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早早下了班,換了衣服出了手術室後,莊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靳釗言打電話。
他接電話接得很快,響了兩聲後就接了起來,一開口,聲音慵懶軟糯:“喂,誰呀?”
看這個樣子應該是剛睡醒,且不說他睡的到底是什麽覺,光是這拽得二五八萬的口氣就讓莊茶忍不住特別想回一句,誰什麽誰,我是你莊奶奶!
不過,看在他軟甜軟甜的聲音以及自己有求於人的分兒上,莊茶還是不同他斤斤計較了,開門見山道:“趙言,你有時間嗎?可以出來一趟嗎?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嗯,你等我一會兒。”
掛了電話,兩人約在醫院後邊的商業街碰頭,莊茶等了不到半個小時,靳釗言就趕過來了。
這次倒是沒有開那輛騷包的跑車,乖乖地坐著起步價十塊,一公裏加兩塊的出租車過來的。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衛衣,配了條卡其色的長褲,雙腿筆直修長得讓她這個女人都羨慕嫉妒恨,幹淨的眉眼映襯著毛茸茸的陽光,好看得像是突破次元牆而來的美少年。
美少年走過來,還有些睡眼惺忪地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聲音依舊軟軟的:“有什麽事啊?”
“沒什麽事,就是找你出來吃個飯!”
對麵的人惺忪的眼睛瞬間瞪大,手頓在發頂上,一臉沒什麽事擾人清夢鬼才願意和你吃什麽飯你是不是腦子發洪水了的震驚表情,趁著他沒來得及罵出口,莊茶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喜歡吃什麽?”
震驚之餘的人眨巴眨巴眼,乖乖回答道:“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我在家都是隨便吃的,給什麽吃什麽。”
“不要說得這麽可憐,走吧,我帶你去吃重慶小麵,新開的一家,味兒特別足。”
“嗯,好。”
領著一臉懵懂的美少年去吃飯,進了店,兩個人挑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莊茶叫來了服務員點了麵,之後給還沒清醒過來的美少年倒了杯涼白開。
他拇指捏著杯口,其餘四指攏著杯身,修長的手指握著透明的玻璃杯,捏緊杯子的同時,掌指關節輕微地凸顯,喝水的時候,白皙的頸項微微抬高,喉結規律地上下移動,在喝最後一口水時,莊茶甚至能從他微開的領口隱隱看到他秀美的鎖骨。
這樣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性感最讓人難以把持,莊茶自詡是閱盡千帆的花癡女,可是看到這樣美好的人做這麽性感的動作,春心萌動,還是做不到坐懷不亂。
“趙言,你的脖子好漂亮,跟長頸鹿似的,那麽長一條!”
靳釗言被她最後一句話嚇得生生嗆了一下,急忙放下杯子捂著嘴輕咳,等呼吸平穩後才輕嘖一聲道:“有你這麽誇人的嗎?要不是看你眼神那麽真摯,我都以為你是在變相罵我了!”
“哪有哪有,我就是怕我誇起你來,你會受不了。”
趙言,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有多誘人,小領口敞得多性感,讓我恨不得就地把你撲倒,強行非禮了你!
這樣勁爆大尺度的誇讚,他這樣的小綿羊怎麽可能消化得了,到最後誇獎不成,落個女流氓的名頭就不合適了。
正說著,麵就上來了,莊茶特別熱情地給兩人的碗裏放了辣椒和麻油,攪拌好後推到靳釗言麵前,“嚐嚐,味兒特別足,吃得特別爽!”
對麵的人眨眨眼,皺著眉一臉惆悵地看著麵前紅燦燦的麵,特別艱難地說了句:“其實……我不喜歡吃辣椒。”
“……”
最後,對於靳釗言點了份涼麵,而自己麵前卻摟了兩大碗油潑麵的不平衡現象,莊茶很是不自在:“你就不能嚐一嚐嗎?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就是豬,一個人吃這麽多!”
靳釗言抬頭,嘴裏細細咀嚼著清淡的涼麵,無言地衝她挑了挑眉,眼神裏滿滿的不要覺得,你就是豬的鄙視。
“……”
吃過飯,莊茶不好意思直接和他說請他幫忙的事兒,隻好扯了一個話題和他生聊:“你今天為什麽沒開車來,怎麽打車過來的?”
莊茶發誓,她問得雖然有些生硬,可絕對是認真的,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哪知,靳釗言直接給她講了個冷笑話。
“滴滴打的的。”
“……”
按照冷笑話正常思路講,她應該適時的接一句:“說就說吧,怎麽還唱起來了。”
然而,看著靳釗言一臉嚴肅地講冷笑話,她著實笑不出來,似乎除了嗬嗬外,找不到更合適的反應。
好好的話題鋪墊就被他這麽生巴巴地打破了,莊茶也不廢話了,直接說道:“你能給我講講導尿的注意事項嗎?包括那個氣囊注水不打氣的原因,我們老師今天又給我布置任務了,雖然我可以百度,可是我總覺得百度還沒有你說得專業呢!”
最重要的是,百度不能給我做筆記,而你可以啊!
最後這個不要臉的理由莊茶沒敢說,覥著一張諂媚的笑臉看著靳釗言:“怎麽樣,可以嗎?”
“……”靳釗言呆愣了半天,表情突然變得很失落,“剛才的笑話不好笑嗎?我還覺得很好笑來著!”
“……”莊茶有點淩亂,也就是說,他壓根就沒有聽清她故作崇拜實則不要臉的要求,隻是在計較剛才的那個冷笑話?!
“怎麽不好笑!好笑得我都哭了!”
“但是你沒有笑啊,你都沒有反應,這一點讓我很尷尬,我好不容易講一次笑話。”
“……”
冷笑話形成的尷尬氛圍持續了一會兒就被打破了,談及了專業問題,靳釗言立刻嚴肅起來,斂了神色問道:“你想問什麽?”
莊茶沉思了一下,覺得兩個人幹杵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靳釗言還好,瘦瘦高高,站哪兒都美好得像是一幅壁畫,但是她就不行了,和他站在一起,怎麽看都透著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最後兩人找了個冷飲店坐下,靳釗言要了一杯蘇打水,莊茶要了一杯柳橙汁,末了還不忘調侃他:“老大,你來冷飲店喝蘇打水?你聽過網上那個性格測試的題目嗎?”
對麵的人喝了一口蘇打水,茫然地搖搖頭,“什麽測試?”
“就是說長期沒有女朋友,行為嚴謹刻板,一絲不苟,還帶強迫症和潔癖的男人都有一個共同特征。”
“嗯,什麽特征?”靳釗言把杯子舉起來仰頭喝了口水,喉結規律地上下翻滾,莊茶清清嗓子,克製了自己花癡的表情,正色道:“這樣的人多半沒有**,欲求不滿來著,長此以往,大多數會因為長期禁欲而引起三觀不正。”
“噗!”
聽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麽大尺度的評論,靳釗言被驚得一口蘇打水噴了出來,趕緊弓著腰捂著嘴咳嗽。
也不知道是因為咳嗽的原因,還是她剛才的話著實讓他羞澀,總之,他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一片,粉嫩的紅暈從臉頰到耳朵根,最後一路紅到脖子,從她的角度看,他的睫毛上掛著晶亮的淚珠,比個女孩子都好看。
對於一個比自己這個如假包換的女人還能害羞臉紅的純情少年,如果不調戲一下的話就對不起他臉上的小粉紅了。
於是,莊茶適時的抽了一張紙巾,伸手按到他鎖骨上,嘴裏念叨著:“我就是說個官方而又科學的研究結果,你這麽激動幹什麽,看看,衣服都濕了。”
即便是隔著紙巾,莊茶都能感受到他皮膚的滑嫩,仔細摩挲下來,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紋理,他雖然瘦,卻不是病嬌的模樣,肌肉很結實,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結果。
沿著鎖骨的痕跡一路摩挲下來,莊茶的小心髒有點受不了,他的領口微敞,鎖骨的痕跡深邃秀美,讓人恨不得把衣服扒了一探究竟。
“那個……我領口沒濕,我就是小小地嗆了一下,還不至於把衣服弄濕了。”
靳釗言抬起頭,睫毛上的淚珠還沒來得及蒸發,澄澈的眼神一掃,小小的水珠跟著晃動,映襯著他的眼底都泛著晶瑩的波光,美好得勾魂奪魄。
大約是莊茶的表情實在太過於呆滯,靳釗言終於忍不住,決定自力更生,他抬手拎起她死死扣在自己鎖骨上的右手扯下來放回到對麵,把她快湊到自己脖子上的腦袋推回去,言歸正傳:“快說吧,你要問什麽?”
“咳咳,對不起。”回過神之後,莊茶拍了拍腦門,終於能心無旁騖地開始發問:“你知道為什麽導尿管的氣囊要充水而不是打氣嗎?”
“這個你……”靳釗言下意識地就要說,怎麽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可是想起上一次的經曆,他還是及時刹住了車,生生把話頭轉了個彎兒,“可以稍微思考一下。”
莊茶沒有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喝了口橙汁,一臉茫然道:“怎麽思考?我總覺得兩個都一樣啊?打氣還比打水方便呢!”
“你這個笨蛋,有這麽思考問題的嗎!”靳釗言下意識地曲了手指就要叩她的腦門,等看到她茫然的眼神後才堪堪收回手,無奈地解釋:“上了臨床你就應該知道,每一項操作都是有它的理由的,即便是一個特別簡單的操作也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那你能不能別廢話,直接告訴我為什麽要用氣囊不就行了!”
看她理直氣壯地直接無視了他的循循善誘,靳釗言一口氣憋得提不上來,多少人花了錢請他做講座,他都懶得浪費那個時間去應付,這個丫頭倒好,他這麽耐心並且免費給她講解,她不領情就算了,還一臉嫌棄,真是不知好歹。
“好好好,你知道就行,我不廢話就是。”靳釗言雙手合十,手肘撐在桌沿上,眉心下意識地微皺,神色嚴肅地開始解釋:“首先,咱們要考慮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那就是如果氣囊破了怎麽辦?尿管畢竟是橡膠的,破損是不能絕對避免的,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充氣和打水有什麽分別?”
如果打氣的話漏出的就是空氣,打水的話漏出的就是生理鹽水,兩者的區別就是生理鹽水是無菌的,而空氣是汙染的,這樣一來,如果氣囊是在患者尿道破損的,那麽充氣的話引發感染的概率就要大很多,所以,保險起見,還是打水更合適。
看到莊茶茅塞頓開的表情,靳釗言知道她是理解了自己的話,接著說道:“除了這個原因,再來就是,如果把打了氣的氣囊放幾天會出現什麽現象?”
打了氣的氣囊,和氣球差不多,放幾天肯定因為漏氣變扁了,氣囊一旦扁了,它自然就失去了本來的作用,尿管就極其容易脫出了,但如果是灌水的話,氣囊就不會變扁,維持作用的時間也能適當延長。
原來如此,莊茶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靳釗言一臉讚賞地誇獎她:“對,說得很好,還有最後一點就是,你想想,如果留置導尿的時候,患者**中尿量很少,這個時候這兩者有什麽分別?”
如果是充氣的話,氣囊會浮起來,不能有效地導出少量的尿,但是打水的話,氣囊因為重力作用會自動下沉,也就能最大限度地把殘餘的尿導出來。
莊茶恍然大悟地說了自己的見解,靳釗言麵帶微笑地看著她,眼底俱是讚賞:“這樣不是挺好嗎?腦子動得挺快的啊!剛才還偏偏說自己不會思考,我看你就是單純的懶!”
“不不不,不是我會思考,是你**得好!”
莊茶嘴上調侃著,心底卻還是很佩服靳釗言,能在五號手術間當一助,綜合實力一定不容小覷,就是這個專業知識和技術都過硬的人卻沒有擺一點架子,很耐心地誘導著讓她自己思考,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給她講解抽象的專業知識,雖然講解的時候他周圍的氣場會不自覺地讓她壓力山大,可是總體來說,這樣求教的過程依舊讓人感覺很舒服。
在心底默默花癡完了之後,莊茶又問了一個問題:“對了,插尿管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技巧啊?我今天給一個特別胖的女生插了尿管,根本找不到她的尿道口,我的頭都快杵進去了,死活找不到,最後還是老師幫了忙,我才勉強找到。”
她話音剛落,靳釗言就又被嗆了一下,他神色尷尬地咳了幾聲,含糊其詞地回答:“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
對麵的莊茶沉浸在求知的海洋裏無法自拔,壓根沒有注意到靳釗言的尷尬,依舊自顧自地發問:“這個女生雖然胖,倒好在還年輕,要是遇上老年人咋辦,她們的**都萎縮了,尿道口也回縮了,更看不見……”
這次還沒等莊茶叨叨完,就被靳釗言咬牙切齒地截斷了話頭:“不要說了,這是巡回護士的事兒,醫生是不會上手插尿管的,實在不清楚你可以請教泌尿科的老師,不要問我了!”
這個人真是!剛才態度不是還挺好的嗎!?她剛誇完他會引導,有耐心,不厭其煩地循循善誘,他立馬就嫌棄起來了,就這麽不經誇!
莊茶翻了個白眼,抬頭正要諷刺他,隻是在看到他通紅的臉頰和閃躲的眼神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又在害羞?
她用了幾秒鍾接受了這個可愛的事實,之後毫不留情地放聲大笑,間或諷刺幾句:“作為一個醫生,說個插尿管你都臉紅!咱們是治病救人的,要站在專業的角度上看問題,你幹嗎老是想得那麽猥瑣!你心理太不純潔了!哈哈哈哈!”
這個點冷飲店的人很多,加上莊茶**不羈的笑聲,很快,周圍的人就向靳釗言投來不懷好意的眼神,他惱羞成怒,起身隔著桌子伸手捂住了莊茶的嘴,一邊憤憤道:“你才猥瑣!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什麽都說,嘴上都沒有個把門的,你就不能稍微矜持點,還有沒有點女孩子的樣子!”
莊茶半仰著頭看著撐著桌子俯身過來的靳釗言,離得如此之近,他身上那股熟悉又特殊的香味肆無忌憚地鑽進她的鼻尖,因為俯身,她可以透過他微敞的領口把他衣服下的春光看得清清楚楚。
除卻秀美的鎖骨,還有鎖骨下方一塊白淨結實的胸膛,再往下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光是想象,就能知道是怎樣誘人的光景。
她敢打賭,他一定有至少六塊腹肌,不然皮膚不可能鍛煉得如此結實緊繃。
因為突然闖進眼底的春色太過惑人,莊茶的腎上腺素有點飆升,身上漸漸燥熱起來,她吞吞唾沫,下意識地想伸出舌尖舔舔嘴唇。
隻是,色欲熏心的莊流氓忘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靳釗言的手還捂在她嘴上。
因此,原本隻是出於本能的反應硬生生變成了挑逗,看著靳釗言滿麵通紅地憤憤離開,她隻想說:“我真的隻是想舔舔嘴唇。”
麵前的人眨巴著水潤的大眼睛看著他,掌心下的皮膚像雪絨一般絲滑溫熱,舌尖像是一尾濕滑的小魚似的在他掌心清淺地滑行,酥酥麻麻。
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燥熱衝動直擊而上,靳釗言隻感覺自己的背脊中央像是通了電一般,攜帶著電流直直地躥到大腦皮層,條件反射讓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戰栗。
這樣的感覺危險卻很美妙。
在他還想要繼續探索時,莊茶眼角卻忽然流瀉出了戲謔的笑意,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她戲弄了。
尷尬地甩下她出了門,靳釗言才伸手扯了扯領口,長長地鬆了口氣,他雖然不敢自詡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可是像這樣被輕輕撩撥了一下就有點失控的現象卻是很反常。
他並不是不懂得男女之歡,也不是排斥正常生理欲望的抒解,隻是覺得沒有那麽大的興致,對於這種在別人看來銷魂蝕骨的極樂享受他卻提不起半點興趣。
當初夏朵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止一次暗示過他,可是他除了覺得她身材確實夠火辣外,並沒有該有的生理反應。
因此,在一次夏朵洗了澡,隻穿了他的襯衫窩進他懷裏輕輕蹭著他時,他卻依舊能淡定地推開她,捏著眉心坐在電腦前寫論文。
他仍記得夏朵當時說的話,特別狠,她說:“靳釗言,你他媽的就是個活太監!”
然而,他並不是沒有欲望,隻是對她沒有欲望而已。
所以,他們兩人分手後,他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不用天天應付她的癡纏。
靳釗言等了沒一會兒,莊茶就拎著包出來了,一見他就開始不懷好意地笑:“趙言,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麽少兒不宜的想法了?”
“咳咳,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點,別老把這些話掛在嘴邊!”靳釗言紅著臉轉過了頭,眼睛盯著遠處的停車位,隱隱有些心虛。
因為剛才,他確實有非分之想了。
“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我媽啊!還管我這個!更何況,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那麽做作,裝什麽裝,大老爺們的!”
莊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靳釗言脊背瞬間繃緊,惱羞成怒地吼她一聲:“莊茶,你有完沒完!”
說罷,一轉身,頭也不回地憤憤離開了,隻留下一臉茫然的莊茶呆愣在原地,有點手足無措。
嘖嘖嘖,這個人還真是不禁逗,不就是小開了一個玩笑嗎,至於發這麽大火嗎!果然是個情商低的家夥,說翻臉就翻臉,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目送那個鬧脾氣的人離開後,莊茶拎著包在太陽底下晃悠,邊走邊想,如果明天老師找她要筆記,那她怎麽辦?今天隻是把問題搞懂了,但是筆記還沒來得及做,要是她自己做的話肯定是要暴露了,可是讓靳釗言幫她的話,又有點不太好意思。
堂堂五號手術間的一助天天幫她做這些沒營養的筆記,多少有點大材小用。
正想著,麵前突然停過來一輛車,後座的人隔著一個座位衝窗外的她說:“上車!”
看著麵前車頂LED牌上還放著“看婦科到瑪麗”的廣告的紅色出租車,莊茶特別不厚道地笑出聲:“老大!你好歹開你的豪車來接我啊!既然是叫了車過來的,就不要用這麽霸道總裁的口氣說話了好嗎?更何況,你有沒有點紳士風度,你在裏頭吹空調,我在外麵曬太陽,你好歹給我開一下車門聊表心意啊!”
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看到靳釗言的臉由白慢慢變得通紅,眼底滿是憤怒,但是嘴角囁嚅著就是想不到一句反駁話的憋屈樣,她笑得更開心了,整個人在車外花枝亂顫。
還沒等她笑夠,靳釗言就一臉怒氣地從車上衝下來,車門甩得咣咣響,兩條大長腿邁開,幾步就走到她麵前,一把扯住她的馬尾。
莊茶止了笑,在他說話之前,顫巍巍地開口:“你情商雖然低了點,可是不至於打女人吧?”
“我沒開車是因為你說就在醫院附近轉轉,不用開車的,我總不能現在回去把車開出來吧!”
對哦,這話是她說的。
“呃……對不起。”
“沒關係!”靳釗言咬牙切齒地吼了一句,莊茶理虧,咂咂嘴,衝他努了努下巴趕緊轉移話題:“那你下來做什麽,上車吧,我剛才不是故意嘲笑你的,是我的錯。”
“不是你說的要Lady First嗎!”
“……”
哦,對,這也是她說的。
“嘿嘿,謝謝。”
看著靳釗言一臉憤憤不平,看她都是用眼白,卻乖乖地替她開了車門,莊茶欣慰地點頭微笑,看來他的情商也沒那麽低嘛,隻是稍微欠**而已。
到她家樓下,她開門下車,靳釗言在旁邊躊躇半天,還是低低地說了聲:“上去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嗯?”
聽到她的質疑聲,他又慌了起來,手忙腳亂地解釋:“隻是報個平安,報平安,沒有別的意思!”
看著他著急慌張的模樣,莊茶失笑出聲,“我知道,可是就算是報平安也是應該你給我打電話啊,因為你比我回得晚啊!”
“……嗯,好。”
他收起了局促的模樣,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眼尾勾起彎彎的一抹弧度,笑得像是個孩子,一臉的滿足。
雖然不太清楚他如此可愛的表情究竟為了哪般,但莊茶還是盡力壓抑住慌亂的小心髒,打了個招呼後,麻溜地鑽下去。
她害怕再待下去她會忍不住獸性大發,把靳釗言給就地正法了。
回了家,屋子裏難得有人,莊茶站在門口,看著開門的季臣剛,臉上的笑意立刻消退下去,她繃著臉,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怒火,“這裏不是你家吧,季先生?”
“小茶,回來了?吃過晚飯沒有?”
季臣剛的情緒沒有因為她的冷臉受到絲毫影響,這一點最讓莊茶不爽,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人的自以為是,他把這裏當成了什麽地方?
他要拋棄他們的時候,可以毫不留情地一走就是好幾年,沒有一絲眷戀,等到他玩夠了,覺得老來還是應該有個人照顧他、伺候他時,又恬不知恥地回到這裏來,自以為是地把自己當成是男主人。
一個帶著小三兒離開,拋棄妻兒的負心漢有什麽資格?
不管是冷眼相待還是惡語相向,隻要媽媽願意原諒他,那麽他就可以繼續厚顏無恥地留在這裏,她決定不了他的去留,但是,她起碼可以決定自己的。
“季臣剛,隻要你在,我就不踏進這個家半步。”
她剛說完,正準備轉身要走,莊媽媽就從臥室裏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小尾巴季鐸,媽媽手裏抱著拆下來的被罩,揚聲喊她:“小茶,趕緊進來,你爸爸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可樂雞翅。”
如果是六年前,如果季臣剛還單純隻是她的爸爸,如果還沒有季鐸,那麽,她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融入到這溫馨的氛圍裏,享受專屬於她的幸福。
可惜,不是,這不是六年前,季臣剛也不再是那個她可以毫無顧忌去依賴的山一般堅實的靠山,看到他的臉,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經冷冷地說,她不是他的女兒,隻有季鐸才是他的孩子。
這樣隔著仇恨與創傷的不倫不類的溫馨,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去自找不快。
“不用了,我去白小月家。”
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順帶隔絕了媽媽的嘮叨和埋怨,莊茶狠狠地跺了跺腳,漆黑的樓道裏顫顫巍巍地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光,她抬頭看著鎢絲燒紅的白熾燈,眼眶突然變得酸澀,頓了頓後,才擦擦眼角,抬步下樓。
去白小月家的路上,靳釗言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接起來,那頭的人語氣異常歡快,“莊茶,我到家了,剛剛到,你呢?吃飯了嗎?”
他話音剛落,莊茶的眼淚就猝不及防的落下來,她沒有吃飯,也不能回家,一個人沿著馬路溜達,隻有被路燈拉長的影子一路相隨,恨不得腦門上打上淒涼二字。
聽她沉默不出聲,靳釗言猶豫地問:“莊茶,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我打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啊?”
“沒有,沒事兒,你回家就好,我下午吃了飯,現在還不餓。”
原本以為像靳釗言這樣情商低的木頭頂多說一句讓她多喝熱水就完了,卻沒想到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反常,立刻緊張地問:“莊茶,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剛才說話不是這樣的,你是不舒服嗎?”
莊茶不怕受委屈,就怕受了委屈有人哄,小時候,隻要她受了委屈,季臣剛一定會抱著她溫柔地哄她,等季臣剛拋棄她離開之後,她受了委屈就隻能在心裏憋著,因為她害怕,隻要這樣的委屈傾瀉而出,就會**裸地提醒她,從此之後,再沒有人給她結實的懷抱容納她的軟弱了。
因此,在聽到久違的安慰後,莊茶的心底立刻潮濕起來,眼底瞬間充滿了淚水,她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靳釗言隻是一個普通朋友,她沒有道理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傾瀉給他。
縱然心底難過得恨不得找個人大哭一場,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那個人不應該是靳釗言。
“沒關係,我就是有點感冒,喝點藥就好,那先這樣,我先掛了。”
還未等他繼續開口,莊茶就匆忙地掛了電話,斬斷了這不明不白的溫柔關切。
到了白小月家,那個丫頭正躺在沙發上啃薯片,莊茶關上門,一臉頹喪地看著她:“我又被驅逐出境了。”
“咦,為什麽?季叔叔在?”
“嗯。”
“唉,其實……”
“白小月!”
被她吼了一聲,白小月趕緊閉了嘴,乖乖地啃著自己的薯片。
莊茶晃**過去,從袋子裏掏了塊薯片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問道:“對了,你有沒有買最近一期的《心說》?”
《心說》是一刊專門做心髒方麵科研講解的醫學類雜誌,其實她對於科研論文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因為雜誌裏有一版專門給延昭留下的專家版麵,裏頭會定時更新延昭的座談會內容,最新論文,或者是他的一些采訪,所以,她才雷打不動地購買這本雜誌。
白小月不止一次嘲笑過她,說現在網絡媒體發展得這麽迅速,在網上看新聞多方便快捷,而且還省錢,她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網上一閃而過的新聞怎麽會有報紙雜誌這種實體刊物的踏實感。
她喜歡延昭本來就已經夠縹緲而觸不可及了,如果再不給自己留點念想的話,她的這種愛慕的心情就真的無處安放了。
“那天看到就幫你買了,你去我書架翻一翻。對了,既然你那麽喜歡那本雜誌,你直接訂一年的不就好了,還有人定期給你往郵箱裏塞。”
“那不行,因為有時候延昭忙的話就不發論文了,我幹買一本醫學雜誌有什麽用,比課本還枯燥無聊。”
“延昭發的不無聊嗎?我就不信他還能在論文裏講兩個冷笑話。”
麵對白小月的質疑,莊茶嬌嗔道:“因為我喜歡他,愛屋及烏,所以也喜歡他的論文,不管多枯燥無聊。”
“咦……”白小月一陣惡寒,誇張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我就特別理解不了你的這種喜歡,比網戀還不靠譜,你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多大年紀,有沒有家世,是哪裏人,你對他一無所知,就這麽盲目喜歡,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就喜歡這種縹緲的神秘感?”
忽略掉白小月的損詞,她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畢竟這樣的喜歡在別人看來是很不切實際的。
“有種喜歡是不需要回報的,無所謂對方怎麽樣,我隻是把他當作精神寄托而已,我雖然對他一無所知,但是,起碼我知道他是一個醫德高尚、愛護病人的好醫生,在現在這個年代,這樣的好醫生已經不多了。”
白小月把薯片渣渣倒進嘴裏,蹺個二郎腿一臉鄙視地瞅她:“新聞采訪和論文能說明什麽,那都是可以裝出來的,多少標榜自己是好男人的人都帶著小三兒浩浩****地出軌了,這個年頭,自說自話也能信?”
一提小三兒,莊茶立刻甩了一記眼刀過來,白小月幹笑兩聲:“不好意思,我就是打個比方,純屬口誤。”
這個話題終結了,莊茶就去書架上找書,白小月深知她對這本書有多稀罕,因此把書小心翼翼地放在書架最上頭,連點灰塵都不敢落上去。
取了書下來,莊茶習慣性地先去洗手,之後才小心地翻閱。
這次的專家版塊延昭並沒有發表論文,而是接受了采訪,整個采訪圍繞著房間隔缺損的修複與預後進行,莊茶雖然對這種專業極強,嚴謹的采訪沒什麽興趣,可是因為有延昭在,她也隻能稀裏糊塗地讀下去。
采訪最後,記者問了他一句:“延醫生,聽說您最近在做有關於房間隔缺損的講座,那麽,咱們講座的範圍大概包含哪些地方呢?”
一看到這個問題,莊茶立馬精神了,瞪大眼珠子往下看,延昭的回答是:“先在幾所醫科大學開展,還要在幾家心胸外科的專科醫院進行交流,進行到現在的話,這個月的安排大概就是在S市的醫科大吧!”
看到最後一行,莊茶整個人都興奮了,S市醫科大,延昭要去S市醫科大做講座,真是天賜良機啊!她縹緲神秘的暗戀終於要吿一段落了!
帶著這個驚喜一路狂奔到客廳,莊茶一個熊抱把白小月攬進懷裏,難掩激動地在她耳邊大吼:“白小月,延昭要去醫科大開講座了!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暗戀了這麽多年終於有回報了!我終於能見到他的真人了,怎麽辦,小月,我不行了,血壓有點飆升!我太興奮了!”
白小月被她勒得一口氣上不來,嗆得臉都紅了,拚盡全力才把頭從她胳膊底下鑽了出來,喘著氣開口:“你控製住好嗎?萬一延昭是個五六十歲挺著啤酒肚的禿瓢大爺,一說話滿口綠箭都清新不了的口氣,你這麽多年的心意豈不是都喂了狗了?”
“白小月,你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毒舌了,能不能別盡補刀!”
莊茶憤憤不平地把白小月按在沙發裏,兩隻手可勁揉著她的臉蛋,白小月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依舊寧死不屈:“不是我打擊你,你不覺得提前做個心理準備挺好的嗎?你沒聽說,有個女孩兒網戀了一個帥哥,但是去了才發現帥哥是個六十歲的老爺爺,最後羞憤之餘差點臥軌了嗎?我就怕你心理承受能力太低,一下接受不了事情突飛猛進的發展!”
“沒關係,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怎麽樣,隻不過是圖個心理安慰而已,我對他的喜歡從來就不隻是單純的異性之間的喜歡,那種精神寄托是可以跨越一切障礙的,不管他是人是鬼,都動搖不了我的心。”
“……好吧,你想開就好。”
在外人看來,她這種對於一個連麵容都沒有見過,幾乎對他一無所知的人的暗戀幾乎等同於網戀的不靠譜,可是隻有她自己清楚,她喜歡的從來都是他給予她的正能量。
初三那年,季臣剛剛把她們母女倆拋棄,媽媽因為怒火攻心,加上積勞成疾住院了,在醫院裏,她見慣了醫生的冷漠敷衍和不耐煩的嗬斥,也習慣了被嗬斥後的尷尬和局促。
因為拖欠了醫藥費,所以,醫院停止了媽媽所有的治療,住院部催著媽媽出院,收費處催著交錢,那一段時間是她最茫然無措的時候,她像是被突兀地扔到了荊棘裏,沒人告訴她應該往哪裏走,但是現實又逼迫著她忍痛往前爬。
就在那段最艱難的時候,她看到了關於延昭的報道,報道上說他為沒有錢繳費的患者墊付了醫藥費,堅決不同意停掉患者的常規治療。
其實這樣的新聞並不是太稀奇,然而,對於當時為了錢幾乎拋棄了所有的莊茶來說,他無疑是她絕望之時突然湧現的希望,讓她再次相信,原來,現實還不是那麽殘酷。
大約是因為當時心理極度脆弱,加上延昭做的事恰恰是她最希望的,所以,那一瞬間,他就牢牢地住進了她的心裏,沒有其他原因,隻因為,那一刻,他拯救了她的茫然和脆弱。
從開始的精神支持到之後的愛慕,一直到現在深入骨髓的習慣,延昭不僅僅是她觸不可及的暗戀,更是她持之以恒的信仰,是她失去靠山後唯一一份可以放心依賴的希望。
這個好消息讓莊茶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因此第二天,她破天荒早早就爬起來洗漱了,雖然睡眠不足,精神頭卻很足。
白小月被她吵醒,頂著黑眼圈抱怨:“小茶,你真討厭!一晚上不睡,翻來覆去地折騰,人家也沒能好好睡覺,眼睛都腫了,討厭死了!”
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似的某人絲毫不理會白小月的抱怨,答非所問道:“你隻有不清醒的時候才會變得像你自己,其餘時候我都覺得我是在看另一個自己,吐槽諷刺神補刀!”
“討厭鬼!天天蹭床,從下次開始我就要收房租了,真是沒點規章製度,把我家當你地鋪了,想躺就躺!”
莊茶心情倍兒好,樂嗬嗬地沒有計較她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