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離忍了忍, 差點沒憋住笑。

實際上還是沈玄意主動提議,讓楚辰離帶著穆言深一起去處理一些比較麻煩的任務。

一來兩人實力足夠,正好還是互補, 搭檔出去隊長也能放心一些。

二來就是讓楚辰離看著穆言深一點。

現實世界不比遊戲,雖然法律這種東西早就在天災降臨的那一刻就已經岌岌可危, 但基本的道德底線還是要遵守一下的。

楚辰離自己的生活常識未必能比穆言深好到哪裏, 但單論道德底線這種東西, 當然還是前者高得多。

最重要的是楚辰離實力足夠強,能鎮得住穆言深。

但這些話說出來多少有點損傷穆言深自尊心的嫌疑, 所以楚辰離還是選擇暫且隱瞞了這個小秘密。

“那就要看你表現了。”楚辰離順著穆言深的話往下說。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身往回走。

隻要轉身動作夠快, 就不會當著穆言深的麵笑出來。

穆言深愣了一下, 連忙跟上去, 在旁邊旁敲側擊。

“主要看什麽方麵的表現呢?總要有個具體的標準吧, 我也好朝那個方向稍微努力一下……”

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

兩天後,中央基地總部的某個實驗室內。

醫生拿著新鮮出爐的報告出來,正低頭翻看著,就聽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想了一下這個點會有誰來:“請進。”

沈玄意推門走進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這回他沒坐著輪椅,而是自己走過來的, 醫生朝門口看了一眼,後麵也沒跟著人。

雖然走路還有點一瘸一拐的跡象, 但這種恢複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了。

“這毛病花瑾也能治?”醫生摸了摸下巴, 有些驚訝, “嘖, 這讓科學的力量情何以堪啊。”

虧他當初費盡心思想了一堆法子, 甚至不惜延後了自己幾個重要的研究項目, 全都收效甚微。

早知道花瑾能治,他還費這事兒幹什麽。

沈玄意笑了笑沒接他的話茬,視線落到他手裏的報告上:“洗羽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醫生收斂起不滿的神色,將幾份報告一起遞過去:“我正準備聯係你。其他人不好說,但小方最好留下來就近觀察。”

沈玄意半坐半靠在桌角,聞言動作微頓:“他的檢查報告有問題?”

“他身體裏麵有慢性毒素,還有進一步變異的跡象。”醫生說道,“不過也不能說一定就是壞處,簡單點說,就是細胞活性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提升,暫且還維持在一個安全的範圍以內,這意味著如果受傷他能夠比以前恢複得更快,但不能保證之後不會再進一步提升帶來嚴重的副作用。”

沈玄意翻看著報告,一邊問:“是之前在應辰基地的實驗影響?”

“暫時還不清楚,時間太短了。不過可能性很高。”醫生說道,“所以我才建議你最好就近安排他,另外,花瑾是不是也治療過小方?”

“對,在回來的路上,剛醒的那陣子洗羽身體還有點虛弱,不過他自己說隻是精力不足,沒有其他不適。”

醫生肯定不是平白問起花瑾的治療,沈玄意想了想,又問:“需要我把花瑾安排過來幫你嗎?他應該會挺高興跟你共事的。”

醫生有自己的大名,工作證上印著的也是自己的名字,但就連沈玄意也更習慣於直接叫他醫生,最多偶爾再加上個姓——藺醫生。

一開始算是尊稱,後來就是習慣了。

作為一眾隊友中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醫生——正兒八經醫學院畢業並且有過多年行醫以及醫學研究經驗的那種,他還是很得隊友們的敬重的。

隻不過由於他的能力和治療手段都有些過度血腥,再加上本身性格有些陰晴不定,大多數人對他還是尊重信賴大過隨意和親近。

除了沈玄意以外,也就隻有花瑾這未出師的前獸醫跟他走得近一些。

一開始是為了跟著學習,後來熟悉起來,他也漸漸覺得醫生其實沒那麽難以相處了。

但幾位碰上頭的隊友來到中央基地已經有將近兩天的時間了,除了方洗羽被直接拖過來做了檢查以外,也沒有人特意來找醫生。

雖然主因可能是研究所門口掛著的“實驗重地閑人免進”的牌子,但如果他們真的想來見一麵,也不是不能給他們開個後門。

“子月在信息部門檢查係統,昨天下午開始就沒有出來過了。另外東邊有異種暴動的跡象,阿離和小穆半路就轉過去查探情況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最遲明早肯定就能回來了。花瑾還算清閑,自告奮勇去訓練場救治傷員了。”

四月則早就碰過麵,而且平時神出鬼沒,醫生也並不是很想一回頭就對上她近在咫尺的臉。

方洗羽還被按在醫療區,日常跟其他那些幸存者聊天嘮嗑。

“再算上你和我,八個人。”醫生停頓了一下,問,“就是全部了?”

沈玄意:“目前我們能找到的全部。”

兩人同時沉默了片刻。

沈玄意先打破了沉默:“這件事之後會由子月負責,她比我們更擅長找人這種事。”

但實際上也隻是大海撈針,希望渺茫。

醫生問:“沒有別的辦法了?”

沈玄意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

醫生轉過頭,沒有表現得太悲傷:“總比全軍覆沒來得好。”

沈玄意沒辦法反駁,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低頭來回翻看著手裏的報告,眉頭越皺越緊。

醫生一眼就看出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報告上了。

“蘇行雲的事,你還沒有跟他們說嗎?”醫生問,“還有花瑜的事——”

沈玄意“啪”的一下合上報告。

“還沒有。”他說道,“還沒來得及說。”

“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吧。”醫生說道,“我說花瑾怎麽還有精力跑去訓練場蹲點。”

沈玄意苦笑了一下。

醫生不含任何嘲諷意味地詢問他:“需要我給你們介紹一個心理醫生嗎?我一個老同學,正經博士畢業從業經驗豐富,說不定能發揮點作用,分散一下你們的注意。”

“所以我這不是來問你要不要花瑾過來幫忙了嗎。忙起來的話,或許能稍微輕鬆一點吧。”沈玄意說道。

“他如果願意來幫我,我隨時歡迎。”醫生說道。

“……我知道了。”沈玄意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花瑜的事……我會抽時間跟他說的。”

……

另一邊。

正如沈玄意所預料的那樣,楚辰離和穆言深的探查任務完成得很順利。

某處密林之間,異種群啃食著黑色的石頭,因為過於充沛的力量在進化中發生了小規模的暴動,如果一股腦地湧向山腳下的某個小型基地,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貪心的異種在徹底吸收完能量之前遲遲不願離開,被聽聞動靜摸過去的楚辰離和穆言深直接一鍋端了。

沈玄意給他們留了地圖和通訊設備,但天色漸暗無人引路,很難辨別方向。

為了避免迷路走錯方向,兩人不得不在山間暫留一晚,等到天亮再出發。

據說等到早上山腳下會有人來接應。

穆言深對此毫無不滿,甚至巴不得天再遲點亮。

晚上山間起了一層薄霧,把天上的星星也蓋住了,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有一段時間楚辰離很想到樹頂上去,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就是一瞬間湧出來的特別的衝動。

但直到最後,他還是跟穆言深一起坐在火堆的旁邊,偶爾抬頭,透過枝葉的縫隙看一眼夜空。

楚辰離說他小時候就很喜歡坐在樹上看星星,偶爾換個位置,躺在山坡上。

穆言深問時不時有人陪他一起看。

楚辰離搖了搖頭,順手往火堆裏添了根柴,然後才說:“我一個人。”

穆言深問:“一個人看星星有什麽意思?”

楚辰離說:“沒什麽意思。就是沒什麽意思,也沒什麽意義,我才喜歡看。”

穆言深發出一聲不解的鼻音,很像是某種動物的叫聲。

楚辰離沒忍住笑了一下。

自從跟穆言深打開話匣子說起過去的事,他就發現聊起過去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情,也沒有預想中那樣情緒的起伏波動。

其實過去大多數時候他也是這樣。

他記得很多族人的臉,經常爬到他家牆頭叫他出去玩的同伴,那些隱含著心疼與關切的長輩們,就像沈玄意說的,在他短短十幾年的前半生裏,也有很多割舍不掉的美好回憶。

但在那以外,還有無從訴說的無盡黑夜,他也不願意去驚擾師父,問他“我到底算是誰”。

前輩們冗長的記憶並不總是事無巨細,細節上很多都模糊不清,但短則二十來年,長至百歲的記憶長度與廣度,都是一個尚未成熟的孩子能夠匹敵的。

不知道從哪一個前輩開始,“我是誰”這個問題就開始不斷地困擾著他們。

隨著時光的流逝,逝者的記憶切實地匯聚成了一條波濤洶湧的曆史長河,渺小的個體站在旁邊顯得微不足道,光是瞥一眼都好像會有被隨時吞沒的風險。

在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師父就告知過阿離麵對那些記憶的秘訣。

就是盡量不去回想。

但清醒的時候很難讓大腦停下來,睡著的時候又時常陷入灰蒙蒙的噩夢裏,後來阿離就漸漸習慣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睜著眼睛對著外麵的夜空放空。

什麽也不想的時候就像是隨著溫柔的海浪輕輕地搖曳,最重要的是在清醒過來的瞬間能清楚地感受到碰觸到地麵的實感。

所有的不安與浮躁都在那一刹那被抹平了。

自從天災降臨,預知的能力消失無影,腦海之中厚重的記憶被小心地封存到深處,楚辰離慢慢能睡一個好覺,但生死之間,也沒有更多的閑情逸致讓他天天晚上去看星星了。

多年的習慣輕易地在危機環境之中被抹除,回歸到現實之後再仰頭去看,又是不一樣的心境了。

“一切都變了,隻有這裏還是原來的樣子。”楚辰離伸出手,透過指縫對準天上若隱若現的一顆星星,低聲喃語,“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看見……”

縱然來自不同的地方,天災之前或許素不相識,但他們卻都是來自同一片星空下的。

可惜,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重新看見這片星空。

穆言深看著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是在想其他那些隊友。

按照沈玄意之前的反應來看,蘇行雲怕是回不來了,那麽其他人呢?

穆言深受著某種無形的衝動的驅使,一把拉住楚辰離的手,問:“離哥,你想知道其他人……”

楚辰離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自覺地用了點力,同時打斷了他:“不想。”

穆言深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去。

楚辰離的反應無疑是知道他想說些什麽。

穆言深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作是生命探測儀,隊友之中有他沒能成功“複製”的能力者,但那些已有的名單之中,因為死亡而導致借來的能力一個接一個的抹除,他是感知得一清二楚的。

他不能確定有多少人還幸存著,但能清楚地知道有多少人一定已經不在了。

穆言深直到這時候才開口,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楚辰離伸手揉了下他的腦袋,有些無奈地說:“多少還是留一點希望吧……”

穆言深便沒有再說下去。

短暫的靜默之後,楚辰離鬆開了手,帶著點歉意揉了揉穆言深手腕上的紅痕,一邊撥弄了一下火堆。

“那你呢?”楚辰離問,“你還有什麽想見的人嗎?在遇見我們之前?”

“沒有。”穆言深短促地答道。

他不是刻意回避這個問題,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穆言深對著火堆慢慢地回憶,“每天見到的隻有某某老師某某主任,他們通常不會跟我在一起待得太久。”

“為什麽?”

“說是害怕讓我對他們產生感情。”

“……”差點忘了這位其實是個反派NPC來著。

楚辰離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最後輕撫了一下他的脊背。

穆言深從餘光裏瞥見他的表情,裏麵清楚地印著一些心疼和不忍。

被當作工具怎麽看都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穆言深知道自己隨口一句都能引得楚辰離加深同情,或許還能換來更多的縱容與關心,比如他唯一的“朋友”是一隻兔子玩偶,那也是實驗室裏的工作人員對他唯一的仁慈。

直至某次異能的實驗之中,玩偶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分五裂。

自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朋友”了。

楚辰離親眼看見過他在遊戲關卡之中構築的幻境,半真半假,但即便隻有九分假一分真,那樣的遭遇就已經足夠叫人動容。

那個遊戲存在的本意並非磨滅人性中柔軟的那一部分,隻是教他們提高警惕,磨礪戰鬥的技巧,學會承擔責任……

穆言深作為反派NPC的時候,隻不過是利用了他們身上的這部分弱點。

但若是問他真的有那麽痛苦嗎?

他的真心話是“沒有”。

事實恰恰相反,看到那些無關的人為自己流出同情憐憫的眼淚,他隻覺得有趣,但很快就感到乏味。

他並不痛苦,也從不對自己的過去耿耿於懷。

那個兔子玩偶,帶在身邊隻是單純因為習慣,在四分五裂之後也很快就被他忘到了腦後。

直到遊戲正式開啟,他在遊戲權限範圍內獲得了自由,臨近自己的劇目開場之前,才從某部老電影裏找到了類似的靈感。

事實上那個玩偶到底是不是個兔子,或者是個小豬小熊什麽的,他也根本不記得了。

在那之前,他的情感、欲|望、動機、目標……全部都是一片空白,無所求,自然也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

直到第一次看見楚辰離。

那一點微末的好奇便是他第一次被某個外物挑起的情緒起伏。

無意之間加諸的關注,不斷疊加的好奇,哪怕僅僅是一點點的情感偏向,便足以讓他完全空白的天平輕易地傾倒向某一邊,逐漸累積成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偏愛。

如果讓穆言深自己去回顧自己的一生,他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是從遇見楚辰離的那一刻才開始的。

在那之前的過去,他也並不覺得有什麽需要別人同情憐憫的地方,對他而言也隻不過是用來交換一些無傷大雅的利益和需求的工具。

但穆言深莫名地不願用這樣的工具去騙取楚辰離的什麽東西。

——至少對於他自己來說,那就是騙。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將那些添油加醋的細節通通都咽回去。

“沒有什麽特別值得銘記的東西。基本都是一些空白,我自己記得都不是很清楚。”穆言深說道,“不過也可能是太無聊了,遠不如現在的生活有趣,所以漸漸地就想不起來那些無聊的事了。”

“你覺得現在的生活很有趣嗎?”楚辰離問他。

“對。這樣說會讓你覺得不高興嗎?”穆言深轉過頭,借著火光去看他臉上的神情,“這麽說的話說不定會有人想要揍我一頓吧,不過我是真心覺得天災降臨對我來說反而是一件幸運的事。”

楚辰離搖了搖頭,輕聲說:“是好事。”

穆言深問:“什麽?”

楚辰離說:“如果悲劇之上永遠隻疊著悲劇,那不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了嗎。能遇到高興的事,才能看到一點希望的影子。”

“隻要能看到你,我就很高興。”穆言深說,“所以離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盯著楚辰離的臉,火光將他的眼睛映照得炯炯有神,某一瞬間楚辰離驚覺原來目光也有那樣滾燙的溫度。

楚辰離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隨手撿起的一片葉子轉著圈飄進火堆裏,很快就化作一堆灰燼。

楚辰離盯著葉子的“屍體”,微微歎息了一聲,隨手撿起新的枯枝添進火光裏。

“不止是我。”楚辰離慢慢說道,“你也是,不要做那些危險的事情。死亡和分別……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如果是重要的人,就會是成百上千倍的痛苦。

……

某片夢境之中,電閃雷鳴。

一座老舊殘破的醫院大樓坐落於荒野之上,破碎的窗戶之間夾雜著一抹紅,隻剩下紅色十字的半截。

大樓之外是看不見邊際的墓群。

瘦弱的女孩子站在樓下空地,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恐懼,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雙手握住的槍也難以對準一個明確的方向。

但就在她前方不遠處的地上,倒著一個男人的屍體。

平日裏柔和的娃娃臉依然圓潤,卻不再可愛,泛著難看的青紫色,眼珠子往上翻到極致,滿眼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樣,眉心一個血洞花兒似的綻開,放在人類的臉上卻隻顯得分外恐怖。

死不瞑目。

槍口飄散的餘煙早被雨水澆散。

轟——

一聲驚雷過後,原本棉棉的細絲瞬間變成了瓢潑大雨,氣勢洶洶地從灰蒙蒙的天空中砸落下來。

握著槍的女孩子卻動也不敢動,任憑雨水凶狠地砸在臉上,一陣陣刺痛也努力睜大著眼睛,但她也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對不起……」

她喃喃自語著,將槍口對準了某個角落。

片刻之後,一片死寂的陰影之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隊、隊長?」

女孩子的聲音抖得更加厲害了。

滿身是血的沈玄意慢慢走到暴雨之下,還未幹涸的鮮血隨著雨水的衝刷一點點從他臉頰、發梢上滑落,滴到白襯衫上,融進深色的外套裏,最後與大片的血跡徹底融合。

朦朧的雨幕之中,一向溫和的人臉上沒有半點笑意,一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穿透暴雨,嚇得女孩子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

他的視線在地上的屍體上停頓了片刻,手裏的槍被握得更緊,卻始終沒有舉起來。

然後他微微抬起下巴,自上而下地打量著屍體另一邊的女孩子,帶著幾分冰冷的疑惑,像是第一次認識她。

「……花瑜?」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子喃喃自語,然後一咬牙,閉上眼睛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響起。

女孩子的身體一僵,然後微微後仰,猛地撞進背後的水坑之中,濺起水花衝向她太陽穴處的血洞。

鮮血很快匯聚成一灘小水汪,與眼角滑落的淚水一同融入暴雨之中。

……

花瑾從夢裏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