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耀帶著鬱嵐進楊家的大門的時候,就有下人投來了怪異的眸光:不是說五公子為了淩姑娘已經戒了麽?怎麽又帶回來了一個?
但他們也隻敢腹誹著,並不敢說出來。
楊光耀就是在這樣一路的目光之中帶著鬱嵐進了慧院的。
“啪…”他們前腳才踏進了慧院的門,就聽見了自大夫人的屋子裏傳來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楊光耀和鬱嵐對視了一眼,他示意鬱嵐在門外等著,而後自己徑直進了屋子。
大夫人這次是一副真的動了怒的樣子,方才飛著摔在地上的茶盞就是出自她手,楊光耀進去的時候,她正坐在太師椅上,十指緊緊的抓著椅背,指節都泛了白。
紅婆子站在她的身邊弓著腰,大氣兒不敢喘一聲。
“母親?”楊光耀試探著問道,“您這是怎麽了?”
“啪…”大夫人抬起泛著紅血絲的眸子,站起身對著楊光耀就是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沒等到楊光耀反應過來,他的另一側臉頰又迎來了一記巴掌。
兩側臉頰火辣辣的疼,楊光耀卻絲毫不敢反抗,隻是低著頭喚道:“母親…”
“你別叫我!”大夫人怒吼,一把甩開了楊光耀抓著她的那隻手,道:“枉你成日裏萬花叢中過,被人帶了那麽久的綠帽子竟然不自知!”
“母親這話是何意?”楊光耀半分都聽不懂。
門外的鬱嵐一聽到大夫人的話,心霎時就提了起來:看來大夫人是知道了淩雲容懷有身孕一事了,那現在,淩雲容極有可能就在她的手裏!
“公子不會不知?淩雲容懷了身孕了吧?”大夫人又白了楊光耀一眼,氣的說不出話直接背過了身去,一旁的紅婆子陰著臉問楊光耀,但她那雙看遍世俗的眼時刻緊盯著楊光耀臉上細微的變化。
“懷…,懷孕?”楊光耀一時也愣住了。
大夫人不用回過頭看他的臉色都辯得出楊光耀是被蒙在鼓裏的!她頓感頭疼,抬了手扶著額,恨不得轉過身再給楊光耀一頓巴掌,又恨不得立刻就衝進密室裏去親手掐死淩雲容!
枉她活了半輩子,算計了別人半輩子,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瞞的死死的。
她從密室走後,紅婆子絲毫沒有“怠慢”了淩雲容,幾頓鞭子棍棒下來,淩雲容便暈死了過去,但紅婆子怎麽會就這樣放過她?
一大盆的冷水淋頭澆下,澆醒了淩雲容的同時,也濕了她渾身上下的衣服:這不濕不打緊,一濕,她的衣服都貼在身上,隆起的小腹就被發現了。
眼尖如紅婆子,當即上前查看:才發現淩雲容竟然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
而且方才的一番折騰下來,她整個人臉色慘白,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憔悴不堪,紅婆子怕在沒有大夫人的允許下就直接將人給打死了,這才忙不迭的跑出去報與大夫人。
便是楊光耀現在看見的這一副場景。
“懷…,懷孕。”楊光耀又喃喃的念了幾遍,藏在門外的鬱嵐朝著他投來了一塊小石頭,才稍稍的將他的魂魄給拉了回來,楊光耀這才想起自己來慧院的目的,晃晃悠悠的晃到了大夫人麵前,揖著手彎了彎腰,腦袋一片空白道:“對,對,是懷孕了,母親想到哪兒去了,她,她…腹中的孩子自然是我的。我……,我是想著等…等她過門了之後再告訴你……”
一個爛到漏洞百出的借口謊言。
大夫人的頭更疼了:她一直告訴楊光耀不要輕易的對女人動情,不要輕易的對女人動情。
可這才幾個月的功夫,他竟然學會了為了一個女人欺騙自己,甚至連綠帽子也戴的甘之如飴。
她自己的孩子她還不清楚麽?若那孩子真的是他的,八成是在成型之時就被他用一堆銀錢和一碗藥給送走了,其餘兩成就是將人接近楊府捧著星月供著,哪裏會是現在的模樣?
若楊光耀不是自己的孩子,大夫人現在隻想一棒子敲死他。
她怒極幾乎到了站也站不穩的地步,紅婆子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對。”楊光耀腦子徹底的亂了,最後勉勉強強的才問出了重點:“母親,母親知道淩雲容在哪裏?”
大夫人看了他一眼,眸裏閃爍著精光:今日楊光耀似乎不大一樣!
“我,我是去了南苑沒看見她,才,才又回來的。”楊光耀磕磕絆絆的解釋著說道。
“你……”大夫人顫著指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蠢!愚不可及!”
楊光耀低著頭:“那,我能見見她麽?她現在怎麽樣了?”
大夫人閉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反了,簡直是翻了天了!看來她小瞧淩雲容小瞧的厲害了,竟然能將向來不問情感的楊光耀給迷惑成這個樣子!
不行,她現在必須出手!
必須要斬斷這一千絲萬縷亂麻般的情愫!
她看了紅婆子一眼,紅婆子便朝著門外走去,鬱嵐反應極快,當即足尖輕點躍上了房屋。
“夫人要休息了,你們都先退下,未得傳話不許進來。”紅婆子威嚴著嗓子對著院子裏忙活的人說道,那些人都是心眼兒成精的人,連向來寶貝似的楊光耀都挨了打,他們一個個自然襟聲,一溜煙兒逃也似的離開了慧院。
“夫人,都走了。”紅婆子弓著腰回道。
“你跟我來。”大夫人看了楊光耀一眼,在紅婆子的攙扶下朝著後院的假山裏走去。
接著盛夏院子裏茂密的枝芽,鬱嵐在房頂小心的一路跟隨,看見大夫人和紅婆子帶著楊光耀進去了消失在了假山裏,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和激動。
楊光耀也是第一次知道母親的後院還有這麽個地方,密室入口的地方很窄,並且有大夫人的四個心腹守著,楊光耀一進去先是被地上那具未腐化的屍體給惡心的一陣狂吐。
這一舉動又使得大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至今日,她竟才真正的看清楚,自己心心念念的想要推上楊家主位的,竟然說是這麽個登不得台麵的東西!真不愧是楊老頭的兒子,真真是將他身上的迂腐優柔給繼承了個徹底!
“吐夠了便抬起頭來。”大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紅婆子規規矩矩的站在她的身後。
“你說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你問問她,是麽?”大夫人說著,手指著靠在牆壁上奄奄一息的人。
“淩雲容?”楊光耀抬起頭,瞪大了雙眼才勉強的認出了那個人是淩雲容,他的心猛然的被什麽人大力的掐著一般疼痛,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沉重,像是腹間的一大團氣想要爭先恐後的出來,但是太過擁擠又誰也不出來,堵在他的胸口,憋得他陣陣生痛!
“雲容!淩雲容你怎麽了?”楊光耀雙腿一軟,幾乎是爬到了淩雲容身邊的,觸到她的手指的那一刻,他大聲的叫喚著,不知是真的被嚇著了還是想給在外麵的鬱嵐傳遞消息。
這廂,鬱嵐正發愁著門口有四個守衛把守著,她要怎麽進去探察裏麵的情況,就聽見了楊光耀歇斯底裏的叫喚。
從那聲音的淒厲程度不難判斷出來,淩雲容已經出了事!
鬱嵐雙眸一沉,心底壓著的石頭突然被搬開了一般,她的心變得輕飄飄的,一股腦兒提了滿滿的氣,直接從慧院一路狂奔著倒了綠綺閣都沒有換一口氣。
她在爭分奪秒。
盡早的將情況說給公子聽,他才能盡早的出手將人救出來!
“姑娘,你怎麽了?”
這種情緒的支撐下,鬱嵐忽略了自己身體能達到的極限,到了綠綺閣的門口的時候,她已經實在抬不起腿了。正好掌事被楊曉峰派出來查看有沒有人回來報消息,見到她這幅模樣,遂問道。
“快,快扶我…去見……公子。”鬱嵐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人…,人找見了……”
“是,是。”掌事的忙不迭的答道,上前架著鬱嵐就往二樓走去。
從綠綺閣的大門口到楊曉峰的方麵,不過幾丈的距離,不過幾階的樓梯,鬱嵐卻從未覺得像今日這般的漫長,仿佛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同樣,在房間裏的楊曉峰也從未像今日這般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