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

僻靜的室內, 昔日的同伴重新聚在一起。

但實際上到場的也隻有最後遇見的那幾個人,楚辰離、穆言深,賀子月、花瑾, 還有沈玄意。

方洗羽被帶去檢查身體,四月在暗中盯著關押的隊伍, 醫生還在忙。

不過除了方洗羽以外, 其他人應該或多或少都已經了解了一些真相了。

穆言深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抱著雙臂靠著牆,與沈玄意對視了片刻之後, 率先移開了視線。

沈玄意麵不改色,將視線移回到其他同伴的臉上。

“那個遊戲, 是另一個天災之前就在秘密研究的項目。對於進入到遊戲裏麵的人來說, 算是一個篩選機製。”

賀子月總是能關注到特別的地方, 忍不住問:“那對於遊戲外的人來說呢?”

沈玄意看了她一眼。

賀子月輕咳了一聲, 舉手投降:“我就隨口那麽一說……當我沒問,老大你繼續說。”

沈玄意:“對於遊戲外的人,可以說是一種死亡延時裝置。”

這個答案幾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沈玄意冷靜地將他所知道的真相一一闡明。

天災的根源在於那些怪異的石頭帶來的未知能量,它們的成分至今為止,並且不遵循任何已知的科學規則,能量似乎無窮無盡。

知情者對此有過最壞的猜測, 這種能量或許會在某一日突然大規模地爆發,甚至引發劇烈的爆炸, 將整顆星球毀於一旦。

其中一部分人擔憂著人類的存亡, 想盡一切辦法去保留人類的生機, 以及文明延續的希望。

另一部分人則在思考著如何應對這種陌生又危險的能量衝擊。

那個遊戲便是其中的產物之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那就是個人造怪物的培養皿, 空間的運轉、實驗體的變異, 吸收了大部分外溢的能量,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現實世界異種進化的速度。

現實中的人因此才有了喘息的餘地,修生養息後逐漸有了自保的能力。

隻是人為創造的能量吸收場到底還是空間有限,遊戲也總有通關的那一天,最終自動進入自毀程序,將對現實的損害盡力降到最低。

參賽者們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選擇成為了其中的實驗品。

活到最後的人得以回歸現實。

而被強行延緩了十年的時間,也重新開始流轉。

那些怪物會進化得越來越可怕,但在那同時,人類原本有限的能力覺醒也會迎來指數倍的暴增。

未來也就可以輕易預見,與怪物之間的存亡戰爭將會進一步的升級。

“想要活下來,單打獨鬥可是不行的。”沈玄意說道。

“所以中央基地才會不斷兼並其他的小基地?”花瑾問道。

沈玄意點了點頭。

“不過老大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賀子月還是忍不住插嘴,“是進入遊戲之前就知道這件事了嗎?難怪一開始就堅持來找我們組隊。不過以老大的身份,以前知道一些內情也不算奇怪……”

“我不知道。”沈玄意打斷賀子月的碎碎念,“在離開遊戲之前,我都不知道遊戲本身存在的意義。”

當然內心早就有所猜測那是二話,一直都沒有真正得到應證。

楚辰離驀的開口:“是最後一關發生了什麽嗎。”

沈玄意抬頭看向他,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幾分笑意,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你沒有看到嗎?”

楚辰離微微瞪圓了眼睛看他,然後搖了搖頭:“我隻看到過我自己麵前發生的事。”

沈玄意輕輕“哦”了一聲,像個插曲似的略過去,繼續說道:“最後一關……我看到了遊戲說明書。”

這下其他人也跟著瞪大了眼睛。

對於遊戲還算經驗豐富的賀子月最先反應過來,她左右掃視了一圈,最後視線在始終保持沉默的穆言深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這麽說的話,老大你應該是唯一一個真正通關的人吧?”賀子月說道,“一般在遊戲裏麵的話,隻有真正打通結局才能看到結局揭示的真相,至於我們……大概隻是碰巧活了下來,才在遊戲結束的時候一起回歸了現實吧。”

穆言深在賀子月的視線收回去的時候換了個姿勢,等她說完,又懶洋洋地補充了一句:“那通關獎勵是什麽呢?”

沈玄意沒有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地說:“中央基地的控製權。”

穆言深拍了兩下手,不怎麽真誠地祝賀:“哇,這算升職了嘛,恭喜隊長。”

賀子月瞪了他一眼:“但責任也變大了吧。萬一……萬一出什麽事兒,老大還不得背鍋?”

她雖然不是什麽希望世界毀滅的恐|怖|分|子,但他們這一群人一同經曆了十年生死,關係遠比尋常親友親密得多,難免帶上點護短的排外心理。

如果隻是要他們見義勇為拔刀相助,她或許能毫不猶豫,但一下子要肩負起整個世界存亡的責任,她就隻剩下擔憂了。

擔憂老大被無知的人肆意攻擊,平白攤上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這會兒她倒是忘了他們隊長八麵玲瓏的功力。

當初在遊戲裏剛開始組隊的時候,他們這三人組還是看在楚辰離的麵子上同意跟沈玄意那隊組隊同行,但賀子月自己也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沈玄意抱有著警惕戒備的心態。

——這倒不是沈玄意表現得很讓人懷疑,隻是遊戲初期還沒摸清遊戲的規律,互相在背後捅刀的事兒他們旁觀了不少,有一陣子幾乎人人都是草木皆兵的狀態,出於自保的心理,才不敢向其他人交付更多的信任。

不過沒兩個關卡過去,賀子月就徹底為沈玄意的能力和魄力所折服,很快就老大長老大短的叫得歡了。

征服隊友這種事,對於沈玄意來說是小事一樁。

況且比起賀子月和花瑾這些沒有背景的“草根”,他原本就家世不俗,天災之後父親依然身居高位,他能獲得的資源與支持本就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但沈玄意沒準備提醒賀子月他們這件事。

比起才有幾麵之緣的陌生人,自然還是共通經曆了無數次生死的隊友更值得信任。

沈玄意深深地歎了口氣,表情和語氣都慢慢和緩下來:“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留下來幫我。”

賀子月和花瑾根本不會多想,毫不猶豫地表態:“那當然!我們可是隊友!”

楚辰離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如果隊長你需要的話。”

隻剩下穆言深沒有表態。

其他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都集中到他身上。

穆言深像是剛回過神似的,堆了個假笑,然後拉了下楚辰離的袖子,說:“我跟著離哥。隨便幹什麽都行。”

讓人毫不意外地回答。

在賀子月看來,這不過就是穆言深又一次逮著機會就在阿離麵前刷存在感而已。

她忍不住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白眼。

談話到這裏就暫且告一段落,沒有解決的疑問還有很多,不過沈玄意看出他們舟車勞頓太久,都已經有些疲憊,便叫他們先去休息。

他已經事先叫人給他們準備好了休息的地方。

楚辰離和穆言深走在最後,賀子月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看起來今天花瑾是受到衝擊最大的人,但有些事外人是很難安慰成功的,賀子月覺得他最需要好好休息,現在她更想問問穆言深是怎麽回事。

以往穆言深跟沈玄意關係不冷不熱,沈玄意脾氣好情商高,不會隨意做叫人為難的事,穆言深似乎也對他的洞察力有些敬畏,再加上楚辰離的關係,玩笑都很少開到沈玄意頭上,彼此相處還算是和睦。

但今天穆言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麵對意料之外好久不見的隊友,不僅沒顯得高興,反倒好像還有點生氣。

對,生氣。

光是這兩個字套在穆言深頭上,就已經產生了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但除此以外,賀子月也很難再找到更合適的形容詞來比擬穆言深今天的不對勁了。

最後還是楚辰離拉著穆言深的手,想帶著他走。

沈玄意在他們身後開口了,但視線越過了楚辰離和穆言深,而是徑直看向了門口的賀子月。

“四月的房間在你房間的隔壁。”這話隻可能是說給賀子月聽的,“我想她應該很想跟你好好敘敘舊。”

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字的啞巴有什麽舊好跟她敘的?

賀子月默默腹誹了一陣,看出沈玄意其實是有話要私下跟阿離他們說,也就撇了下嘴,敷衍地說:“我知道啦。我也挺想看看她的。”

後半句倒是真心話。

等到賀子月也離開之後,沈玄意靠著牆的支撐慢慢走到門口,關上了門,然後順勢在門口的凳子上坐下來。

他捏了捏眉心,露出疲憊的神色:“還有一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跟小瑾他們說。”

穆言深:“沒來得及還是不能說?”

“隨便你怎麽想。”沈玄意把他的話堵回去,“不過我想作為那個項目的深度參與者,小穆你知道的應該不會比我少多少。”

“是嗎?那沈大隊長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倒是真的不知道您勝券在握到能隨便拿隊友的命開玩笑!”

那顆險些叫人心髒驟停的子彈的矛盾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當然是穆言深單方麵的爆發。

楚辰離拉了下穆言深的手,低聲製止:“我不是沒事嗎。”

沈玄意也在同時理所當然地說:“我怎麽可能會讓阿離真的出事?”

穆言深在楚辰離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就冷靜下來。

他本來就不是暴躁易怒的人,隻是有些底線和逆鱗是誰也不能隨意去碰觸的。

穆言深反手握住楚辰離的手,握得很緊,後者出於安慰的心理並沒有掙紮,隻是抬頭打了個圓場。

“沒有關係,我什麽事也沒有,小穆隻是太累了,等會兒我會送他回去好好休息。對了,隊長想跟我們說什麽?”

“我們的隊友當中有遊戲方插|入的監視者。”沈玄意語氣始終很平靜,“我原本以為這種內情,小穆可能會知道的多一點,所以才想先問一問。”

“如果所謂奸細都能表現得像我這麽明顯,你們應該覺得高興才是。”穆言深挖苦地笑了一下,還是坦誠說道,“不過很遺憾,我原本就是個負責走劇情的NPC,其他部門的工作內容我一概不知。”

沈玄意看向楚辰離。

楚辰離直視著他的眼睛,冷靜地說道:“我相信小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