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意說是平複一下心情， 真的就花了點時間幹坐了一會兒。
賀子月坐在他對麵，捧著茶杯跟他大眼瞪小眼了許久，到最後也沒看出來他有什麽情緒上的變化。
從以前開始， 她就不怎麽擅長窺探別人的心事，尤其是沈玄意這種永遠都不動聲色的， 所以她也沒有多想， 瞪累了就低下頭喝茶， 一邊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
沈玄意就在這時候跟她簡要說了說今天會議上發生的事。
把她叫過來無非就是囑咐一些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最近肯定會有人盯著她， 最好不要叫人輕易抓住什麽把柄。
“不過也不用太過於緊張。”沈玄意喝了口茶，語氣平常， “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我會解決的。”
賀子月雖然原本也沒多緊張， 但一聽這話還是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就多謝隊長了。”賀子月想想這話說得不對， 連忙又補了一句，“最近我一定會多加注意的！”
沈玄意朝她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就開始送客了：“好。那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等一下還有一場會要開。”
賀子月對會議這種東西毫無興趣，所以絕不會多嘴問一句，但她的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牆上的靶子中心飄。
隊長就沒有什麽想解釋一下的嗎？
賀子月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疑問， 可惜失敗了。
“眼睛不舒服？需要另外找個醫生幫你看看嗎？”沈玄意關心地問。
“不用不用，我沒事。”賀子月連忙搖頭， 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喪氣地說， “那我先走了。”
沈玄意朝她揮了下手。
賀子月撇了下嘴， 沒有再追問下去。
平常他們眼皮子抖一下， 沈玄意都能猜出他們什麽意思， 現在哪能不知道賀子月心中的疑問。
他就是不想說而已。
賀子月也不好勉強他，心裏泛著嘀咕轉身離開了。
回去之後，她才從花瑾那裏聽說穆言深和楚辰離告白的事。
——真相大白。
“難怪老大那麽生氣……”賀子月自言自語道。
“隊長也知道了？”花瑾第一反應也是驚訝，“還就這麽讓小穆他們回來了？”
他還以為沈玄意起碼要在裏麵搞點事拖延一下呢。
畢竟差不多從剛在遊戲裏碰麵的時候開始，沈玄意對於楚辰離就很有一種老父親護崽的心態。
他們還不知道沈玄意過去就跟楚辰離認識的事，隻是猜阿離很合對方的眼緣。
不過後來這種細枝末節的事就很無關緊要，基本上全隊都是把阿離當成弟弟看的。
花瑾和賀子月他們也就是跟穆言深搭檔次數比較多，改觀比較徹底，關係相對別人好很多，所以倒沒有太反對的意思。
要是其他隊友還在，小穆怎麽說也是要被狠狠折騰一通的。
花瑾很自覺地把回憶止在了即將產生痛苦的邊界線上。
賀子月聽說小穆和阿離不久前已經回來了，一把拉住花瑾就把他往樓上拽。
花瑾被拽了個踉蹌，不由問：“你這麽興奮做什麽？又不是跟你告白……”
賀子月沒忍住敲了下他的腦門：“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演了這麽多年的單戀苦情劇了，你就不想知道結局是什麽嗎？”
反正以後總會知道的嘛。
花瑾心底嘀咕著，但也沒真的掙脫開賀子月的手。
說一點也不好奇那是假的。
反正就在門外，就當是以防萬一他們倆動起手來，他們也好及時介入調解……
他們咚咚咚地跑上樓沒多久，停在樓梯拐角處的某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離開。
然而剛轉過頭，一張放大的臉就擠滿了視野。
再漂亮的臉蛋也抵抗不住這樣的死亡角度。
方洗羽捂著心髒往後一退，奈何背後是牆，退無可退，就聽“咚”的一聲，後腦勺就撞到了牆上。
“四月啊……”方洗羽一時不知道該繼續捂心髒，還是要去揉腦袋了，但看著對麵那張木然的臉，又有些無奈，“我最近有哪裏招惹到你了嗎？”
四月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語氣淡然地說：“好奇。”
方洗羽撓了撓頭發，解釋道：“他們剛剛在聊小穆跟阿離告白的事，不過我怕一股腦地圍過去，他們會生氣……”
還沒有聽他說到後麵，四月的眼睛就明顯亮了好幾個度。
原來她是好奇小穆和阿離的事。
方洗羽：“……”
糾結了兩秒鍾之後，他果斷放棄了勸說，伸手指了指樓上，說：“子月他們都去樓上了。”
也沒別人在，就那兩人偷偷摸摸地貼在別人房門上，應該挺顯眼的。
四月腳步輕快地上了樓，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方洗羽對著她的背影幽幽地歎了口氣，然後轉身下了樓。
一樓沒有住人，一開始就被布置成了倉庫，門口的還有個小的管理室，駱雲舒負責主管他們幾個的日常瑣事，有時候會帶著電子設備過來摸魚。
方洗羽路過管理室門口，無意間轉了下視線，就見駱雲舒這次搬來了台式電腦，此時正坐在那裏打遊戲，屏幕畫麵花裏胡哨的。
不知道是以前的單機遊戲，還是最近賀子月閑暇時跟下屬一塊搗鼓出來的內部網遊。
方洗羽猶豫了一下，站在門口敲了敲那扇玻璃門。
駱雲舒摘下耳機，回頭看向他的時候，已經習慣性地堆起笑容：“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方洗羽問：“沈會長現在在辦公室嗎？”
駱雲舒想了一下，回答道：“我過來的時候他剛剛去開會，根據以往的情況推測的話，估計再有二十分鍾就能結束了。”
從這邊走過去也差不多正好。
方洗羽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並體貼地幫他關上了門。
駱雲舒卻沒有再回到遊戲裏，而是一直目送著他走出宿舍的大門。
另一邊，正在談話的楚辰離和穆言深對隊友們鬧出來的動靜一無所知。
楚辰離端著兩杯水在沙發上坐下來，做好了促膝長談的準備。
“為什麽要躲著我？”楚辰離問道。
“我沒有。”穆言深為自己辯解了一下。
“那你怎麽一大早就頂著這麽重的黑眼圈跑沒了影子？”楚辰離問道。
“你早上來找我了？”穆言深隻關注了這個重點。
“嗯。我看你昨天回去的時候好像不太開心。”楚辰離說道，“稍微有點擔心。”
坦白來說，直白的關心確實讓穆言深有些觸動。
但就算是穆言深，也不得不說他離哥有時候簡直就是木頭腦袋。
“告白失敗以後稍微回避一下，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穆言深沒太敢高聲說這句話。
不過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在，楚辰離又是聽力很好的，自然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告白失敗？”楚辰離有些奇怪這個說法，“我不是說過，如果小穆真的很想要——”
“那不一樣！”穆言深忍不住打斷他的話，脫口而出之後便意識到自己說得太急，又下意識低頭道歉，“抱歉。”
楚辰離捧著自己的那杯水，做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明亮，如同山澗的清泉，不染塵埃，但也沒有什麽情緒的變化。
不氣不惱，看久了又像是寬闊包容的海洋，叫人發不出任何火氣來。
穆言深本也不可能對他發火，隻是有些難以抑製的挫敗感。
楚辰離確實親口說過，如果他真的期望著跟自己在一起的話，他不會拒絕。
愛情這種東西，或許是能夠慢慢培養出來的。
或許不能。
但如果穆言深覺得開心，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勉強的。
然而他沒有意識到，從那句“如果你想要”開始，就是對穆言深那些念想的當頭一棒。
因為是小穆，因為是他的搭檔，因為是信賴的且幸存的隊友。
所以無論他有什麽樣的願望，阿離都會盡力去幫他達成。
包括感情問題。
他能說出來的理由有很多，但唯獨不包含“愛情”這個因素。
穆言深到最後也沒敢問他，是不是別人也可以。
如果換成花瑾或者賀子月——他們當然不會這麽做。
如果換成方洗羽呢？
如果方洗羽對他說“我想要”、“我期望”，楚辰離會不會也像對他一樣縱容而順從地答應一切要求呢？
穆言深永遠也不可能去責怪楚辰離，所以他第一次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索要的太多了，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太過於任性了。
楚辰離從來不怎麽細想那些需要繞過幾道彎的東西，見穆言深一臉愁苦，反倒有點想笑。
單純是因為這種少見的表情出現在穆言深臉上有點好笑。
“我暫時體會不了你真正想要的東西，不過，我不希望你因為這種事就回避我。”楚辰離很直白地說道，“我知道如果是普通人告白失敗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免得被說是養備胎。但我們之間應該不存在這種問題。”
穆言深也被這個說法逗笑了一下，然後忍不住歎了口氣：“當然沒有這種問題。”
區區告白失敗，自然不可能真正衝擊到他們之間的關係。
換做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一樣。
他們先是同伴，生死與共的戰友。
更何況，那也不能算“失敗”，在楚辰離心目當中，他永遠都占據著特殊的位置，特殊到始終穩穩地踩在私人的邊界線以外。
就算提出過分的要求，也不會被直接暴打一頓，而是很有可能得到滿足。
這樣的縱容，或許還要勝過世俗的“愛情”。
“就算沒有接吻後麵那些步驟，對我來說，你的重要性依然無可比擬。”楚辰離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對阿離來說，小穆還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不過沒有對比自己暫時還沒有意識到而已