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伊寧,是他人故事裏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配角,隻能激起片刻的細微漣漪,可是那漣漪卻是我的整個動**青春,我的全部青春回憶,我永遠銘記的過去。
誰也不會相信,我和秦天一真的在一起過,雖然隻有那短短的兩個月。
但是我真的是他眾多前女友之一,不隻是死乞白賴的愛慕者而已。
遇見秦天一之前,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是在遇見他的那一刻,我已經開始相信命中注定了。
命中注定我會愛他到不可自拔。
我不是餘甘那樣內向文靜的女生,況且秦天一那麽帥,喜歡他的女生都可以排隊了,我為什麽要默默地愛。我始終認為,除了父母親情,其他可以解釋為默默愛的都是不夠愛。
我的愛是夠得要溢出來的,必須聲勢浩大。
我向全世界宣告我愛他,不避諱任何人的目光,坦**熾烈地望向他,聽他拐彎抹角滿含歉意地回應拒絕。
然後安慰自己說,他起碼有為我的臉麵著想。
我也知道季芒芒愛他,因為她看向他的眼神和我一樣,我太清楚那樣的眼神下藏著怎樣的心情了,可是我不會戳破。
好學生都太寂寞了,她那隱忍的單戀對我而言,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喜歡一個人是很辛苦的,追求喜歡的人更是辛苦。
我沒有好的家世,沒有好的成績,也沒有好的容貌,除了性格開朗,熱情似火,契而不舍,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優點了。
我不敢問爸媽再多要零花錢,隻能每天掰著住校的生活費來盡可能地對秦天一好。
他愛吃小食堂的早飯,又討厭排隊,我便每天去排隊去給他買。
他打籃球,一堆女生給他送水,我便要送小賣部最貴的飲料給他。
他縮縮脖子說冬天好冷,我便挑燈夜戰,用很不靈活的手現學現織了一條圍巾送他。
他說這個遊戲好難,這個裝備好想要,我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把這個遊戲打通,把裝備送他。
他說下雨天淋雨好浪漫,我便丟掉每天拿傘的習慣,等待他心中的浪漫。
……
這樣的事情,這樣的改變,我好像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以為這樣便是愛,後來才知道這隻是自我感動。
很可笑也很可憐。
其實也有過短暫的被蒙蔽的幸福感降臨。
他每次經過我們班,都會往教室裏望一眼,我以為他是在看我,很久以後才知道他是在看我前排的季芒芒。
我從小看偶像劇被塑造的愛情觀就是契而不舍的死磕,所以我不太懂適可而止。
我看著秦天一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那些女生有的比我漂亮,有的沒我好看,我在筆記本裏記下了他每個女朋友不如我的地方,然後安慰自己,他還沒有看到你的好。
後來,他在某一次和別的女生分手後的晚上,突然給我打電話問,你還喜歡我嗎?
我的腦袋那一刻“轟”地一聲懵了,我清晰地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回答他,喜歡呀。
“那我們試試吧!”
繼而,電話那頭傳出了我期待已久的通知。
那是我印象中最快樂的一個暑假,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樹是綠的,他是我的。
其實我們隻好了一個多月,我為了哄自己開心,總說是兩個月,好像在一起的時間多一天,我們的感情就能多一份深厚。
注定要分手的戀愛,所要的深厚難忘也不過是多情者的自我想象。
我隻是他偶爾歇腳的驛站,他遊戲人間,我隨他遷移。
我滿腦子滿心眼都是他,無法再分多餘的心給其他男生。
網上有一句話說:“第一眼就心動的人,怎麽甘心隻做朋友。”
可是我在分手的時候,他問我“以後還是朋友吧?”的時候,趕緊點了點頭,害怕連朋友的資格都失去。
他說:“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就不要說出去了,讓這件事成為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好不好?”
我又點點頭說:“好。”
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聽上去好像一種專屬的浪漫。
後來在聽聞他和季芒芒的故事後,我才明白,所謂專屬浪漫,就是不知真相的自作多情。
那一刻,我不再認為季芒芒愛得比我少,多得是我看不到的故事與淵源,我又有什麽能夠與之抗衡的深情呢?
我開始嫉妒她,嫉妒她和他童年相遇的病房情緣,嫉妒她得到的愛與我們這些“試試吧”的前女友是完全不一樣的,嫉妒她目空一切的沉默與氣定神閑的篤定。
他對我們都說的是——試試吧。
對季芒芒說的卻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好不好?
我以為他是個走馬觀花的浪子,總有一天,他說累了,一回頭就能看到我,緊抱我。
可是原來他心裏早有一個認定的人,我們不過是拿來練手的小白鼠。
在他心裏,標著“1號、2號、3號……”來劃分區別。
但季芒芒永遠都是季芒芒,她不用號碼牌也不用排隊。
那段時間,我的天空都是灰暗的,沒有一刻放晴。
實驗課上,我看著籠子裏的小白鼠無預警地大哭,我一針一針地給它注射藥物,記錄它的變化反應,看它興奮或難受,這是不是就像和秦天一戀愛時的我,他冷靜旁觀我的反應,然後慢慢學會以後如何哄心愛的女孩開心。
我哭到不能自抑,腦袋開始缺氧,暈倒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做實驗不要有太多的同理心和同情心。”
所以我大概是始終都不值得同情的一個人,自始至終,自作自受。
太愛一個人,是不是注定會難過。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奢想過去北京找工作,這樣也能離秦天一近一點,僅此而已。
離他近一點,他們吵架的時候,他失意需要安慰的時候,他們分手的時候,我都能第一時間給他做退路。
可是父母隻有我一個女兒,我的學校和能力,去了北京都找不到什麽好工作。
原來再愛一個人,也抵不過現實的選擇。
這些年,我和他的聯係一直沒斷,不是沒有刪除拉黑過,而是我刪除拉黑後,再加他好友,他依然會通過。
有一次,他大概是喝醉了吧,微信邀請我吃雞。
那天我剛剛加完班回到家,累到連口水都懶得喝,可是一看到他的邀請,便忍住了疲憊和睡意,陪他去另一個我可以光明正大追隨他的世界。
季芒芒是不玩遊戲的,所以我很輕易地就變成了和秦天一在一起的遊戲好友,陌生人和我們組隊的時候,看見我們的默契後,總會誤認為我們是情侶,我也會默默不知恥地享受這誤解。
在飛機上,他問我什麽時候跳,我說都聽你的。他輕輕地笑了一聲,不是開心的笑,是自嘲的笑,那麽細微的差別,那麽遙遠的距離,隨著我快要爛掉的耳機裏“撕拉撕拉”的電流聲傳過來,被我敏感捕捉到。
他今天特別不開心吧?我想問卻又不敢問。
今天是我們兩個人一隊,我很自然地跟著他,撿裝備的時候,有人對著他開槍,我凶神惡煞地幾槍打死了那個人。
我跟在他身後,不是為了仰望他,而是為了保護他的開心。
去哪裏不重要,能不能成功吃雞不重要,和他在一起也不重要,他能開心最重要。
他斷斷續續說著酒後真言。
“季芒芒居然跟我分手了!”
“季芒芒懷了我們的孩子居然想打掉!”
“季芒芒居然會拒絕我的求婚!”
“季芒芒是不是不愛我了?”
……
原來他真正愛一個女孩是這樣的啊!會句句不離她,會件件提及她,會為她傷心難過鬱悶不解。
而這種種種種,我從來沒有得到過。
你知道我在等你們分手嗎?
我日夜祈願,時時譴責自己不道德不善良不見光的心願。
“知你很花心,愛著你很驚心。”
可是此刻我才明白,花心的人也有情深的時候,我不過是不起眼的露水。
我的驚心動魄隻是我的驚心動魄。
我的心願實現了,我卻想它還是不要實現的好。
我找不到合適的語句安慰他,隻能陪著他麵對遊戲裏的槍林彈雨,看他受傷,給他止痛藥,僅此而已。
一局又一局,我終於陪他成功吃雞,看著屏幕上的“大吉大利”四個字,我用累到已經發啞的嗓音盡量輕柔地對他說:“後悔了就追她回來啊!”
關掉遊戲,我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我以為我會哭,可是眼淚並沒有掉下來,我像跑完了五千米長跑一樣虛脫,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後來他真的追回了心愛的女孩,他跟我道謝,我跟他道喜。
我的青春在屏幕上出現“大吉大利”那一刻徹底結束了。
荒誕又可笑。
可是我又愛他什麽呢?愛他模樣,愛他性格,愛他脆弱,愛他失意,愛他看向我的每一刻,或許我愛他的隻是我愛著他的那份英勇吧。
可以低到塵埃裏,也可以高到隱忍不壞。
我始終還是我,隻是因為他,我更了解我自己。
“我為何肯等個舊人,誰叫我不甘心。”
嗨,秦天一,祝你新婚快樂,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