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昭玄帝道:“陳郡主知道這事嗎?她同意嗎?”

齊雁飛保持鎮定,緩緩道:“她沒什麽意見。”

這句話很巧妙,其實可以從兩個方麵理解。

第一種,她知道這件事,心裏也是願意的,沒有意見。

第二種,她什麽都不知道。

昭玄帝自然以為是第一種,皺著眉道:“之前老四有意納陳郡主為側妃,陳郡主不願意,還特意求到朕跟前,如今倒是願意了。哼,看來她骨子裏其實也挺俗的,當正妃就願意,側妃就不情願。”

得知四皇子也有這個意思,齊雁飛臉色微微一變。

他很快又鎮定下來,苦笑道:“父皇誤會了,陳郡主並不在乎什麽名分地位,兒子一個廢人,能給她什麽尊榮?她想要什麽,憑她那雙手,難道賺不到嗎?”

昭玄帝再次沉默下來,喝了一杯茶,才道:“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你是皇子,隻有旁人配不上你的,你不可能配不上別人。何況陳郡主還和離過,這就更低人一等了。”

齊雁飛搖頭道:“父皇不用寬慰兒臣,兒臣如今是廢人一個,能娶個意中人,已經很好很好了。”

他看了昭玄帝兩眼,低聲道:“且兒臣琢磨過了,之前陳郡主說,兒臣這腿,她隻有五成把握。倘若她嫁給兒臣,身份不一樣了,自然會時時刻刻以兒臣為先的。”

昭玄帝聽得心中一動。

倘若老五真將人娶了,他自己能得好處不說,皇室也能跟著沾光。

有本事的人,走到哪裏都吃香,都能過得很好。

陳多多的本事,自己親眼見識過了,確實有一雙聖手,能從閻羅王手裏搶人。

用一個王妃的名分,將人留下來,不虧。

“既然你執意要娶,罷了,由著你吧,”昭玄帝緩緩鬆了口,“來日你要是覺得她配不上自己,來朕跟前說一聲,和離了就是。”

齊雁飛忍住心中的激動,作揖道謝:“多謝父皇。”

婚事能訂就好,至於昭玄帝後麵那句話,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隻會憐惜她曾經所嫁非人,吃盡了苦楚,怎麽會嫌棄呢?

隻要能將她攬入懷中,從此以後,所有的風風雨雨,他會與她同擔,絕不會讓她覺得嫁錯了人,絕不會給她帶去任何風雨。

事情議定了,齊雁飛忙催昭玄帝寫聖旨,如此才算塵埃落定。

昭玄帝是利落性子,已經鬆了口,自然不會反悔,擺手道:“慌什麽,到底是大事,朕讓禦前學士擬旨,再選個合適的日子,如此才吉利。”

齊雁飛有些等不及,卻不得不耐著性子,笑著道:“一切都由父皇做主,但在事情定下來之前,求父皇不要宣揚出去,兒臣想給陳郡主一個驚喜。”

昭玄帝頷首應了下來。

商鋪有了,宅子也有了,陳多多便雇了些人,開始改造裝修。因要做長久打算,材料都買了最好的,不計成本。

莫問每天都要去醫館監工,熱情高漲,郡主府則交給戴豐代為打理。

如此,陳多多反倒落了個清閑。

這天,陳多多窩在院子裏看話本。

她並不內向,年輕的時候,很喜歡到處逛,見識不一樣的世麵。

如今繁華看盡,反倒喜歡宅在家裏,慢悠悠享受生活。

突然杏香來報,說是陳清輝和陳南湘來了。

陳多多皺起眉,立刻道:“都已經分道揚鑣了,他們還來做什麽?找罵嗎?”

等反應過來,又道:“讓他們進來吧。”

閑著也是閑著,將人叫進來,耍耍猴也不錯。

杏香抿唇一笑,很快就將兩人引了過來。

陳清輝與陳南湘竟然一臉笑容,給她行禮道賀,仿佛彼此毫無間隙一般。

陳多多看了暗自驚歎,有點佩服兩人的厚臉皮。

倘若易地而處,自己絕不可能做到這個份上呢。

“你們有何貴幹?”陳多多也不讓座,懶洋洋開口問。

陳清輝道:“你妹妹訂了婚事,我們是來給你送喜帖的。”

陳南湘滿麵嬌羞,默默低著頭一言不發。

陳多多挑眉:“是嗎?陳南湘要當六皇子妃了?挺有本事嘛。”

陳清輝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六皇子妃這事,的確是他們癡心妄想了。

如今想起來,就覺得心中五味雜存,複雜至極。

他頓了一下,才道:“不是,是京城富商石家的少東家,姓石名永彬,一直很中意南湘,特意上門求娶。雖然是商戶人家,但石公子十分癡情,給了很多聘禮,以後南湘會是當家主母,也算是好歸宿了。”

陳多多敷衍一笑:“你們覺得好就好,恭喜了。”

陳清輝陪笑道:“我們今天過來,真是一片好意,你看,你現在是郡主了,身份高不可攀,我們不會再打什麽主意,但你到底姓陳,以後你可以與南湘相互扶持嘛。”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南湘,抹著淚道:“陳郡主,過去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我們得了教訓,你也該將胸懷放大一些,不是嗎?”

陳多多斜睨了她一眼,搖頭道:“雖然你們將姿態放得很低,但你們打錯主意了。經曆這麽多事,陳家與我再無瓜葛,還是形如陌路吧,對彼此都好。”

陳清輝道:“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不為你兩個弟弟著想嗎?你將他們帶出來,使他們失去家族庇佑,日後他們難道能有好前程?不如還是退讓一步,對大家都好。”

他走近兩步,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蔣氏病得下不來床,沒有多少天了,你的心願,也算是達成了。”

陳多多冷笑道:“對大家都好?是對你們有好處吧。至於那蔣氏,是你們陳家的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係?”

她站起身來,傲然道:“至於兩個弟弟,既然被陳家趕出來了,跟陳家再無瓜葛,族譜,由我們三人重新書寫就是。”

陳清輝瞠目結舌,目眥盡裂。

見他敢怒不敢言,陳多多覺得渾身從上到下,舒暢極了。

強大了真好,就算是仇人,也不敢衝自己發脾氣,隻能為難自身,獨自憋出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