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言直接被陸琛那嫌棄的表情給逗笑了:“說起來,楚玉這小子可真叫人頭疼,都被攆走一次了,竟然還這麽不知趣。”

陸琛垂首,纖長的睫毛掩住眸中神色:“趁早送走。”

“梣縣是回京的必經之路,這個時候也沒法走水路繞行,你先擔待著點吧。”楚莫言喝了口茶,忽然對著京城的方向感歎了一聲:“就快過年了。”

陸琛無動於衷。

從他記事起,他與兄長就被寄養在外麵,哪怕是過年也鮮少被接回去,是以每年過年時,他們隻能羨慕的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有紅封收,有爹娘陪在身側,後來他兄長仙逝,他身邊就更加冷清,與他而言,過年隻是別人的熱鬧,從來都與他無關。

楚莫言注意到了陸琛的表情,果斷中止了這個話題,轉言道:“你不是已經把消息給管寒清了?他怎麽還不走?”

陸琛道:“他行事向來謹慎,在不確定我給他的消息為真之前,他輕易不會離開。”

“他一日不走,我就一日不得安寧,甭管做什麽事情,我總怕他突然陰我一道。”楚莫言一點都不相信管寒清會安安靜靜的留在通州。

“一切謹慎,萬莫貪功。”陸琛說完拿起最後一本公文,頭也不抬的道:“我晚些時候去看瑾兒,你去不去?”

楚莫言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小爺才懶得跟你一起去,到時候你們兩個郎情妾意,小爺在旁邊坐冷板凳不成?你以為小爺腦子不靈光是怎的?”話說一頓,他竊笑:“不過,你現在這一口一個瑾兒叫的倒是親熱。”

陸琛嘴角不自覺的輕勾,嘴上卻道:“沒個正形。”

楚莫言嗤道:“總比你假正經好。”

陸琛抬眼看他,忽想起了某個姑娘嬌聲嗔他假正經時的模樣,眸光忽現溫柔。

楚莫言在他這莫名其妙的注視下,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罵了一聲娘,抬起屁股逃也似的跑了。

時間過得極快,一轉眼又是半月過去。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改變許多,淡卻許多。

譬如驃騎大將軍的死很快就被人忘卻,轉而被人熟知的是陸琛,這位繼驃騎大將軍之後手握重權的欽差大人。凡是明眼人都知道陸琛現在做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職責範圍,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當初那些驃騎大將軍的爪牙與擁躉樹倒猢猻散,大半都歸攏到了陸琛旗下。

畢竟現在的邢景軒與廢人無異,他們再沒了什麽指望。

管寒清也算是言而有信,不曾在這件事情上給陸琛添堵。

至此,通州的水麵緩緩恢複了平靜,至少表麵來看是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許知府現在身兼通判一職,在通州城內風頭隻次於陸琛,連著許棠兒的身價也是水長船高,去她家提親的才俊絡繹不絕,劉氏自然開心的很,每日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琢磨著為許棠兒選位佳婿,許棠兒卻是對此倍感心煩,整日來蘇瑾這裏躲著。

這日一早,許棠兒準時踏進了蘇家側門,手裏還拎著給蘇子沛帶的零嘴。

年歲大了,蘇子沛比從前精了不少,看見許棠兒便撲了過去,一口一個姨姨叫的尤為親熱。

接過零嘴,小家夥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嘴裏還不忘溜須道:“姨姨真好,以後子沛賺了錢,也給姨姨買零嘴吃!”

“是麽,那姨姨等著。”許棠兒笑著抱起蘇子沛走進了蘇瑾屋裏,打眼就瞧見了她裹著被坐在**,榻邊齊齊擺著三個火盆,冷不丁看著跟道士做法不差多少。

許棠兒看著就覺得不舒服,忙叫香茵拿著鉤子把火盆挪遠點,嗔道:“你怎麽愈發懶怠?”

“天冷。”蘇瑾放下書,往床裏挪了挪,給許棠兒留了坐的地方:“我現在隻想變成一隻蝸牛,就在殼裏縮著,再也不出去了。”

“真沒見過比你還怕冷的。”許棠兒放下蘇子沛,叫丫鬟伺候他去吃零嘴,又瞄了眼火盆,方問蘇瑾:“我聽說陸大人特意叫人給你買了不少銀骨炭,怎麽不見你用?”

蘇瑾道:“我打聽了,那東西比金子還貴,哪裏舍得用,再說這炭燒著也不嗆人,還暖和,我用著也不差什麽。”

許棠兒現在很是了解蘇瑾,一聽她這話就明白了:“你該不是把那些銀骨炭給賣了吧?”

蘇瑾不好意思一笑:“賣了一半,剩下的留著陸琛來了燒,做做樣子,免得他說我。”

許棠兒點了點蘇瑾的腦門:“你呀,真真是紮進了錢眼裏。”

說起這個,蘇瑾皺了眉頭:“臨近過年,別的鋪子生意紅火的很,我這藥鋪的生意卻依舊如昨,唉,這一大家子的人還等著我養活呢,我總不能讓她們喝西北風不是,自然得到處都省著點了。”

要許棠兒說,蘇瑾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要強,這才這般累,要知道,陸大人稍微鬆鬆手縫都能夠她舒舒服服活一輩子的,可她偏偏不肯讓陸大人掏錢補貼,整日裏抱著本賬冊算來算去。

她伸手將蘇瑾從被窩裏撈了出來:“得了,起吧,眼看著就過年了,我想去給我娘訂兩件首飾做新年禮物,你今日休息,便隨著我一起去吧,也好替我掌掌眼。”

蘇瑾特意換上了一身厚實的襖裙,又捧了兩隻滾熱的湯婆子方隨著許棠兒出門,許棠兒看了直笑:“真沒見過你這麽怕冷的。”

“我現在可盼著過年了,等過了年,天就暖了。”蘇瑾說著鑽進馬車,伸手接了許棠兒上來。

一笑醫館位置不錯,離通州城內的主要街道都很近,不過一刻鍾功夫,二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珍萃樓。

珍萃樓是通州內最大的一家銀樓,掌櫃的識得許棠兒與蘇瑾,一瞧見她們便滿臉含笑迎了過來,直接將二人引到了三樓。

上台階時,蘇瑾瞧見一位夫人頭上戴著一顆金色的珍珠,便多看了兩眼,許棠兒問她在看什麽,她小聲道:“我覺得那位夫人戴著的金色珍珠特別好看。”

“陸大人前幾日不是送了你一支珠釵?我可是瞧見了的,那上麵的東珠有這麽大個!你還羨慕旁人?怕不是故意等著我恭維你呢。”許棠兒故意打趣。

別看蘇瑾平時膽子挺大的,可一旦被人拿陸琛的事兒打趣臉皮就有點薄了:“你不許笑我!”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誰不知道你們家陸大人得了什麽好東西都往你那送。”許棠兒骨子裏也是個調皮的,說完這話提裙就跑。

她一邊跑一邊回頭笑著與蘇瑾說話,轉彎時,猝不及防撞上了迎麵走來的一個人。

對麵的人也被撞的一怔,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待她穩住身形後,又很快收回了手,作揖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