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靜默下,幾人麵麵相覷著。
還是楚辰離先開口:“這個門,怎麽辦?”
黃疏音看了看門,又看了看他那張看起來十分“柔弱不能自理”的臉,用一種飄忽的語氣說:“先放在牆邊吧,一會兒我再叫人來修。”
“好。”楚辰離點點頭,輕輕鬆鬆地拎起門板往旁邊挪了挪,靠著牆擺好。
經過剛在無意間的脫手之後,他最後放下來的時候甚至還刻意地放輕了動作。
黃疏音和小白在旁邊看得又是一陣神情空白。
顯然這可不是他們的錯覺了。
黃疏音捏了捏眉心,略帶滄桑地說:“先進去再說。”
領著兩人進門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伸手提了提那半扇門。
要讓她盡全力挪動幾分並不是什麽難事,但就算再來兩個她一起抬著,也不可能像楚辰離那樣拎著個紙板似的的那麽輕鬆。
小白也跟著摸了摸門板。
他還不如黃疏音,憋紅了臉,門板也沒動一下。
注意到其他人的視線,他麵露窘迫地放下手,灰溜溜地跟在兩人身後進門。
這回他半句求情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再抬頭看楚辰離時,眼底已經隱隱帶上幾分敬畏和崇拜。
就算是現在,這一門板拍下去,異種都得暈一片。
也就是楚辰離沒有覺醒,所以沒辦法直接殺死它們。
但這也不是什麽問題,普通人也可以用那些特製的彈|藥以及某些特殊材料的武器殺死異種。
而在十年前,要殺死那些還未進化的感染怪物,甚至連特製武器都不需要,僅靠蠻力就能直接拍死了。
十年前……
楚辰離和葉瀾舟這兩個人,到底是誰保護誰,或許還不好說呢。
旁觀的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們也忽然間就有點能理解了,為什麽葉瀾舟死活都要護著楚辰離。
現在這個時代,幾乎全員都會上戰場,但普通人能發揮的作用實在太有限了,很多時候都是拖後腿的存在。
所以大部分基地在收容那些普通人之後,都會盡力為他們圈出一塊安全的地方,最多將身體健全的人安排在後勤崗位上。
無論哪個基地都麵臨著高端戰力人手不足的窘境。
要是楚辰離能覺醒,身手再好一點,日後能救下的人或許未必比葉瀾舟少。
黃疏音瞬間收斂起了隨便敷衍一下的心態,開始給楚辰離簡單介紹訓練場裏的情況。
沒有意外的話,以後這裏他也是要常來的。
訓練場內部的空間很大,原先就是大學校舍的兩個操場加上籃球場網球場和體育館改建的,進門的地方就是大一點的那個操場,平時開放給基地所有人訓練和集訓用,外觀改動不大,外麵的大門也隻是掛了個鎖。
此時大約是因為時間還早,一眼望過去還沒有人來。
右前方則是用圍欄和水泥砌起了牆用於分隔場地,其中一個占地最大的看起來像是射擊場。
那邊都是需要通行證才能進去的室外訓練區。
黃疏音帶著楚辰離兩人徑直往左邊的室內訓練場走過去了。
“室內訓練場人比較少。也不會有人跑進來看熱鬧。”黃疏音解釋道。
楚辰離在整個基地都是名人,可惜是負麵的那種。
他蘇醒的消息早就傳遍整個基地了,雖然大部分人就算心裏不喜,最多也隻是背後發發牢騷,但也不排除會有個別極端分子來挑事的可能性。
葉瀾舟的崇拜者可是遍布全基地的。
黃疏音一邊掏出權限卡刷開訓練館的大門,一邊問楚辰離:“你這麽大力氣是天生的?”
楚辰離點了點頭。
雖然在遇到葉瀾舟之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印象中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力氣問題而產生什麽困擾。
就像一般人也不會用同等的力氣去撕一張紙和掰一塊木板一樣,與生俱來的力氣控製起來並不是什麽難事。
隻是這次大概是睡得太久了,身體還虛著,一時間沒有太過克製。
又或許真的是力氣又變大了?
楚辰離一時有些分辨不清。
在推開訓練館的門時,他有意放輕了力道,這回便沒有再發生與剛剛一樣的慘案。
一直拿餘光看著他的黃疏音也不由鬆了一口氣。
她可不想再多負擔一扇門的修繕費了。
訓練館裏也是與外麵類似的布局,進門一大片空場地,一邊是雜物間,堆放著平時練習用的簡陋型冷兵器,有不少都已經鏽跡斑斑,顯然來練習的人也不多。
黃疏音在裏麵翻找一陣,最後再看一看楚辰離的臉,猶豫片刻還是隻挑出了兩根木棍,大約一臂長,先試試水足夠了。
“五分鍾,能攻擊到我身體的任何一部分,就算你贏。”黃疏音將其中一根木棍甩給楚辰離。
小白下意識往反方向挪了挪,緊貼著牆麵站好,瞪大眼睛地關注著不遠處的局勢。
力氣大也未必是黃疏音的對手。
黃疏音的優勢並不在於她的力氣,而在於豐富的經驗和技巧。
與那位研究員父親不同,她是真正從屍堆裏殺出來的實戰型武鬥派。
看到楚辰離接過木棍,小白就開始緊張地咽起了口水。
楚辰離握緊了木棍,輕飄飄的分量讓他覺得有些不習慣。
對麵的黃疏音已經擺出了攻擊的架勢,他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木棍,卻忽的陷入一陣恍惚。
好像什麽時候也有過這樣的場景——
年輕的短發姑娘坐地上不肯起來,臉色煞白地盯著他……手裏的長刀,嘴裏念念叨叨地喊:「你知不知道你這玩意兒是能砍死人的!我可不想剛從鬼門關遊回來就又被你一路送上西天!而且那玩意兒不是剛砍過鼻涕蟲和僵屍萬一有病毒怎麽辦……」
楚辰離看著她笑了笑,將刀身轉過來,無奈地說:「我用刀背總行了吧。」
那姑娘還沒說什麽,旁邊的人便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至少用刀鞘吧,刀背打人也疼啊,這家夥紮根刺都要嚎上半天,真把她打疼了,小心她晚上爬到你房間去咬你。」
「阿離有什麽好怕的,倒是旁邊就是老大房間,確定小賀這個路癡不會走錯嗎?」
「對對對,還得保證老大不知道這件事,不然小賀就要小心他公報私仇了。」
「所以幹嘛非想不開找阿離練手呢,老大都不敢隨意招惹他。」
「小賀在找死這件事上向來很有天分嘛。」
「什麽叫老大不敢,人家那是愛護弟弟!」
「那小賀這叫什麽?自己上趕著被阿離弟弟血虐?」
「不行就不要勉強了嘛,術業有專攻,到時候躲在阿離弟弟身後就好了,我們也會好好保護你的。」
「這是看我們最近的任務太驚險刺激了,所以親身上陣創造點笑話給我們放鬆一下嗎。」
「真是太感人了!我們會銘記你的奉獻精神的!」
……
一群人一唱一和地在旁邊起哄,被叫做小賀的姑娘怒了,嘴裏喊著“技術人員也是有尊嚴的”之類的話,抄起身邊的背包便朝那群人砸過去,緊跟著就撲過去,張牙舞爪地他們扭打在一起。
分明就是打鬧,臨陣脫逃的意味也很明顯。
楚辰離望了望天花板,歎了口氣,放下刀,從外麵撿回來兩根樹枝,說:「換成這個總可以了吧。」
打鬧的幾人動作一頓,然後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了更大的笑聲。
小賀臉色青了又白,最後定格在痛心的神情上:「阿離你也被他們帶壞了!!!」
楚辰離勾了勾唇角。
那時候還有很多人在。
視線落到吵吵鬧鬧的那一邊,楚辰離轉瞬間被拉回了現實。
那邊空****的,一個熟悉的人也沒有。
隻有小白那張愈發緊張且驚恐的臉。
楚辰離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恍惚愣神的時候,有風聲與銳意迎麵而來,反擊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反應。
但抬手的下一秒,他又陡然間回過神——對麵的不是敵人。
前後不到半秒的事情,木棍擦著黃疏音的頸側飛出去,砸到牆邊的架子上,哢嚓一聲斷成了兩半。
木棍本就放了許多年已經逐漸軟化,變得脆弱。
黃疏音沒有多想,但臉色早已變了,一開始是因為楚辰離愣神的惱怒,隨後便是那瞬間的驚駭。
鋪天蓋地的殺意,僅僅是閃現了一瞬,可能半秒鍾都不到便收斂殆盡。
黃疏音卻就這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先前初見的那陣壓力,也不是她的錯覺。
至於她的攻擊,楚辰離隻是好像很隨意地一偏頭,便精準地躲開了。
黃疏音額頭冷汗直冒,心跳如雷,一聲惱怒的“你在發什麽呆”的教訓也硬生生卡在喉嚨裏。
發著呆也能輕而易舉避開她的攻擊。
她最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放水的想法。
葉瀾舟都做不到這樣的事。
那不是簡單的訓練就能練就的本能。
另一邊的小白閉著眼睛避開迎麵飄散的飛屑,片刻後眯著的眼縫裏掃到鐵架上凹陷至整個變形的擊痕,緊張得口水都不敢咽了。
最後打破這陣叫人心悸的靜默的,還是楚辰離本人。
他“唔”的輕呼了一聲,慢慢在原地蹲下去,臉色逐漸又蒼白了幾分。
小白心裏一緊,因為腿軟踉蹌了一下,但在站穩後還是立馬飛奔了過來。
“你怎麽樣了?沒事吧?”小白緊張地上下打量著楚辰離,卻不敢伸手去碰,“哪裏受傷了嗎?我帶你回醫院?”
一旁真正差點出事的黃疏音:“……”
到底誰看起來像是有事的那個啊!
黃疏音一邊平複著有些紊亂的呼吸,一邊低頭看了眼楚辰離蒼白的臉色,卻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楚辰離看起來像是有事的那一個。
明明自己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黃疏音心裏這麽想著,卻也還是彎腰問了問楚辰離的情況。
畢竟睡了整整十年,剛剛她一不小心就認真起來,卻忘了考慮他身上還帶有後遺症的可能性,並剛出門的時候還說暈,萬一再造成什麽不可逆的傷害……
黃疏音越想越煩亂,隱隱有些後悔。
然後她就聽見楚辰離微微抽著氣,有些可憐兮兮地說:“抽筋了。”
黃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