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來接餘甘的時候被行蘊蘊撞見了,小姑娘用八卦的眼神看著兩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但是很懂事地打完招呼就和同學去吃飯了,並沒有大驚小怪大呼小叫。
“蘊蘊好乖啊!”餘甘看著小姑娘走遠的背影不禁感慨。
“嗬,你是沒見過她小時候,隻是現在長大了懂事了,她和我姐兩個人相依為命,知道心疼家人了。”行星看著外甥女的背影,眼神裏有心疼。
“我今天罰她了,是真的不行,這樣下去她的高考很危險,你們為什麽非要送蘊蘊學畫畫呢?”餘甘覺得懸崖勒馬總比孤注一擲要好些。
“我也不清楚,是蘊蘊主動提的,我們尊重她的選擇吧。”行星邊說邊拉著餘甘上了車。
回家後,餘甘的爸媽已經做好飯等著他們了。
餘爸爸餘媽媽對行星其實並不太滿意,但是餘甘喜歡,他們就不會反對。
從小到大,餘甘作為家裏嬌生慣養的獨生女,習慣了我行我素。父母唯二反對過的事情,一是她和行星的早戀;二是她獨身一人去北漂。但是反對無用,餘甘決定了的事情就算是錯的,她也要撞個頭破血流再回家。
她從不知道,比起其他人,她算是個幸運兒,她有可回頭的避風港,也有時光帶不走的戀人。太過幸運,便不覺僥幸。
但是餘甘未想到的是,這頓飯直接聊到了他們的婚禮。
餘媽媽問起了行星的家庭,雖然早有耳聞,但是當知道自己的親家情況後,她還是倒吸一口冷氣。
行星的家就像被打碎的玻璃碗,怎麽看都是碎的拚不起來的。他的親爸親媽感情破裂,是一對冤家,後爸和後媽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姐姐是未婚的單親媽媽。他從小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可是前兩年爺爺奶奶也相繼過世了。
餘甘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這麽詳細的家庭關係,他們之間的相處一直處於一種“他不想說的事,她絕不開口問”的有限親密,她不是沒有好奇過,隻是覺得沒必要。
再親密的關係也不需要殘忍扒開自己的傷疤給對方看,愛不是對著他無法痊愈的舊傷疤流淚,而是陪著他走向新生的未來。
所以餘甘一臉平靜地夾著菜送到嘴裏,桌下的腳卻輕輕碰了一下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老媽的腳。
餘媽媽返過神來,給行星夾了一筷子菜,不自然地笑問:“那婚禮的時候,你爸爸媽媽會一起出席嗎?”
行星躊躇了一下,回答道:“應該會,我後爸後媽可能也會來,”
餘甘笑了:“那改口費我是不是可以拿雙份的啊?”
繼而便被餘媽媽一筷子打上了頭——“小財迷!”
飯桌上又恢複了歡聲笑語,隻是每個人都各懷心事。
吃完飯後,行星幫餘媽媽洗碗又拖地,哄她開心道:“我都想讓你做上門女婿了,囡囡真是有福氣。”這話既是誇獎,又帶著一點點自嘲。
末了,餘甘執意要送行星回家,坐在車裏,行星歪著頭看她:“餘甜甜,你一會是不是還要我送你回來?”
“不然呢?你舍得讓我一個人走夜路嗎?”餘甘回得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那我們幹脆今天睡你家好了,免得送來送去把大好時光都浪費了。”他開始有心情開玩笑了。
餘甘開始拉著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賴,“你是不想回家?還是不想送我回家?”她不太會撒嬌,動不動就愛賴著他表示親昵。
回到行星家後,餘甘問了他一個問題,結婚這件事情中什麽最重要?
行星看著懷裏的人,笑著答:“婚禮?”
“你放心,我爸媽我能搞定的!”他這句話不知道是給自己還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
懷裏的人一個忽悠坐了起來,她坐在他的腿上,直視著他的眼睛,雙手環住他的頸部,無比認真地告訴他:“錯了!結婚最重要的是結婚證,隻要拿到結婚證,我們就是真正的合法的夫妻了,婚禮不辦也是夫妻,你懂嗎?”
行星看著眼前人不說話,他懂她。
“所以,我可以不要婚禮的,本來我也不喜歡這些場麵,不辦了我們也省事了,叔叔阿姨如果因為我們的婚禮再有爭議,那我們也不會開心的對不對?”她的語氣有點像哄小孩。
“我如果說不要婚禮,我爸爸媽媽肯定會生氣,但是他們最後肯定會同意,你相信我。”她的眼裏滿是柔情,“你知道嗎?我爸爸媽媽這些年來也是一路吵過來的,從小到大,我媽每次吵完架都會對我說‘要不是因為你,我和你爸早離婚了,我這輩子嫁給他真是後悔死了!’,我有時候會想,他們趕緊離婚吧,這種外人眼裏的‘幸福一家人’我過夠了,很可笑吧?後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次他們吵架鬧離婚再和好做‘模範夫妻’,我都覺得累,會偷偷羨慕你,羨慕你們家不用偽裝的瀟灑。其實在你說結婚前,我沒有想過要結婚,我一點也不想過我爸媽那樣的人生,之前也有人跟我求過婚,我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在抗拒,可是當你說‘我們結婚吧’的時候,我的內心完全沒有拒絕的聲音,所以我想,如果人這一輩子非要結婚的話,那我隻會和你結婚吧!我們好好過日子就好,那些形式都不重要。”餘甘說完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行星擁她入懷,輕輕撫背安慰。
良久,在餘甘都快在他懷裏睡著時,他開口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然後抱著迷迷糊糊滿是睡意的餘甘進屋休息。
再親密的關係也需要清清楚楚的告白,愛不是生拉硬拽催他麵對恐懼的未知,而是**舊傷疤給他信心。
第二天早上,餘甘是在行星的**醒來的,看著身邊人熟睡的臉,她有了一種久違的安心。以前她總是趴在課桌上假裝睡覺偷偷看他的側臉,現在再也不用偷看了,他是她一伸手就能擁抱的幸福。
餘甘看著手機上十幾個來自爸媽的未接來電,她戰戰兢兢地回了家。餘爸爸餘媽媽不是不開明的人,隻是教育了幾句注意安全後,苦心說:“以後不回家記得告訴我們一下,別讓我們擔心。”
小城民風淳樸,餘甘作為老實人家的寶貝女兒,從小被教育要自愛,她實在沒想到現在父母如此open,不禁有些驚訝。
餘媽媽說:“行星是個好孩子,你們這麽大了自有分寸。”
餘甘這才頓悟,她早已經是個大人了,是可以結婚生子做媽媽的大人了,隻是她還活在17歲。
十年一瞬,時光匆匆,她經曆了那麽多好的或不好的事情,縱使絕望過、掙紮過、無助過,可是她還沒有真正的長大。
餘甘給很久未聯係的季芒芒發微信,告訴了他們複合要結婚的消息。
半天後,季芒芒回她:“那這次要好好珍惜了。”
餘甘還記得高中畢業回學校估分的那天,那時她和行星已經半年未說話了,她感覺那一□□星總會有話要對她說。
可是直到她和季芒芒出了教室往校門口走,那一路,行星在她背後跟著走了一路,卻始終沒有叫她回頭。她當時強壓著內心的激動,假裝雲淡風輕地和季芒芒談笑風生,心裏一直期待著背後的人拉住她。
她走得很慢,心想隻要這個人拉拉她的衣角,或者隻要跟她說一句話,她便可以什麽都不想地回到他身邊。
他隻要往前走一步,她便不會離去。
可是沒有,直到在校門口與季芒芒分別,行星都沒有上前。
她最後說了“拜拜”,是對要分別的好朋友說的,也是對身後的愛人說的,也是對以為要結束的青春故事說的。
那時的她不敢說“再見”,以為不會有再見,卻未料想上天給了她最想要的“再見”結局。
下班的時候,行星慣例來接她,然後帶她去了一個花店。
站在緊閉的花店門前,看著招牌上的“星月”二字,餘甘有些疑惑:“你不會要告訴我,這家花店是你開的吧?”
“嗯,我和我姐一起開的。今天想給你看些東西,所以我沒讓營業”行星邊回答邊掏出鑰匙開門。
說罷,便拉著餘甘的手進入了花店。
映入眼簾的是很多很多的綠蘿,是被精心布置過的驚喜。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行星正把一枚鑽戒往她的無名指上戴。
那是天要黑不黑的傍晚,玻璃窗外的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玻璃窗內的兩人四目相對,手上的鑽戒閃過一絲耀眼的光芒。
行星認真地對她告白:“你之前問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你的,我說不出來。後來我回去想了很久,想起來咱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當時我爸要把我們曾經的家賣了,我和我爸媽還有我姐曾經住在一起的房子,周末我去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了花盆中早已死去的玫瑰花,那是我爸爸很久前,在他們很相愛的時候,送給我媽媽的。玫瑰花很難養的,如果不能細心照料,很容易死。我媽媽照料那盆玫瑰花花費了很多功夫,後來他們離婚,我們離開那個家,再也沒有人在意一盆花了。玫瑰花代表愛情,那是我爸爸和我媽媽愛情的見證,但是轉眼就被我扔進了垃圾桶。我當時算明白了愛情珍貴的道理,從小到大,我身邊的感情好像都不容易,不好養活吧!第二天去了學校,你帶了一盆綠蘿放在咱們旁邊的窗台上。你看見我後,興高采烈地跟我說,你從小到大養死了很多花,這盆綠蘿是你唯一一個養了一個月還沒死的植物,它真的很好養活,隻要給一點點水,它就能活很久。我突然覺得你們很像,我們那段時間關係並不算太好,但是隻要我對你好一點點,你就會對我更好。我覺得我的人生好像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雨季,晦暗陰沉連綿不絕,可是隻要有一次晴天,那些淋過的雨就都會被曬幹,你是我唯一的晴天。我想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愛上你的吧!甜甜,如果可以,希望我們的愛情就像這些綠蘿一樣好養活吧!”
說罷,他去打開了花店的燈,天已經完全黑了。
餘甘看著燈光下的綠蘿和他,背後玻璃窗外依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伸出手擁抱了這個愛了很久的男人。
愛情多可貴,他們多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