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
各個小組的日常訓練剛剛結束沒多久， 即便是喜歡給自己加訓的人這時候也在一邊中場休息。
所以在這個時候站到場地上擺出對練架勢的人就格外顯眼。
看清楚走過去的人是最近剛來的新人時，不少人不由地皺了皺眉。
這五個人是前幾天剛從下麵的基地調過來的。
與其他的新人不同的是，他們覺醒異能的時間比這更早， 本身已經在自己的基地接受了很長時間的訓練，並且是在一群覺醒者中選拔出的最突出的幾個“精英”， 實力確實要強上一些。
再加上他們出身於同一處， 來的時候就已經抱成了團， 據說之前就已經一同組隊出過任務，因此心態與真正的新人太不相同。
剛來的時候他們還知道謹小慎微， 少說多看，但經過兩三次訓練之後， 他們就飛快地膨脹了起來。
原本就是從中央基地其他戰鬥小隊調過來的人實力自然也不差， 不過他們經曆過嚴格的訓練， 也出過或大或小的任務， 即便進入新的環境也習慣性地遵守秩序，並不會跟屬於同伴方的人置氣，最多就是視而不見。
那些原本毫無戰鬥經驗的新人就慘了一些。
被人昂著頭鄙夷“中央基地的實力也不過如此”就罷了，短短幾天，已經有不少人被他們挑釁並按在地上錘過一頓了。
之後要麽變成他們的跟班小弟馬首是瞻，要麽夾起尾巴做人， 遠遠看到他們就繞道而行。
總而言之，短短幾天內這幾人就混成了訓練場一霸， 叫不少人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候看到他們又盯上了什麽人， 不少人也為他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在看到被圍住的少年一副細胳膊細腿兒的瘦弱模樣之後。
對大多數人來說， 楚辰離也是個生麵孔， 偶爾有些人看到過他跟小白走在一起， 但訓練的時候從來見不到他， 便以為是哪處後勤的普通新人。
有些有責任感一點的人已經跑去找能管事的前輩了。
場上的人自認對長得好看的小美人還有幾分惻隱之心，吊兒郎當地說他們會下手輕一點，至少會注意不傷到他的臉。
“要是我們贏了，就跟著我們混怎麽樣？放心，不會虧待你的，以後說出去就是我們兄弟幾個罩著的人……”
“嗯？”楚辰離微微歪了下腦袋，問，“你們是哪裏來的？”
對麵的人竹筒倒豆子一樣說明自己的出身。
他們出身的基地在並入中央基地之前也算是個很有名氣的中型基地，如今依然處在直麵異種群的前線位置上，無論是綜合實力還是自身地位，本就不容小覷。
這也是其他人選擇避著他們走而不是往上舉報的原因之一。
原先還想上去勸架的人聞言就有愣在原地，躊躇著不敢再上前的。
隻有場邊的小白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臉，然後隻從指縫裏看向那幾個人。
那些人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大獻殷勤的話，站在後麵的小弟裏麵明顯有真的對美色動了心的，眼神和爪子都在蠢蠢欲動。
但小白看得出來，楚辰離現在很不高興。
光是被打擾了訓練也就罷了，那幾個人還很不要臉地搞偷襲，小白本來警覺性就不夠，也沒有習慣於時刻開著讀心的能力，自然覺察不到身後飛來的暗器。
要不是楚辰離及時把他按下了，他少不得得受點皮肉之苦。
偷襲同伴，欺淩弱者，本就是叫人極為不齒的行為。
現在他們竟然還有膽子調戲楚辰離——
小白已經忍不住開始想象明年的今天，他們的墳頭草能長多高了。
楚辰離倒是沉得住氣，不疾不徐地聽他們自吹自擂了一通，朝他們領頭的那個勾了勾手指。
領頭的誌得意滿地揮退小弟，在空下來的場地中往前跨了一步。
訓練場上私下的約架是被默許可以使用異能的。
小白回憶了一下他們的資料，這支被基地選送過來的五人小隊本身就是有刻意搭配過的，一個帶急救技能的後勤勞模，身材矮小但動作敏捷靈活，一個號稱百發百中的暗器大師，一個天生神力的防禦護盾能力者，剩下兩個就是原先的隊長和副隊長，都是適合近戰的攻擊性異能。
領頭的小隊長是其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他的能力好像是……
場上有一道電光閃過。
雷屬性的能量核，力量驚人，但缺點是隻能通過皮膚傳導，距離越近威力越大，堪稱人肉炸|彈。
原基地遞過來的報告之中也申明，希望中央基地能夠幫忙改進一下能力的使用方式，這種能力看起來沒有上限，但一旦使用時的強度一旦超過某個界限，他自己也會被傷到。
還沒有等小白回憶完畢，就見那點電光轉瞬間就偃旗息鼓。
男人都沒能近楚辰離的身，簡單過了兩招之後就被無形的風壓直接按倒在地。
他下意識抬起手臂，然而下一秒就聽“哢嚓”一聲脆響，他尖叫了一聲，手臂便無力地砸向了地麵。
在場的人瞬間鴉雀無聲。
幾秒鍾前還在嘀咕著“這個小白臉少不得受點皮肉之苦的人”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其他人臉上隻剩了茫然。
剛剛發生了什麽？
一片死寂之中，隻有殺豬般的慘叫格外清晰。
“你對我們大哥做了什麽？！”小弟見狀又驚又怒，立刻情緒激動地朝楚辰離衝了過去。
負責急救的那個跑到那個老大的身邊，手忙腳亂地扶他坐起來。
楚辰離被另外兩個人圍攻了。
小白正想說他們真不要臉，但也並不認為楚辰離應付不來，然而下一秒他便瞥見角落裏照過來的一道反光。
他眯了眯眼睛，看到有人拿著類似弩|箭的東西，尖銳的金屬箭頭對準了楚辰離的心髒。
這個人是想殺了阿離嗎？
小白眼眸無意識地一沉，大腦在那瞬間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對準了暗處那人的眼睛。
拿著暗器的人臉色漸漸驚恐起來——
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這一批來的總共就是這五個人嗎？”平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破了這片微妙的寂靜。
小白一下子回過神。
拿著暗器的人瞬間腿軟地跌坐在地，嚇得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還沒等他站起來，一雙手便按在了肩上。
不多時，手上也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銬，被人從背後一用力就提溜起來，走向小白那邊。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沈玄意和穆言深已經站在小白身後不遠處的地方。
負責秩序的執勤隊員也沉著臉色把那幾個鬧事的人壓下去。
特製的手銬足以暫時壓製他們這些新生異能者的能力，再不濟還有小白在。
執勤隊員跟小白已經很熟悉，使了個眼色就把意思傳達過去。
鬧成這樣，怎麽說也得受點罰。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這場鬧劇被沈會長看到了。
雖然沈玄意因為事務繁忙，暫時還沒有能親力親為地管到訓練場這邊，但顯然這種奔著弄死同伴的架勢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負責記錄訓練人員信息的記錄員也剛剛才被叫過來，頭發都沒來得及梳，亂糟糟地抱著記錄平板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跟沈玄意問好。
他們心底忐忑，但好在沈玄意沒有對著他們發火，示意準備押送那幾個新人的執勤隊員先停一下。
楚辰離也在這時候扭著其中某一個人的手腕走過來，隨手交給旁邊空著手的執勤員。
被直接擰脫了另一根胳膊的青年渾身僵硬，連痛也不敢叫，隻幹瞪著眼睛，用看怪物一樣驚恐的視線看著他。
楚辰離體貼地解釋了一句：“隻是脫臼而已，回去找人接上就好。”
執勤員鬆了一口氣。
剛剛這人嚎得他還以為馬上就要死了。
隻有當事人憋屈地說不出話來。
他倒是有心想抱怨幾句，但麵對著剛剛才把他的臉按進地裏的人時，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變態。
太變態了。
明明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下手竟然那麽狠！
如果這話說給楚辰離那幾個隊友聽，他們大概隻會翻個白眼，說阿離對你已經夠溫柔的了。
畢竟是訓練場是沈玄意計劃規劃出來的，從基地分部吸納一些人才肯定也是他的意見。
沈玄意先前看到楚辰離的回應就知道他是幫自己試探一下，便問道：“怎麽樣？”
楚辰離掃了那幾個被他輕鬆撂倒的人兩眼，實事求是地回答：“受過訓練，比一般新人厲害。”
旁邊的記錄員聞言手抖了一下。
從楚辰離嘴裏聽到說別人厲害的話，實在是有些微妙。
旁觀者有人對這幾人積怨已久，大著膽子跑過來告狀，說起他們最近抱團欺負其他人的事跡。
沈玄意點了點頭，略一思索，對旁邊的記錄員說：“把他們分到一隊去吧。勇猛無前不是什麽壞事，但不適合把這份衝勁對準同伴。”
記錄員臉色微微一變。
告狀者同樣也僵了一下。
被拷了手的某個人見狀頓時又忍不住隱隱得意起來，以為沈玄意是看中他們的實力，所以願意不計前嫌給他們提升的機會。
但隨後告狀者就給了他一個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
那裏麵唯獨沒有任何嫉恨和不甘。
記錄員也沒有質疑沈玄意，短暫的愣神之後便點頭應下來，一邊在平板上記錄，一邊低聲問他：“那今天的事……”
是就這麽算了，還是先按照規矩處理呢？
按照規矩的話，無故挑起私下的爭鬥並且動了殺心的話，是會有處罰的。
不過既然直接把人分到一隊，那這個處罰就不會太重。
很有可能就是扣點工資，口頭批評教育幾句，然後就把他們放回來了。
沈玄意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記錄員點了點頭，轉頭就去安排後麵的執勤員：“先帶他們去簡單治療一下，然後把人帶去會議室。”
小白愣了一下，連忙也跟上去。
他還是第一次遇見直接把剛來的隊員分去一隊的事，因為不出外勤，他對個中內情也不太了解，不由低聲地問了身邊的同事是怎麽回事。
同事跟他簡單解釋了一下。
一隊是幾支外勤隊伍中的一個，編號為一，名義上是先鋒小隊，經常打頭陣去四處探查情況，不過他們通常不會整隊出動，最多三四人組隊。
最初是因為不需要什麽合作，所以隊裏很多都是獨行俠，後來一些管不住的奇葩怪咖也一並被踢進去，免得影響到別的隊伍。
曆代管理者都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是從沈玄意接手之前就存在的隊伍了。
沈玄意也沒有撤銷掉的意思，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出麵直接把人調到一隊。
從好的方麵來說，因為經常會遇到獨自麵對危險的情況，所以總體實力要強於別的隊伍。
但從另一方麵來說，因為缺少支援，加上經常不服從命令，這支隊伍裏犧牲的比例也相當之高。
簡而言之，直麵的風險很大，但相應地，規矩也要寬鬆很多。
小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同事安慰他，反正送走之後，他們再見麵的機會也不大了，也不用再擔心被找麻煩。
小白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訓練場那邊已經恢複了平靜，除了不少人都忍不住把視線投到楚辰離和沈玄意他們身上，但他們也不敢隨意上前打擾。
沈玄意叫上楚辰離和穆言深一起出了訓練場。
楚辰離問他們以後會怎麽樣。
沈玄意笑了一下，說：“既然已經有點經驗又耐不住寂寞想要宣泄精力，不如早點出任務，說實話最近人手還真的有些緊張。”
說著他就岔開話題，問楚辰離：“你跟小穆吵架了嗎？”
楚辰離說：“沒有。”
他抬起頭，隔著一個沈玄意，和另一邊的穆言深對上了視線。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滯了片刻。
穆言深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沈玄意主動在中間做起和事佬：“如果有什麽誤會，還是早點說開比較好。不然以你們現在這個狀態，下次任務我可不放心叫你們兩個人去。”
楚辰離想了想，對穆言深說：“我們談談吧。”
穆言深視線漂移了一瞬，然後點了下頭。
沈玄意體貼地給他們讓出空間，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就借口自己還有工作要忙，便先一步離開。
一路走到岔路口，他停下來轉過身，目送著兩人在門口低聲說了些什麽，然後一同上了樓。
等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沈玄意才轉身離開。
……
經過兵荒馬亂的一早上，賀子月和手下終於完成了係統的最後一步升級。
餘下的監測和掃尾工作完全可以交給其他人來做，賀子月把手裏的鍵盤一放，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翹班。
然而剛走出數據中心的大門，駱雲舒就笑眯眯地迎上來，說沈會長有事找她。
沈玄意開口，那肯定是什麽要緊事。
賀子月沒有多想，隻能遺憾地在心底默默劃掉下午的放鬆計劃，然後跟在駱雲舒身後，一同前往沈玄意的辦公室。
路上她旁敲側擊是怎麽回事。
駱雲舒也沒有隱瞞，跟她說早上開了會，可能又一次談及到了沈會長那些隊友，其中或許著重提到了她。
不過再具體的內容，他也沒有那麽清楚了。
基地高層當中的一小部分，一直都對他們這幾個人有些小意見，這點他們幾個早就知道了。
賀子月琢磨了一路這次到底會是怎麽回事。
但一直到門口，她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是完全想不到原因，而是選項實在太多了，叫她自己都難以抉擇。
最後索性放到一邊，準備先跟沈玄意聊聊。
這種費腦子的事，還是直接聽老大的比較合適。
在賀子月的預想裏，沈玄意這個時候要麽在忙工作，要麽肅穆著臉色，準備跟她談一談不久的將來的某場危機。
所以她也不由自主地擺正了臉色，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虛掩的房門。
進門的瞬間，一道微弱的氣流從她麵前滑過，揚起她的一縷劉海。
“啪”的一聲響，匕首像是飛鏢一樣紮進了對麵牆上的某樣東西上。
賀子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餘光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瞄。
沈玄意依然一臉雲淡風輕，掃了眼賀子月，指了指辦公桌前麵的椅子：“先坐會兒吧。”
賀子月挪過去的中途飛快地轉了下頭。
她終於看清了牆上的東西，一個普通的圓形靶子，但中心的位置貼了張小紙人，腦袋的位置畫著簡單的表情。
雖然臉被刀刃從中間劈開了，但她還是覺得怎麽看怎麽像……小穆？
賀子月摸了下鼻子，旁敲側擊地問：“老大，最近誰又惹到你了？”
沈玄意麵色平靜，甚至對她微微笑了一下：“沒有。我稍微平複一下心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