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如何?”大夫人盯著她僧侶色的裙擺下滲出的絲絲血跡,問道:“是否這般,才能削去你的狂傲?”

淩雲容再下意識的想要去護著腹間,可惜再次被緊緊束縛著的雙手拉住。

方才石柱落下的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陣的心悸,此時,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著,像是在預警著些什麽。上一次在漫雲鎮的時候柳大夫就與她說過:再有一次,連他也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可眼下,就算卑微的討好大夫人,淩雲容也能寶帳她能繞過自己。

她要搖了搖嘴唇,將嘴邊咬得溢出了絲絲血跡,才又坐直了身子,一雙眸子洗過一般在黑暗裏格外的明亮:“不過,如此。”

四個字從她牙縫裏擠出來。

從小母親就與她說過,若是到了無法挽回的最後關頭,可殺,不可辱!

那一夜在草場裏她母親從性命開始受到威脅到了最後離世的時候,未求饒半句,未彎一絲腰:就算是死,她也要堂堂正正的立於天地之間!

這種話她隻與淩雲容說過一次,但也奇怪,這些東西卻像是刻在了淩雲容的骨子裏一般:大約這便是骨血世代的傳承吧。

大夫人畫著精致妝容的臉僵住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小瞧你了,你倒是硬骨頭。”

“我倒是高看你了。”淩雲容嘴角劃過一抹譏笑:“你,如今四麵楚歌,不思尋找解求之法,你以為,殺了我,能有多大的用?”

“這不勞你費心。”大夫人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的擺弄著自己塗得血紅一般的丹蔻,道:“不過,我倒是覺得同你聊天兒挺有意思的,不如你再多說一點兒?”

淩雲容睥睨了她一眼,別過了頭去。

“不過說真的,我在卜扶城這麽些年,倒是第一次看見你這般的。往前權勢也不願,往後貧賤也不服。也算是開了眼了。”見她不說話,大夫人顧自找著話題,道:“不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且說說最想要的是什麽,我若能徹底辦到,你便永遠效忠於我,如何?”

淩雲容低低哼了一聲,她稍微一動,小腿處的疼痛便再次傳了來:先打個巴掌再給了甜棗兒,可惜,她不吃這一套!

“我想要的,莫說是你,就算今日站在這裏的是李城主,都未必能辦到。”淩雲容隻說了這一句,再無後話,意思再明顯不過:我要的,依你的能力還給不起!

大夫人臉上的笑再次蹦了。

明明現在淩雲容才是處於弱勢被囚禁的那一個,但是她渾身卻透露著一種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壓,倒是她,向來震得住場子此時卻第一次有了慌張的意味。

現下的情狀,頗有些戲劇意味。

高貴的人哪怕穿著僧侶色的衣服滿身血跡也仍然高貴,將偽裝高貴坐在椅子上的人給打壓了個徹底。

大夫人的臉色不善,紅婆子也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小丫頭身上有的威壓,就算是在李家那位老夫人麵前也沒有這麽強烈。

“哼,不自量力!”大夫人起身甩手,給了紅婆子一記眼色,道:“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說罷,她便走了。

逃也一般的狼狽,心底裏端著和淩雲容才進了楊家時楊光耀一樣的想法:她要征服淩雲容,精神上辦不到,那就肉體上!

反正牆上掛著的那些鞭子已經很久沒有動用過了,也是該擦一擦上麵的灰塵了……

楊光耀從慧院離開後徑直的就去了南苑,然而他也被眼前看到的景象給震驚住了:整個南苑裏空無一人,滿院子的黃符。連原本宿在此處的胖子廚師不知何時也搬走了。

怎麽回事?楊光耀匆忙拉了一兩個過路的行人,詢問之下才得知了道士妖言惑眾的事。

淩雲容沒有回來南苑,那她去了哪兒?

“楊光耀!”楊光耀正找著的時候,突然有人在背後喚他。

他轉過了身,是李源。

李源找人已經找了好幾個時辰,一直沒有消息,她想進楊家去慧院查查又進不去,因為今早起,慧院就借口大夫人生病,一概不見客。

所以她隻好來南苑這裏再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見楊家的人。

沒想到還真的被她給逮著了一個。

因著這次綁走淩雲容是楊榮默和大夫人聯手的,對於楊曉峰埋在楊家的人,楊榮默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便很大程度受傷限製了他們混進慧院想要查探的路子。

連二夫人借著探病為由也進不去。

又因著現在的局勢複雜,楊曉峰已經在非常努力的壓製著自己,壓製著自己親自闖進慧院徹底的搜查一番的衝動。

但那太過冒險,是楊榮默設下的陷阱也未可知。

所以此時他能做的,就隻有等!

沒有一絲底氣,漫無邊際的等是最熬人的。

玉虛琉璃燈已經滅了好久了,這一次,也終於輪到了楊曉峰承受這一般滋味。

而李卓正,對於楊家的那些彎彎繞繞他知道的很少,所以他先是去拷問了上次在漫雲鎮抓得山賊,詢問他們是否還有別的同黨,未果之後,又去見了二叔,但他二叔啞了似的一個字也不肯說。

末了,李卓正隻得加派人手在城中地毯式尋人,而且親自去了城門口詢問當時守城的人有沒有察覺什麽異樣。

“你說什麽?淩雲容被人綁走了!?”楊光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如晴天霹靂。

“你還真會裝。”李源冷眼看著他,道:“別告訴我這件事你毫不知情,你那向來小心眼兒的四姐和母親,對於你被淩雲容甩了這件事,就這般的甘心放手算了?”

“我…”楊光耀沉默了。

此時再想想母親突然生病又突然的好轉,確實有一些古怪。

“你還猶豫!”原本李源也就是隨口一炸,懷揣著能從楊光耀的反應中看出些什麽來。現在見他欲言又止又若有所思的樣子,遂再接再厲,道:“不管此事是否與你慧院有關,你去試一試總是好的,現在幾乎整座卜扶城裏都在招人,你就忍心什麽都不做?”

楊光耀抬眸看了看她,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而後問道:“那我能幫你做些什麽?”

“帶我去慧院,我親自查看。”李源脫口而出。

“不行。”

“不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是從楊光耀嘴裏發出來的:帶著她去慧院?被他四姐看見了兩人還不得當場打起來?而且現在楊李兩家關係微妙,此時帶她去也確實不妥。

那麽另一道聲音,則是來自不知何時出現在李源身後的鬱嵐。

“小姐,我隨楊公子去吧。”鬱嵐自告奮勇:“楊家的人沒怎麽見過我,而且,淩姑娘曾與我有恩,我就當做是報恩了。”

李源頓了頓,點頭答應了,“那我在這裏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