就去了別的地方打工。起初在蘇州,後來又說去了寧波,再後來我和你二叔也沒問過,以為一直在寧波呢。哪知道去了武漢。希望大吉大利,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啊。”

“你們的體溫都很正常,最近身體有別的症狀嗎?”趙圓圓收起了體溫計,打斷他們的話問趙正榮。

“沒有什麽症狀。”趙正榮和舒美香都搖頭。

兩人的精神都顯得非常萎靡,顯然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嚇著了。

趙小河看著他們可憐的樣子很心疼,卻也沒有辦法,隻是安慰他們等消息。

這邊趙三福已同他們說起了隔離的事。

“我們會配合的。”趙正榮向來支持侄子的工作,立刻衝著趙三福點頭。

這時一輛警車在院外停下,下來兩個民警直接在圍著院子拉警界線。

“這是幹什麽呀?”

警車引來了村民圍觀,鑒於趙正榮兩口子的老實,大家都不解警車的來由。

“誌陽在消毒,不會是正榮兩口子得了肺炎吧?!”立刻有人產生了聯想。

這話引起了四圍人的恐慌:“天啊!那還了得?那我們趙家洲不是完了嗎?”

“別自己嚇自己!”趙三福沉聲喝散眾人,“都給我回屋呆著去!”

“那為什麽誌陽到他家消毒?警察還給他家拉警界線?”有村民質問。

想著這個消息早晚會傳出去,趙三福便對大家說了實話:“正榮女兒的小姑子從武漢回來,年前曾在這裏吃過飯,所以暫時隔離他家。”

立刻有人質疑趙小河:“那為什麽現在才隔離啊?不該早就隔離的嗎?”

因為趙正榮家當初是趙小河作的排查。

“開始我並不知道這個情況。”趙小河硬著頭皮如實回答。

“這是你自己家的親戚,你竟然還不知道?你村長的工作是怎麽做的啊?”

“你不知道?我看你根本就沒問吧!就知道盤問我們,自己家的人卻問都不問!這就是村長對趙家洲全體村民的負責嗎?”

“看你天天忙裏忙外的,還以為你工作有多認真呢,原來都是假象!”

趙小河一句話引來了氣憤的民眾的責問。

“行了行了,你們趕緊散了,都回屋去。”趙三福知道解釋無用,沉著臉再次趕大家回家。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說了句:“早不隔離,現在來隔離,是不是因為他家的親戚確診了啊!”

這句話立刻在人群中炸開了鍋,引起了極度的恐慌。

“他家親戚確診了,那正榮兩口子也要被傳染啊!”

“網上說肺炎是靠飛沫傳播的,打個噴嚏可以噴出幾十米遠。要是正榮兩口子被感染了,那我住他家隔壁不也得被傳染啊?”

“天啊!我昨天還隔著院子和他兩口子說過話啊!”

“他傳你,你傳我,那我們整個趙家洲都得被感染啊!太恐怖了吧!”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先回屋去!沒你們想得那麽嚴重!”趙三福再次勒令大家回家。

“都拉警界線了,能不嚴重嗎?!”

“我的媽啊!我前天還到過正榮家買蘿卜啊!嚇死人啊!”看見警車來村裏也趕來看熱鬧的柳紅梅,仿佛趙正榮夫妻已經確診似的,驚恐地大叫起來。

“我也進了他家的院子啊!他還拉了我胳膊啊!”柳紅梅的話提醒了李鮮花,李鮮花頓時像被什麽蟄了似的跳了起來,隨即指著趙正榮大罵,“你這個坑人害人的河撈鬼!瘟神!真是太缺德了啊!怪不得會斷子絕孫啊!”

一句話戳到了趙正榮的痛處,頓時氣白了臉,卻不知道應該拿什麽樣的話反駁李鮮花。

“小燕的姑子現在還沒確診,你別說這麽過分的話!”趙小河立刻出聲袒護二叔。

“我過分?你叔侄倆做得就不過分嗎?就知道玩虛的!”李鮮花毫不客氣地懟起了趙小河,“看著倒像個一心為我們好的村長,其實都是麵子工程!比豆腐渣還渣!我們趙家洲人兩三千人的命在你眼裏算什麽?屁都不算!”

“李鮮花……”

“老書記,我哪句話說錯了?我要是說錯了,誌陽能背著噴霧器在這兒消毒嗎?警察能來拉警界線嗎?”

“就是就是。做錯了就做錯了,還不讓人說嗎?”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李鮮花的話。

李鮮花越發得意,繼續懟趙小河:“你二叔要是得了肺炎,你就是趙家洲的千古罪人!”

“你這種過河拆橋的、死絕了良心的白眼狼,就該得肺炎死掉!”剛剛趕到的趙文明聽到這句話,立刻惡狠狠地指著李鮮花罵了句。

“你才白眼狼呢!你才得肺……”見是趙文明,李鮮花的氣勢頓時軟了一截,馬上向趙三福告訴,“老書記,你倒是評評理啊,文明會計居然這麽罵人!”

趙文明雖然個頭不高,但脾氣比較急,有時因為工作和村民發生爭執,不會像趙小河那樣硬忍,會直接擼起袖子上前,說一句“我就是辭掉會計都要會會你,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很多村民都是欺軟怕硬的,加上趙文明算是趙家洲的富戶,在不少鄉人眼裏,財大真的可以氣粗,所以往往他這麽一開口,對方反而沒了脾氣。

李鮮花也是這樣。

當然,這也是趙文明雖然比趙小河早進村委會,趙三福卻沒把他當接班人來培養的主要原因。

不過一般情況下趙三福都會上前製止趙文明的衝動行為,但在李鮮花這事上,趙三福卻選擇了沉默。

見趙三福沒接話,李鮮花自覺沒趣,也不想再惹趙文明,灰溜溜地走了。

“你們再這樣紮堆,是想坐警車去派出所看看嗎?”

趙三福這話一出,加上趙文明像個門神似地瞪著,眾人才各自散去,隻是散去時仍在議論趙正榮可能確診這件事。

“怎麽回事兒?”趙文明並不清楚始末,趙三福打電話叫他來趙正榮家時沒具體說什麽事。

趙小河正要解釋,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