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懼滿心沉浸在找到昔日恩人遺孀的喜悅之中,但是淩雲容可就沒心情去迎合他的開心了。

她冷冷的開了口:“你們要的人是我,直接傳個消息到卜扶城,淩雲容自當乖乖現身,何必弄成如今的這副模樣!”

見淩雲容似乎是怒了,胡懼使了個眼色,周圍的人便識相的退下了,胡懼顯然有些什麽事在瞞著淩雲容。

他正了正色,問道:“那不知現在,小姐可以跟我們走了麽?”

淩雲容把頭別到了一旁:他們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個份兒上,眼下還由得她選?

她朝著楊曉峰使了眼色,楊曉峰會意,抱著她走向胡懼。

“等等。”胡懼臉色驟變,道:“小姐是自己人,我們自然不會為難她。我們要的隻是小姐跟我們走,你瞎跟個什麽勁兒?”

楊曉峰腳腕暗自蓄力,主要淩雲容再一個眼神他就能立刻將眼前的人一腳踹飛:雖然綠綺閣隻是普通的民間力量,應付起來他們這樣訓練有素的亂臣賊子有些困難,但是助力李卓正在護城軍那邊脫困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帶著淩雲容跟著他們走並非全然是任性,隻是一方麵在替李卓正那邊爭取時間,他若是能及早抽身趕回來自然最好,若是趕不回來,他也斷然不會容許淩雲容孤身一人跟著他們走!

然而淩雲容現在不想鬧事,或者說哪怕是打,她也希望盡量遠離百姓聚集的地方,她看了胡懼一眼,頗為諷刺問道:“難道你覺得我現在有自己走路的能力?”

“這……”胡懼愣了愣,方才小姐出來的時候他就有些納悶兒怎麽是被人抱著等我,但並未往深裏想,這會兒一經提醒他才注意到,小姐的腳腕處還纏著厚厚的繃帶,連鞋子都沒穿。

“我以後都不能站起來走路了。”淩雲容有些傷神說道:“我這個人有些怪癖,不喜歡不相幹的人碰我,你們不讓他跟著一起?也好,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們弄了轎子馬車來,不然,你們就殺了我!”

一聽見“殺”這個字,胡懼也慌了,當即服了軟:“小姐這個哪裏的話?既然您中意這位公子,那讓他跟著就是了。”

胡懼心裏也明白,護城軍那邊拖不住多久,還有帝京裏的精兵不日也會趕到,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淩雲容的身份在卜扶城之中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見她自願跟著攻城的那一方走,守城之人也讀得懂她的心思,明麵上都撤回了城中,暗中卻派了人悄悄跟隨。

李卓正回了城中之後是在天已經亮了,郡公夫人發了怒,底下一幫人都在戰戰兢兢的。

一聽聞是楊曉峰帶著淩雲容走了的,李卓正心底的怒火霎時就燃了起來。

再一聽底下的人來報說李源也丟了,瞬間不忍了,轉身就欲帶著剩餘的護城軍去追回他們,哪怕拚了自己的這條性命,他也要將淩雲容帶回來!

“荒唐!”李卓正多年來還是頭一次說出這麽不知所謂的話來,李城主也不顧在場的欽差和郡公夫人的麵子,當場拍案而起:“你以為自己是誰,可以神兵天降麽?犧牲你一人事小,你將護城軍盡數帶走,萬一出了什麽變故,卜扶城的百姓由誰來守護!?”

李城主說的確實在理,李卓正自知理虧閉了嘴,但心底仍是紛紛不平。

最後是李家老夫人出麵提出了辦法:先讓李卓正帶著在李家護院,欽差護衛一記護城軍中挑選出來的少數精英去跟著,能營救便救,哪怕不能救也要確認小公主的安全。

剩餘的人則留守城中,一方麵等待帝京精兵的到來,一方麵求助空煙城。

眾人皆六神無主,此法也確實穩妥,便一致通過了。

在昨夜的護城軍之亂中,鬱嵐展示出了不俗的武功,所以當她提出要跟著一起去的時候,李卓正很快便答應了。

縱然連他自己都不能準確的說出答應讓鬱嵐去是真的為了救人方便還是為了牽製楊曉峰。

這一廂,楊曉峰和淩雲容跟著胡懼在離城之後三拐兩拐的就進入了卜扶城附近的山裏,走的也盡是些人際罕見極其難行的小路。

胡人侵入中原禍亂多年卻一直未能被根除,想來與這也有極大的關係。

羊腸小道下正常人行走尚且很吃力,更別提才大病初愈還抱著淩雲容的楊曉峰了。

走了一夜,天亮的時候他的額間已經滲出了細密的一層汗水。

淩雲容一直在留意著來時的路,想著脫身之法,天大亮的時候才注意到了楊曉峰額間的汗水,糾結了幾許之後,還是抬了手用袖口幫他擦拭了拭,低聲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

楊曉峰的身體明顯愣了一愣,但轉瞬他就回歸了正常的狀態,而後笑了笑,道:“沒關係,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會兒,我走慢一些就沒那麽晃悠了。”

淩雲容沒再搭話。

上天是個調皮的孩子,或者換一種說法,命運總是喜歡弄人。

當你拚命的追求一樣東西,尋找一個人的時候,它偏偏將那些藏得死死,當你筋疲力竭的想要放棄並且釋然的時候,它又巴巴的將那些東西送還到你的麵前。

臨近中午的時候,胡懼才停在了山裏深處的一處營地裏。

看樣子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有一些時日了。

楊榮默也住在這裏,不過他和自己的人住在一起,條件也更好上一些。

一整夜加一早上的行路對大男人來說都有些費力,何況是李源?

她雖然平日裏喊打喊殺的一副俠女模樣,但身體素質也就是隻能比那些久居在卜扶城裏隻懂繡花打扮的貴女們強一點點而已。

所以她在半途種掉了好幾次隊,最後終於被人發現了蹊蹺。

若不是楊榮默及時出現說她是自己的人,隻怕李源就要被胡人當成尖細當場給砍了。

而縱是救下來李源,楊榮默的態度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李源以為他會發怒,會吼一吼自己,事實上她也期待著楊榮默能做出一些不一樣的反應:那樣至少能說明他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一些自己的。

可楊榮默偏偏就是什麽反應都沒有做,隻是把她丟給了手底下的兩個人讓他們看著李源別讓她到處亂跑:這裏可是胡人的秘密基地,亂闖入的人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那兩個看守李源的人從前在李家鋪子裏待過,對李源總算還有幾分客氣,也算盡心。

到了營地的時候,胡懼命兄弟們暫時休息,給淩雲容和楊曉峰安排了帳篷。

好在淩雲容和楊曉峰都不是什麽錦衣玉食長大的,在簡陋的帳篷裏也很滿足。

隻是兩人都不敢睡得太沉:畢竟是在狼窩裏。

果不其然,暮色沉沉的時候,胡懼闖進了賬中,他的身後還帶著一群人,拔了刀就架在了楊曉峰的肩膀上。

“你做什麽!?”

淩雲容激動之下險些直接從簡陋的**摔下來,多虧一個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定睛一看:正是李源!

楊榮默抽不出來精神解釋李源是怎麽來的,也不想把她帶在身邊,幹脆就將人推到了淩雲容這邊:反正以她在胡懼麵前的份量,多保住一個人不是什麽問題。

至於願不願意保,就看淩雲容自己的了,也看李源自己的造化了。

但現在淩雲容隻是簡單的詫異了一下顧不得往深一步深思,眼下楊曉峰的情況更加緊急!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能將小姐你帶走,自然不需要再留著這個沒用的人!”胡懼說著,下巴揚得很高傲,理直氣壯到放佛他現在做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沒有半分過河拆橋的愧疚感。

“你住手!”淩雲容猛然抬高了分貝:眼睜睜看著楊曉峰死在她麵前,她做不到!

“我…,我……”她絞盡腦汁的開始想辦法和托詞,牽動了身上的舊傷,霎時便有了主意,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在卜扶城中受了傷,很嚴重的傷!現在仍然需要每日喝藥來調養,而他是唯一知道兒身體狀況能熬藥的人,你若是不想帶著一具屍體回去,就立刻給我放了他!”

但,淩雲容的一番說辭似乎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仰頭笑了笑,道:“這個小姐放心,楊公子早就說過您的身體狀況,我們也有大夫,絕對不會讓您受苦,倒是這個人,聽楊公子說他詭計多端,留不得!”

說著,他手中的刀就要再落下。

“等等!”淩雲容又急忙大喊,不知是情急之下吐露真言還是口不擇言,她說道:“你不能傷害他,他是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胡懼皺了眉,似乎是在判斷這句話裏幾分真幾分假。

“立刻放了他!”淩雲容實在是被他逼得沒有辦法了,從李源的腰間抽出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頸間,一臉大義凜然,道:“現在就放了他!否則我就死給你看!”

“別!”胡懼很害怕傷害倒淩雲容分毫,急忙自己撤了刀,也命周圍的人收了劍,舉著雙手道:“好,好,我放人,小姐您千萬別想不開!”

“出去,都給我出去!”淩雲容接著大吼。

“是…,是!”一眾人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